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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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建议，阎娇娇听得并不陌生。
这个世界对于女人们来说，向下的路是敞开的，向上的门却是紧闭的。
走到绝境时，总有人会劝女孩子们去兜售自己年轻的□□，姣好的面容，却没有人肯给她们的智慧与能力出个价格。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向来是男人们的路。
那条路更难走，更艰辛，但收益却是巨大的。
至于女人……她们似乎除了卖掉自己外，就是嫁人。
“他们还说，要不然也可以找个人家嫁了……大姐长得好，可以嫁个好人家……虽然我家出不起嫁妆，但把我和三妹卖个好价钱，再拾掇拾掇，总能拿出点东西的。”姜二娘继续转述着那些人的话，这个姑娘似乎一直沉浸于数学的世界，以至于缺根弦，对所有的苦难都有种天然的免疫力，说起来格外的云淡风轻，“等姐姐发达了，总能提携我们的。”
“那你怎么想呢？”阎娇娇好奇的反问。
“划不来。”她摇了摇头，“我算过，假使我能活到四十岁，无论是当老妈子、厨娘，绣娘，都比嫁人要挣的多。”
她看着阎娇娇，无悲无喜，似乎只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我们可以先给人洗衣服挣钱，等攒够了钱，分头去跟人学当灶娘和绣娘……大姐做饭很好吃，我的手很灵活，小妹很机灵……总能挣到钱的。”
看吧，这世间的女子，总是顽强到能想出各种办法活下去。
阎娇娇笑了起来，“这可是辛苦活，没有当账房先生挣的多。”
“可他们不收我们啊。”姜二娘淡淡的说道，竟然没有听出多少遗憾来，“做绣活之余，我还能继续做算学题。”
“你喜欢算学？”
“喜欢。”
“为什么？”
“就是喜欢啊。我喜欢解题的感觉，也喜欢数字，喜欢那些别人看不到，而我看得到的东西。”姜二娘的眼眸清亮，“它很好玩，还不用花钱。”
阎娇娇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这里收女工。”
“哎?”
别说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姜三娘，就在那里掏火的姜大娘子，都忘记扇扇子了。
“阎掌柜，我们可以去吗？”一向活泼的姜三娘一下子反而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舔了舔唇，有些紧张的询问阎娇娇，手握成了拳头。“我们可以很便宜的。”
“对，我们只要男人一半的工钱，”旁边的姜大娘子几乎是脱口而出，看到阎娇娇惊讶的眼睛之后，她立刻改口，“只要三分之一就行。”
她太想要一份工作了。
“作为奸商，我应该同意。”阎娇娇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敲了敲姜三娘的小脑瓜子，“但作为女人，我要你们做到的第一点就是，别轻贱了自个儿。”
“女人为什么要比男人低一等的工钱？若是当力工也就罢了，可若是比脑子，难道你们的脑子就比他们便宜？”阎娇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可他们不招我们。”姜三娘有点委屈的说道。
除了降价，她想不到其他办法。
“如果别人不肯要你，你得想办法让他认识到你的本事，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展露才华，还是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你可以想任何办法，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把你自己弄的很廉价。”阎娇娇看着她们，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可能并没有用，但自己却不得不说，“因为你可能通过这个方法获得了工作机会，但却给你下一个，下下一个，给无数个像曾经的你的女孩子埋下了坑。”
“若他们第一次用一个男人的一半，乃至三分之一给了女人工钱，那她们就永远没可能给男人和女人同样的工钱。”
“若真的要被盘剥到无法呼吸了之后，才奋起反抗，那不如在一开始就开好这个头。”
这个话题说的太沉重，阎娇娇也不愿意说太多，所以她只是讲完这些话后，就进入了正常的招聘流程，“我这里招女子，但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先把条件听完吧。”
“我这里招女工，但我是找人来做工，不是招人当祖宗，所以不分男女一起工作，你们如果进去了，很有可能会跟男人在一个房间工作。”
“不行！”姜老爹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了，“那这样还有什么闺誉可言！”
“还有呢？”姜大娘子问道，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在意老爹的。
“其次就是，有入职培训，有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结束，考核通过才能转正，否则就会被解雇……放心，试用期有工资，也提供食宿。”阎娇娇说了第二点。
