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南江梵音

72、流言不熄

　　宋桃夭听到这话，刚要上前，魏知易便抬手拦住她。

　　“如果宋桃夭真的包庇凶手，衙门定会查明。而你此番，是不信衙门办案的公正？”他缓缓开口。

　　地痞顿时说不出声来，他若答一声是，那必定会得罪衙门的那位大人。

　　宋家不会在意他这种小人物，但衙门的人可不一定。

　　他咬着后槽牙，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藏在袖子中的手指也渐渐攥紧。

　　“走。”他朝身后的那群人说道。

　　他知晓此次定是无功而返。

　　身后的人抓住他的衣衫，刚要说什么。就被地痞瞪了一眼。

　　地痞将人带离此处，魏知易望着那边，直到他们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才将视线从那处收回。

　　“衙门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包庇凶手，这点大家还请放心。”他环顾四周的百姓，随后目光转向衙门的曾大人。

　　曾大人咳嗽一声，他向前走了一步，将双手背在身后，“若此案真的有疑，我们必定会将其查明。诸位，散了吧。”

　　人群之中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一些人见热闹散去，便陆续离开此地。

　　“大人。”人群前排的人走上前来，她拱手朝曾大人一礼。

　　她看向曾大人，继续说道：“安小姐对我有恩，还请大人尽早查明真相，以告安小姐在天之灵。”

　　她再度拜了一拜。

　　人群之中又有几个人踏出。

　　“安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希望大人查明真相。”

　　曾大人心中略有不耐烦，但他表面依旧平和。他诚恳地说道：“我一定会不负诸位所望。”

　　剩余的人也终于散开，衙门之前终于是清净了些。

　　宋桃夭长叹一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她抬头望向魏知易，“此番，多谢。”

　　魏知易摇摇头，“举手之劳。”

　　江程安抬眸看向宋桃夭，他心中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宋小姐为什么一直坚持认为那个书生没杀人？”

　　宋桃夭停顿片刻，她低头笑了一声，她抬眸看向一旁的树木。

　　树叶自树梢之上飘落，此刻的风似是有了模样，她忽然记起他们几人的相遇，也是在这么一个夏天。

　　她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大概是一种直觉。”

　　江程安仍觉得奇怪。

　　宋桃夭见他不解，便再次开口，她将目光望向魏知易，“如果旁人说魏公子杀人，小公子会信吗？”

　　“这不可能。”江程安果断开口。

　　宋桃夭笑了起来，“那便是了。”

　　曾大人走到宋桃夭面前，宋桃夭随着他的动作望向他，“诸位我们里面说。”

　　宋桃夭停顿好久，才点头答应。

　　几人跨过大门，走到房间内。茶水早已被人备下，曾大人摆摆手，站在两边的人拱手一礼，退出房间，甚至还顺手带上房间的门。

　　曾大人站在宋桃夭，抬手朝宋桃夭抱拳，“麻烦宋小姐跑一趟了。”

　　宋桃夭微微阖眼，她低头，眼中满含歉意，“本来就是我惹来的麻烦。”

　　扇柄抵着手心，扇子刚展开一点便被合上，魏知易垂眸，缓缓开口：“这件事如果不早点解决，那今天这样的场景还会再来几次。”

　　宋桃夭转头看向他，一旁的曾大人面露纠结。

　　他狠狠叹气一声，“宋小姐，不是我们不认真调查。”

　　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您有所不知，你那友人得罪的是二皇子。”

　　曾大人是在劝她。

　　三人的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得罪他？”江程安凝眉，他环着双臂说道。

　　他是第一个对曾大人的话提出质疑的人。

　　万江和二皇子，他们两人一没利益纠纷，二没私人恩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让二皇子想杀他。

　　宋桃夭上前一步，焦急地说道：“曾大人，这根本不可能。”

　　曾大人看着两人，摇摇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但当时二皇子的侍卫来找过我，并且明确的告诉我，这事必须落万江头上。”

　　“他说，当时二皇子从城里经过时，万江刚巧挡到二皇子的轿子，惹得二皇子不快。”

　　他说完，抬眸看着宋桃夭，面露难色，“宋小姐，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他的表情很是痛心，他很想为宋桃夭办事。但这次可是二皇子。

　　一旁的魏知易在听到曾大人的话时一直在保持沉默。

　　他停顿良久，直到江程安唤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长叹，看着三人都在看向他，开口说道：“不可能是二皇子的命令，据我了解，如果有人冒犯他，他会当场把人给杀了。”

　　魏知易弯了下眉眼，继续说道：“曾大人照常查就好，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

　　曾大人挣扎着，他并不相信，“可是……”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人抬手敲房间的门板。

　　空气中瞬间寂静下来。

　　“大人，牢里那个叫万江的人自裁了。”

