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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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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着冷意拂过岳青竹的脸颊,吹不散一脸忧伤。
行至一处空野,青竹陡然抽出腰间软剑,戾气横生,剑锋飞舞,身形一闪向着面前的苍天大树便是一击。树叶抖落了一地,哗啦啦响个不停。
她的剑杀不了人,救不了人,还能做什么!
岳青竹胸中愤懑,眉头深锁,凝起真气便在这雨林之间一阵乱舞。
她的剑只能泄愤,如此而已。
雨不知何时下起,来势汹涌,仿若瓢泼。夜雨凄寒,淋在身上更是冷到彻骨。岳青竹不躲也不藏,就在这突来的雨里纵情舞剑,没有对手,没有观者,唯有那些断不了根的杂念,叫她的剑狠不起来,叫她的手颤抖不停,叫她心乱如棉麻。
窗外雨纷纷,林茉初的心思如同夜雨般苍茫。
一席灯火,亮了这满室惆怅。她想叫自己不要去想,想法倒总是与她为敌。沧华秀说,若想快快练就暗器手法,必要凝神用气,万不可随意乱了心神。然,林茉初的心仿佛流云,飘飘荡荡,总是没个着落。这一整天岳青竹不在她的眼前,她便每每凝神便会想到青竹那张清瘦的脸庞,那双目光坚毅的眼睛,那两片薄凉的嘴唇。
这会儿,雨正大,岳青竹又不在。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青竹手中的软剑受了重重一击,震得她虎口处传来剧痛。雨雾中一条漆黑的身影正面对着岳青竹,手里的九节鞭使得异常凌厉。
透过哗哗的雨声,冥晴朝岳青竹轻喝:“想死就去跳崖,死的快又没人知晓,定然不会坏了你师父的名声!”
岳青竹羞恼,也不管缘由,径自一个飞身,剑花一挑,便袭向了黑衣女子。
夜幕和雨声掩去了兵器相撞的响动,两条身影在雨中仿若鬼魅般飞动。那条长了眼睛的九节鞭死死绕住了岳青竹的长剑,纠缠的想根恼人的长蛇。未出十招,岳青竹便败下阵来,肩膀处冒着汩汩血流。
“你心犹疑,哪里能伤了别人,倒叫旁人伤了你!”冥晴走近岳青竹身边,噌的一声收起手里的长鞭,轻笑:“为了个区区女子,就不要自己的性命了?你不晓得,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痴情种子吗?”
雨水像是块巨大的幕布,遮蔽在冥晴和岳青竹之间。
冥晴的声音在笑,经大雨打湿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里,身形久久凝滞;岳青竹跌坐在地上,满身泥水,抬头定定望着冥晴,眼神倒清澈非常。
“小神医,中原人说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听说过吧?莫管她许未许你,只要你许了自己便是了。护着她,莫叫心爱之人受了委屈便是。”言罢,黑衣女子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夜雨之中。
“护着她,莫叫心爱之人受了委屈便是。”岳青竹喃喃重复,她望向冥晴消失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身黑色背影一般,寻味着话里的深意。
是夜,净月山庄灯火通明,巡逻的护院增了三倍有余。
皓月当空,月下的人儿却无丝毫赏月的心情。
白衣公子手持折扇,立于院落当中,身形憔悴。
当日,岳青竹不告而别,他寻了她多日,然,终是无果。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便消失了,岑逸之有恨有怨,又说不出为何而恨,为何生怨,唯有独自于夜风中惆怅。
与岑逸之一墙之隔的院落正是岑敬之的住处。此刻,烛台里的蜡燃了大半,只瞧见桌案边倚靠着个人影,轻抚自己腰间的佩剑。
夜更深了。长剑泛着寒气,在烛光中闪着银光。岑敬之抬手落到剑身上头,微触到那一丝冰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猛地沉了下去。他死死盯着手中的剑,目光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清。
剑未起,意先行,阴森的杀气陡然就窜了出来,吓得烛火都抖动了起来。
谭□□请愿未果,岑敬之进退两难。难道这事情就此耽搁,林茉初就此不寻了吗!一想到此处,灯下的人儿眉间一冷,手腕一抖,横向扫过烛火,屋内陡然暗了下来。
“大哥,该歇息了。”外头传来了岑逸之的声音,来得突兀。
“逸之?”岑敬之拉开房门,望见了站在夜风里的兄弟,一袭白衣,神色寡欢。
“路过,瞧见你这屋灯还亮就过来看看。”岑逸之走近,柔和一笑:“大哥莫不是思念嫂嫂,睡不着了吧?”他与岑敬之打趣,心里却念到了岳青竹,他自个儿何尝不是思念着谁而难以入眠呢!