“如何考核？”姜二娘关注这个。
“根据职务来，看你是出纳、会计、还是财务，审计，哦，你们不用在意这个，反正最后考核都是做账时日常会遇到的问题，有时候考做账，有时候考做假账，有时候考查假账。”
“哦。”三个姑娘一起点头，虽然没太听明白，但只要是考跟账房先生工作相关的，她们有信心。
“最后还是有一个，就是服从安排，转正之后可能会根据公司的需要，派遣你去别的县工作。”阎娇娇想到朱贵和潘金莲那儿的两摊事，还想到日后打算进军东京城，那这次培训的会计，肯定要放到各个地方去的。
“不不不，绝对不行！”姜老爹已经听得快炸毛了。
要跟男人混在一起工作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出差……离开郓城，鬼知道这女人会把他女儿卖到哪里去！
这世道，谁敢信这么个看起来像骗子的女人啊！
“异地工作有安家费，出差也有差旅费。”阎娇娇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绝对不愿意经常出差的，所以特意把待遇说出来，“大约是在郓城工作的两倍，至于具体的，得看工作地点的远近。”
姜老爹终于站起来了，他一个好面子的，自从瘸了之后一直假装自己下半身瘫痪，甚至是想要把自己饿死的人，竟然在巨大的愤怒之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摸索着拿起枕边放着的纯装饰用的拐杖，想要以此为武器把这平白无故闯入她家里的女人赶出去，却没想到阎娇娇自觉地已经办完了事情，没必要多留，先一步站了起来，“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阎氏粮店报名 ……报名就有小礼物赠送，嗯，可能还需要答一道题，答对就能领……礼物可以在肉、油、米、布中任选。”
姜家姐妹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报名什么时候开始？”
送礼物的环节是之前没有的，但她既然说了，就可以有。
阎娇娇满意的看着她们的反应，“报名是明天开始，考核是在十日后。你们应该找得到粮店的位置吧。”
“找得到。”姜大娘子站起身，擦了擦手，然后有些激动的对阎娇娇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
“很期待在考核时看到你们。”阎娇娇点点头，带着扈三娘朝门口走去。
当她转过身之后，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姜老爹的声音听起来蛮洪亮的，完全不像一个病患能发出来的声音，“我是不会去这妖人的店里做工的！你们也不许去！”
“我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去定了！”姜三娘子的声音比他爹要中气十足的多了，“不仅我要去，姐姐们也会去！你自己爱去不去！”
“那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回来！”姜老爹无能狂怒道。
“我当然要回来！”回答的是姜大娘子的声音，这个少女的声音比妹妹要低的多，却自有一种稳定的力量，“这不是你的房子，是我们租的房子。地方是我找的，赁金是我付的，钱是我和妹妹洗衣挣来的……我爱出门就出门，爱回来就回来。”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大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说话却一语中的，气的姜老爹发出了响亮的喘息声。
“你，你，你们不孝！”
“哦。”姜二娘子平静的应了一声，然后对大姐说，“姐，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快了。”姜大娘子继续蹲下来扇火。
“你，你们！”姜老爹拿着拐杖，颇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他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终发狠道，“你们敢去报名，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院子里。”
已经走到门边的阎娇娇停住了脚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迂腐的老头，竟然真要对女儿以死相逼？
谁知道她接下来就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出声的正是姜三娘，“呵呵，你要真撞死，我就去烟花巷给你捡个病死的姐儿配冥婚……这样你死了就彻底的干净不了啦。”
“噗。”阎娇娇耳边传来了笑声。
她转头看，却是扈三娘已经赶紧捂住了嘴，笑着跟她比了个大拇指。
阎娇娇也笑的不行，点点头跟扈三娘两人走出了房间。
拿捏住姜老爹最好面子的一处，让他连寻死都不敢……姜三娘子真是个有趣儿的小姑娘。
“这老头极其在乎名声……若是他知道死了要被女儿跟妓子配冥婚，就算是只有一口气，怕也要从阴曹地府爬出来。”
阎娇娇被彻底逗乐了，等走到街上，跟扈三娘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向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