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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祸端 ...

  •   然而当日晚,眉睫之祸,一触即发。
      天上挂着盘盈凸月,三山中的一山荧光点点,似星火燃起,骆雨好奇地看着那山,不知怎么回事。
      想问问旁边人家,没想到村民一看,吓得面色惨白、双股战战,叫她赶快躲躲、山匪要来,便匆忙跑回屋里,紧闭门窗、熄了灯火。
      山匪要来,一般林怀生都会提前告诉,这次他没说,还把自己赶回去,说不定真没什么事儿。
      可要是真发生了什么……
      这地儿离大娘家有段距离,走回林怀生那里还算近,但她心里就像赌气似的,不愿马上见到林怀生。
      明天的非教学日也不太想去了。
      她咬咬牙,脚步一转,选择了长路。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赌输了。
      这一路过去,家家无光无火,道上一片死寂,大娘也将家门紧锁。
      她敲了敲门,大娘不应,跑到偏门,发现也上了锁,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
      骆雨这时慌了,敲打着大娘家的木门,可依旧无人应答。
      夏日晚风竟能寒得刺骨,冻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听见缥缈的锣鼓铃铛声传来,回头一望,一队人马若隐若现,领头的正是那红衣人!
      山匪来了!
      她跑到牛棚里,跳入糟糠池,盖上厚实的茅草,以为这就能躲过,不料那人马声是愈来愈近……

      “唰啦”一下,头顶那片茅草就掀了开,露出她惊慌青白的面孔。
      红衣人眨着那双桃花眼,身上脂粉气浓郁得过分。
      赤红的水袖拂过她的脸,两根葱白的手指将她颊边的黑发拂至耳后。
      “姑娘尊姓大名?”
      分明是男人声音。
      骆雨捂住嘴,身体抖得像筛子,一字也发不出来。
      “让您坐在这野兽之地,可是我们没了礼数。”男人招招手,两个坦胸露乳的山匪将她提拉出来。
      她挣扎起来,却还是被摔到了屋外的水泥地上。
      月色苍白,四周静谧无声。骆雨努力稳住心神,可双腿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红衣人走到她身前,只见一把长刀负于身后。
      长刀寒光凌厉,应是吸过不少活人的血。
      “鄙人花娘,见过骆雨姑娘,”花娘微微一蹲,眼里露出狐狸般的狡黠,他站直了腰,一挥衣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道,“这后面的都是我的弟兄,是山里的糙汉子,动手没轻没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谅解。”
      骆雨感觉双腿恢复了一点力气,刚想站起来,就被两名壮汉摁住肩膀,不得不半跪在地,仰视花娘。
      “骆雨姑娘是哪条道上的?噢,是外边的吧,不是我们四丰村的。来咱这儿不毛之地干什么呢?我再猜猜,是找林怀生,林大作家学习的吧?明知山匪还在,为何不早点离开呢?因为姑娘勇气可嘉、有过人胆识。”花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他擦去眼角几滴泪,顿时敛了神色。
      ——原来山匪早就把自己摸透了。
      “是‘问路’?还是‘探亲’?”骆雨镇定下来,抛出两句匪话,惹得众山匪皆是一愣,笑得前仰后翻起来。
      花娘掌掴了副手一巴掌,没人再笑。他欣赏地说:“林怀生教了你挺多东西,但今天,都不是这俩,我给你上一课,这叫‘送客’。”
      骆雨冷声道:“你要杀我吗?”
      花娘平淡地道:“要杀。”
      他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夺人性命的手软,也瞧不出半点嗜血的狂色,就像例行公事一般,又如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骆雨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异乡人?你们害怕我叫城里的人把你们都杀了?”
      花娘一秒变脸,捂嘴直笑:“林怀生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此话不假,但真的不完全,小姑娘,你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活在这儿世上吗?全靠这村里的乡亲百姓,没有他们,便没有山匪,是四丰村养育了我们,是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是你的林作家——”
      他轻轻拍了拍骆雨的脸颊,柔声说:“养育了我们。”

      然而就在这时,大门“哐啷”一响,大娘拿着把斩鸡的大砍刀,疯了似的朝他冲来。
      她绷着一张满是油光的脸,两眼瞪得溜圆,两条肥硕的腿前后摆动着,带着股滑稽可笑却大义凛然的味道。
      长箭搭弓,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噗呲”一下,刺穿了大娘的肚子!
      肉红色的肠子哗啦啦流出来,大娘还在往前奔跑着,可没跑多久,竟是“噗通”一下倒了下去。
      她颤巍巍地将地上脏污的肠子往腹中伤口里塞,可怎么塞也塞不回去。只听又一放箭声,大娘眉心被射穿,脑浆和血缓缓流出,没过半天就咽气了。
      她一直盯着那轮不满月,眼睛像一面平滑的镜子。
      骆雨感觉血液冰凉,动弹不得。
      花娘抬手,示意副手将长弓收回。
      他叹气连连,自言自语道:“明知火起‘送客’,还非要出来,这不摆明了要把命送给我们吗?世界上总有这种蠢人,你说对吧,骆雨姑娘?”
      骆雨听不进去他说话,她只是死死盯着大娘的尸体,发现她家的傻儿子趴在窗边,呆呆地往外看着,嘴角淌下晶莹的口水。
      她记起大娘曾对自己说,家中老汉是个花花肠子,孩子刚生出来还没满月呢,就跟别村女人跑了,至今回不来。
      大娘说哪天老汉回来,她准不见他,她要告诉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哪怕没有他,自己也可以把傻孩子拉扯大,让傻孩子成亲生子。
      可她生命的最后,只能躺在冰冷的黄土地上,看着一片黑夜,结束了自己如同盈凸月般带有遗憾的人生。
      这以后,她孩子该怎么办呢?她丈夫要是回来了,会怎么想呢?她还有多少未竟的心愿、还有多少的故事没有告诉我?她在四丰村里,会被人记住吗?
      明明这种时候不该这么想,但骆雨就像忘记了周围的危机四伏,脑中思绪万千,胸口堵得难受。
      花娘蹲下身,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骆雨的脸。
      她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像野兽进食前的吞咽。
      “山匪不能亡,旧事不能忘,哪怕全天下其他族派的山匪都被剿尽了,我花娘的兄弟,也不能死。你是新物,你是灾难的源头,骆雨姑娘,可惜你过来送命了。”
      他抽出背后长刀,直指骆雨颈侧。
      骆雨呼吸急促起来,她说:“等下!你们想要什么?我说不定能理解你们。匪中有善者、乡中有恶人,我没有要把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我读了、读了《似人非兽》,说不定能帮到你们些什么。”
      黑鸟飞过,啼叫不止,花娘冷眼看着她,往她脸上吐了口口水。
      他横眉立目道:“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他一挥长刀,就要将其斩首!
      求生的本能让骆雨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她硬是一转身子,逃离了两名壮汉的掌控,长刀斩与身侧,震碎一片土石。
      花娘体态柔软,可力度凶猛,她提起长刀,又要挥下——
      这次是真躲不过了。骆雨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熟悉的声音震耳欲聋:
      “花娘!你背信弃义!”
      花娘的刀偏了个幅度,砍断骆雨散落的发丝,擦破她的脸,带着一丝鲜红的血花,深深嵌入地里。
      山匪大当家回过头,与林怀生对上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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