岑敬之面上一愣,随即淡笑,剑眉舒展不少,道:“爹爹不允,我又什么法子!如今快二十日了,也不晓得茉初她是死是活。”说话间,岑敬之只感后背一紧,伤处传来的微痛叫他不耐烦地皱了眉头。
岳青竹的针和药虽世间无双,伤却不能一时半刻便好。
“大哥莫急,明儿我去劝劝爹爹。嫂嫂是我们岑家堡的人,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我们岑家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白衣公子啪地打开折扇,声音在这夜色里显出几丝怨愤。
待岑逸之走后,岑敬之方才进屋,重新燃起烛火,将他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端详良久。
阴山的雨下得连绵,仿佛没有尽头般淅淅沥沥,下的人心都凉了。
话说,冥晴走后,岳青竹独立于空野,软剑在手,却如何也用不出力气再舞。雨水沾湿了她的衣裳,遮住了她的眼睛,凉的风吹拂过她的面颊,吹散了那满腹的惆怅。
“茉初还好吗?”岳青竹不禁自问。雨这样大,茉初会害怕吗?这般一想,青竹便站不住了,她想要回去,想要见林茉初。突来的急切心情比这瓢泼大雨还要猛烈,叫青竹一刻也不能停歇。
那厢在屋里秉烛夜读的人儿心思也丝毫不在手里的书卷上,她瞧着书上那星星点点的字迹,一低头便想到了推门而去的岳青竹,心神就散乱了。林茉初咬着下唇,静静坐在书案前,像尊雕像,一动不动。烛光跳跃,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出一片霞光。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林茉初的心没有安定的漂浮。她将目光放到房门上头,盯着门栓良久,幻想着突然有个人影从门外头冲进来,浑身沾着雨水,两片薄凉的嘴唇也被湿润的焕发出异样的光泽。然,这番遐想仅仅是她的遐想。
门没有开,岳青竹也没有回来。
窗外的雨夜中忽然窜出几束光点,继而变多变亮,不出半柱香的时辰,阴山教总坛即被火光照的通亮,连同少主别院都添置了好几个硕大的火盆。火光探进屋内,将烛火的光生生压了下去。林茉初感到浑身一热,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吧嗒一声,屋门被猛然推开,茉初惊喜转头,瞧见来人却是心惊胆寒。
血腥味儿伴着风声钻进林茉初的鼻间,叫她胃里好一阵翻腾。满身是血的弥雅惊恐地瞪着双眼,朝林茉初急声道:“林姑娘,你待在屋内千万不要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林茉初拉住转身即要离去的弥雅,心跳陡然加速。
“林莽!有人在林子里被林莽咬死了!”弥雅的眼睛瞪得更圆,仿佛亲眼看见了肉沫横飞,血流成河的场面,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
“青竹,你瞧见青竹没有?”林茉初的手腕也跟着弥雅的身子一起颤栗。
“青竹姑娘不在屋里?”弥雅慌了,她奉少主之命来告诫两位姑娘,莫要外出,这会儿那青竹姑娘能到哪里去呢!弥雅又急又乱,那雨林里被咬死的人儿身份不明,现下也不晓得是玄组还是赤组的兄弟,抑或是,岳青竹。
林茉初面上一冷,脑袋里有那么一瞬间空茫。她盯着弥雅混着血色的脸,仿佛看到了岳青竹与林莽搏击的惨相,看到了青竹身上那些渗着鲜红的血印。
“林姑娘,你莫担心,我这就去禀少主,一定寻到青竹姑娘!”弥雅草草安慰了两句林茉初便奔了出去,屋外头的响动更盛。
“青竹,青竹,青竹!”林茉初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一遍遍唤着岳青竹的名,但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依然没有人来,连个消息都没有。
林茉初彻底慌了。她等不了也不想等下去了,紧紧握着拳头踏出门去。
夜风混着雨水吹到她的面颊上,通亮的四周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林茉初一路小跑,边跑边低低叫着岳青竹的名。她顺着去雨林空野的小道,远远望见有点点闪烁的灯火在徘徊。
雨林中部,血腥气蔓延。
娄夜右手持剑,左手掌着把燃得正旺的火把,眉头紧锁。地上残破的赤色衣裳告诉她,她的人被林莽活生生咬死了。执剑之手紧捏剑柄,红衣女子的眼神沉得仿若深夜。
“夜,少主别院的弥雅来报,那位青竹姑娘失踪了。”赤色短卦的男子附于娄夜耳畔,神色忧虑:“该不会是?”
“找!把凤阴山翻了也给我找!”娄夜抬手止住了男子的话,冷冷道。
林茉初站在娄夜身后,眼前猛然一黑,险些栽倒。岳青竹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凤阴山这样大,林莽这样凶悍,连武功高强的娄夜都面露难色,她的青竹又会怎么样呢?林茉初不敢想。
红衣女子回身一探,正与林茉初四目相对。那眼神里忧虑而希冀的光芒叫娄夜不忍再看,赶忙上前扶住来人,道:“雨这样大,林姑娘当在屋里,怎么?”她没有说完便晓得不该再问了,林茉初来不为青竹又会是为谁呢?
“赤潮,送林姑娘到那边躲雨。”娄夜轻唤,旁边的赤衣男子便恭敬点头。
“娄姑娘不必了,我要在这里等青竹。她会回来的,我知道。”林茉初惨然一笑,谢绝了娄夜好意,执拗地立在大雨里,迎着夜风,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雨林深处。那里随时会有个青衫女子走来,手中定然执一柄银色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