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心》波澜微景

3、第三章：公子留步

　　城南到城东有一段距离，戚珩钰早早换好新郎服，跻身上马，握紧缰绳，策马往前走。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锣打鼓，马蹄越往前走，他就越发心如死灰。

　　年少虔诚的爱慕，如今已化为泡影，他喜欢的，只是活在他印象里的徐卿卿，昨晚的徐卿卿，让他恍然醒悟——一见钟情，是多么离谱的错觉。

　　而今，他又即将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共度一生。

　　无爱，何谈共度一生。

　　战场上挨过所有的飞箭流矢都不及今日的无措剜心蚀骨。

　　须臾，迎亲的队伍已远远落在戚珩钰身后，戚珩钰勒马停在路过的青池边，暗暗下定决心，他戚珩钰，此生绝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接亲的花轿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了，丫鬟小玉着急忙慌跑进徐卿卿的闺房，快要断气一般道：“小姐小姐，……我们快走，二小姐让我告诉你，我们弄错人了，我们的目标是戚珩翊，不是戚珩钰。”

　　徐卿卿闻言掀起红绣盖头，怜怜皱眉，思言：“为今之计，不如直接和离算了，也省得翠翠姑娘来日受累。”

　　跳窗跑出刘府，徐卿卿坐上小玉牵来的红鬃马，快马加鞭往城东的方向跑。

　　马到半路，徐卿卿远远便看见一男子一身鲜红喜服，前后踱步，站在路边的荷花青池边上。

　　想来那男子就是戚珩钰没错了。

　　徐卿卿抽出围腰里藏的红绣盖头，对折扎结，掩住半张脸，策马往前走。

　　再抬眸，徐卿卿看见那男子一只脚往青池里倾下一步，正欲举身投池。

　　徐卿卿情急出声，坐在马背上，大喝一声道：“公子留步！”

　　女子清脆悦声回荡山林，银铃一般，遇风悠远。

　　戚珩钰闻声停下脚步，看见那红衣女子踏风而来。

　　徐卿卿驱马走到青池台下，低眉陈诉：“公子，我是刘家的姑娘刘翠翠，看我俩今日穿的婚服，想来公子要迎娶的人，正是我。”

　　戚珩钰蜷蜷指关，拂袖而立，一语不发。

　　徐卿卿抬首，眉波潋滟，句句有理，“我自知公子心不悦我，婚后日子，必是相看两厌，两两折磨。”

　　她从围腰里取出一支套封带墨的笔，一张四折的黄纸，“今日，我恰好带了纸墨，不如公子快快写下和离书，你我从此便两不相欠。”

　　女子红纱掩面，辨不清模样，唯有那双润亮的眸，莹莹澄澈，似曾相识。

　　戚珩钰阔步往青池台阶下走来，敛眉细观，看清她眉间红痣，笑逐颜开，“我无意和离，情系姑娘，此生非姑娘不娶，是姑娘多虑了。”

　　徐卿卿纵身跃下马，心里一沉，看来软得不行，只能来硬得了。

　　“公子要不再考虑考虑?”

　　她往前走近戚珩钰，红袖间的一把短刀也跟着飞旋而出。

　　戚珩钰没有防备，任由短刀抵在他的脖间。

　　这么看来，他低估了徐卿卿这个娴静淑女。

　　徐卿卿一只手横持短刀，一只手把笔墨递给他，“公子最好现在便写了和离书，你我日后好相见。”

　　戚珩钰点头，假意接下。

　　潦草就着青池台的石阶写了几字，戚珩钰心中一横，虽徐卿卿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但他，不愿意放走徐卿卿。

　　徐卿卿见他停笔，以为他写完了，走上前欲取走戚珩钰写完的纸。

　　不料珩钰却横腰而起，将她悬空一跃，徒手抱进怀里。

　　这是徐卿卿此生遇到过的最大冒犯，男女授受不亲，她连男子的手都没牵过。

　　她没有跳脚大骂，只是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意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戚珩钰死死掌握她腰下三寸，笑声朗朗，“徐卿卿，我戚珩钰娶定你了!”

　　迎亲的队伍在下一刻赶到戚珩钰面前，吹锣的小厮见新郎官已迫不及待接上新娘，还把新娘子抱在怀里，忍不住揶揄道：“少爷，我说您这新郎官也当得太心急了些。”

　　戚珩钰看着怀里重新披上盖头的徐卿卿，露齿笑说：“娘子见我太激动，刚接到便晕倒了。”

　　徐卿卿一路颠簸，再醒来，已是在围帐艳红的喜床上。

　　亏戚珩钰还说喜欢她，下手打晕她那可是一下都不带犹豫。

　　掀翻盖头，研究房间的四周好一会，徐卿卿发现她目前无可逃路径。

　　跳窗肯定要引起响动，况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者宾客众多，就算跳窗成功，她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走出这里。

　　但她不能这样将就嫁给戚珩钰，她徐卿卿的意中人，一定是少年英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绝不是戚珩钰这样式的冒犯鬼。

　　夜渐入深，紧闭的房门往里推开，戚珩钰脚步不稳，想来是饮多了酒。

　　“徐卿卿！”

　　他歪三倒四向徐卿卿走来，叉着腰站在床前，指着她道：“你最终还是嫁给我了。”

　　徐卿卿无意招惹一个醉酒的男人，娴静坐着，乖乖躲在盖头下，一动不动。

　　见她没理他，戚珩钰又走回放合卺酒的桌上 取来掀盖头的秤杆。

　　他脚步不轻不重，一步步走在她心尖上，揪人的紧。

　　盖头徐徐往上撑开，她低眉敛颜，眉心点饰的红牡丹，衬得恰到好处，名花倾国两相欢，大概便是如此了。

　　戚珩钰看着眼前艳人姿色，脉脉含情，情浓呓语：“既娶了你为妻，我戚珩钰此生就只有你一人，再无妻妾，绝无二心，希望娘子你亦如是。”

　　戚珩钰的话听起来确实一厢情愿，不过哪个男子若是能做到如上言行，也不枉那女子早早嫁为人妇。

　　徐卿卿只讷讷点头，再无其它言语。

　　今晚这么乖?

　　戚珩钰满意弯唇，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到桌案前坐下。

　　他把舀好的一杯合卺酒递到她面前，目光似要柔出水来：“来！喝了这盅合卺酒，你我今后便是一生一世的夫妻。”

　　这一日，自从猜出她是徐卿卿，他便是真的想娶她为妻。

　　变卦之行来得太快，哪怕她和他印象里的徐卿卿大不相同。

　　但以后漫漫长日，如果不是和徐卿卿消磨余生，戚珩钰想不出那个人还能是谁。

　　况且经年的日思夜想，到今日，也算圆满。

　　徐卿卿摇头，“可你应该娶的是刘翠翠，不是我戚令月。”

　　戚珩钰举起自己的那杯合卺酒，示意她交杯而饮，“我不介意这些，对我来说，你是徐卿卿就可以。”

　　徐卿卿没想到戚珩钰居然对她如此情根深种，早知道今日结局，她早些年就不装那些贤良淑德的样子，招惹这还不起的深情。

　　“睡吧！”

　　他为她扯好被子，柔声安抚：“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