　　一声轰雷自宋桃夭的耳边响起，她被这句话定在原地，没有移动，不得移动。

　　怎么会？这不可能！她心中喊道。

　　魏知易皱起眉头，朝外走去。

　　不知他与站在那里的官兵说了些什么，官兵抱拳离开此处。

　　他回眸看向曾大人，“麻烦曾大人了。”

　　曾大人点点头，他表情凝重地朝外走去。

　　一旁的江程安拽住宋桃夭的衣袖，带着她朝外走去，“宋小姐别愣着，快去看看。”

　　这几天宋桃夭对那书生的在意，他都看在眼里。此番听到那书生自裁，心中显然时不好受。

　　牢内被灯光照亮，玉兰再次来到这个牢房，这次她仍旧选择用银钱贿赂狱卒。

　　狱卒掂量手中的香囊，奇怪地问道：“这次的银两怎么这么多？”

　　玉兰勾唇笑了一下，说道：“这不几日不见旧友思念得紧。”

　　她口中的旧情人自然是指牢中的那个人。

　　“那成。”狱卒将钱袋收起，带玉兰朝牢内走去，“还是老规矩。”

　　玉兰轻声细语地说道：“自然，来过这么多次已经很熟练了。”

　　灯笼照亮脚下的路，铁链再次被人挂在牢门上。

　　万江此刻正在吃饭，他将一个馒头塞进嘴里，抬头看向玉兰，“你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转向玉兰手中的灯，那灯呈兔子模样。他记着那个灯，当初他们几人过花灯节,他给玉兰买的。

　　宋桃夭也有一个，是个花朵，那些花瓣上还刻着一些桃花。

　　玉兰没有回答，她看向万江手中的馒头，笑了一声，“你过得这么凄惨？”

　　她说着从碗里拿出一个馒头，那碗是个破碗，底部甚至还漏出一个洞。

　　玉兰坐到万江旁边，因为不小心扯到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

　　万江转眸看她一眼，说道：“你过的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抢我的饭。”

　　玉兰将馒头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万江问道。

　　玉兰咬了几口就将馒头重新放到碗里，“没事，死不了。”

　　她说完，转头看向万江。

　　她盯着他沉默良久，直到万江觉得汗毛直立的时候才移开视线。

　　“万江，如果两个人的命格相冲该怎么办？”她望着对面的墙壁问道。

　　牢房的墙壁是灰蒙蒙的颜色，细看得话，还能看清上面残留着一些黑色。

　　万江忽然觉得手中的饭已经失去原本的味道，“你喊我的名字，一定不是好事。”

　　玉兰见他没有回答，笑出声，“有吗？心血来潮而已。”

　　万江靠着墙壁，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你遇到什么事了？”

　　玉兰沉默好久，她现在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梦里的场景。

　　“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和宋桃夭。”她微微阖眼，说道。

　　万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向玉兰。

　　只听玉兰继续说道：“梦中宋桃夭死了，因为你的事。”

　　“所以你是说我与她的命格相冲？”

　　万江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梦而已，值得玉兰这么害怕吗？

　　玉兰否定了他，“不，应该说，是我们。”

　　梦里的宋桃夭在这件事之后再也不能出门，她偷偷去看过宋桃夭。虽然不能出门，但宋桃夭过得很好。

　　直到宋桃夭新婚那天。

　　血溅红衣，宋桃夭握着长剑自尽在大婚之上。

　　周围混乱一片，但混进去的玉兰什么也听不见了。

　　“后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初愈的时候。”玉兰睁开双眼，继续说道。

　　她望着那灰色的墙，浑身上下的力气似是被抽个干净。

　　万江心中想着，只是一个梦。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阻止了吗？”

　　玉兰摇摇头，苦笑一声，“没有。”

　　她紧闭双眼似是不愿回忆，“我带宋桃夭逃出去，但她死在了路上。那是二皇子的人。”

　　她转眸看向万江，继续说道：“万江，你得罪的也是二皇子。”

　　“后来我再一次救她，可这一次她死在流言之中。”

　　玉兰的眼中充满痛苦，她抱住自己的身躯，说道：“我醒来时，才清楚，这些都是因为命。”

　　她继续说道：“只有你和我都死去，宋桃夭才会活着。”

　　万江不信，他觉得玉兰在说谎，“只是一个梦而已。”

　　玉兰一听这话，一下就站起身来，她大吼着：“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梦里的一切都在应验！”

　　她似是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抱歉，我的错。”

　　万江低眸没有回答，他从玉兰的话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二皇子不会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但一定会注意到宋桃夭。

　　“玉兰，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个梦就去死。再说了，宋家会保护宋桃夭。”

　　可命运、命格，总是说不清的事情。

　　一个梦而已，万江安慰自己。可真的是一个梦吗？万一呢？可凭什么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