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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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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班里转来一个轰动全校的英国转学生,B市首富顾氏小儿子,顾穹。高富帅成绩好性格好,人没一点刺儿可说的。
他这种人的存在是一汪海洋,现实展示了普通人与他之间阻隔的难以企及的鸿沟。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但有接近完美的人,他就是。
他很危险,因为只要他存在,普通人信仰的努力就是虚假的笑话,真相赤裸裸行走在身旁,万丈金光,人要多么瞎才会看不到?
白霞旎想当个瞎子或者聋子。反正已足够不行,雪上加霜,快点过完这一生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没人在乎,创造她的人不爱她,她对自己的爱只会让自己痛苦,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吗。
白霞旎面无表情地盯着周测排名单,“顾穹级名第一”。
明明前天才转来。还是从国外来的,为什么……成绩这么好呢?
白霞旎心底清楚成绩和人家什么时候来的根本不挂钩,可她还是没由来地,嫉妒。
她用力蹬着地面,仿佛根基不稳而用力抓紧稻草,不由自主带点掩饰了的阴鸷看向顾穹的座位,男生正将最后一本书放入书包,一抬头,直直撞进她的视线。顾穹动作明显一滞。书本叠在胸前,不知所措。
“——同学,怎么了?”
他顺着白霞旎的目光疑惑地指向自己,头习惯性微斜,习惯性礼貌地微和询问。
歪头的无意识动作是足以迷倒无数女孩子的苏点,然而在她看来只像是怀着目的撩拨。他是真的从小养起来的习惯,她也是真的冷眼。
“记得关灯。”
“好。”
顾穹如获大赦点点头,却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时,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双大手揪紧吊在半空。
他同样不清楚自己暗松一口气的心情。
大概是……不想转来几天就被同学讨厌吧。
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白霞旎走在长廊里,目光低低地望着光线灰暗的白瓷地板。看到顾穹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告诉自己他分明是无辜的。
她何至于迁怒他。会改变什么,让他难受尴尬会让她好过吗?不会的。
白霞旎捏紧指头。瘦弱的四根骨头根根分明地在苍白的手背上凸现出来。
不知道怎么出的校门,人回过神来已走到田究跟前。对方正看着她,大概看出端倪,神情不似往日的不正经。
“怎么了?”白霞旎下意识摇头,目光游离在校门口。
大概太专心,她头盔被田究轻轻敲了敲时还吓了一跳。
一张田究放大的脸,整片视野挤占得满满当当,原本校门的位置风景被取代。
“当我看不出来啊?”
白霞旎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阵子,田究挑了挑眉,长于短叹站直了腰板。
“啊,妮妮长大了,有心事了。”
呼天抢地,慨然至于颇有委屈之意。大概就是,有事不细细报备给他了呗,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很丢人。
“喂,田究,你乱攀什么辈分呢。”
白霞旎伸出葱根似的手指,教训意味地戳他脊梁骨,惹得田究停下伤春悲秋的长篇大论,反身抓住始作俑者的手告饶。
“我错啦,错啦妮妮。”
“还妮妮呢!”
白霞旎瞪圆了眼睛伸出另一只手去掐他小臂。
“嗷——真错了真错了,疼——呜——”
“不许喊那个,甜酒。”
两人渐渐熟悉后,如同田究不走正经路子喊白霞旎三字正名,总取绰号诨名一样,白霞旎也从给不喊全田究的名字,总叫他名字谐音,甜酒。
“甜酒,我不爱喝甜果酒。叫田究多生疏啊,还是哥哥来得好,怎么样”
“?”
白霞旎闻言瞪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
“除了年龄,你哪里像哥哥。”
“艹……”
田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气急败坏——也不该当着她的面儿骂人。果不其然,白霞旎直直往前走的脚顿住,露出鄙夷的目光。
“俗得你——”
田究捏住白霞旎下巴硬塞她嘴里一根棒棒糖,闷火憋心里,边笑边硬生生转移话题。
“姑奶奶,你瞧瞧天上的这云,白吗。”
白霞旎脑袋宕机似的呆呆望向田究指给她的白云。
黄昏暑头,浅色天空像搀兑了炎热变质的牛奶,不纯粹的搅着一层似是而非的灰白,隐隐约约浅浅浮动着奶膜儿似的白云,一片一片,只觉得怪怪的,不对味儿。
明明已过了一天最热的时间,空气还是炙烤的。湮灭前的太阳亮得刺目,白渣渣热气蒸腾。
嘴里草莓棒棒糖化了一滩糖水,齁甜腻嗓,白霞旎胃里直泛恶心。
“我不是你姑奶奶。”
田究失笑,小旎真生气了。气得是他叫她小名,却一本正经说自己不是他姑奶奶。
知道妮妮是她去世的母亲对她的昵称,他之前听到时还打趣她一阵。“今时不同往日”,田究敛了嬉皮笑脸。
“好,不说了。戴好头盔。”
“恩。”
田究发动摩托车,轰轰隆隆雷鸣般震耳,一股烟儿从马路边冲出去。
路过十字路口,乍惊了放学的小孩子,家长睁起眼追着背影破口大骂。
“没素质没家教有妈生没妈养的孬种,吓着小孩了不知道吗?!”
“周围有小孩不知道注意点儿!在这儿开什么摩托车?!充你有手的?”
“看那逼样,一看就是混子,男女都不是好东西。”
一窝火蹲下哄小孩,见孩子丢魂落魄不吱声,“噌”心里再冒一簇火。
“你也是,看见这么不是人的东西开摩托不赶紧躲开,站着等撞吗,说啊,哑巴了。”
厚壁障似的头盔阻隔一切声音,闷闷收拢哑了的风。又见自家老楼衰颓的身躯,田究在楼栋前掣脚熄火,
晚上七点,老人吃过饭,稳坐杌子在楼间道口纳凉,指手画脚,摇头晃脑地批评时政,分辨往昔。
零星三两放学的小学生书包甩下肩,吆三喝四打闹。
妇人们“唰”推开纱窗向下喊,“刘杨轩,回家吃饭了!”一声喊叫勾走一个。
油盐酱醋飘飘充满上下通气的楼道,一嗅而知谁家吃荤谁家吃素。一级级向走,电视机娱乐新闻,杂音齐奏兼色香味俱全。
老楼日薄西山晚间却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热络光景。
“我家小旎最厉害了,是不是?”
田究替白霞旎取下头盔,顺手理了理她炸毛的碎发,眉眼微弯,白晃晃的牙齿,亮晶晶的唇环。
“你又占便宜。”
白霞旎无可奈何地跟他挥了挥手,轻声道。
“究哥,注意安全。”
“嗯。”
田究看她上楼后方走,车穿出老楼群,嬉戏玩耍声戛然而止。这地界儿冷冷清清,僵尸车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车前盖的灰尘被人抹出个鬼脸。紫夜遥遥映着马路红绿变换的交通指示灯,豆大灯光星星点点勾出轮廓。
他所在的街像隔了真空玻璃,麻雀都知道此地无食可掇。转角一家小卖铺的灯光透出森森鬼气,人老珠黄的妇女坐在装着香烟的玻璃胶台后盯着电视机播放的经典歌曲念旧。咿咿呀呀零零剔着甜嗓泻出一段曲儿。
“愿那好景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