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
严小贺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不想接这个茬。
严嘉涉世未深，少年心性，看到人家去书院求学，自己也觉得的新奇有趣罢了，其实哪有那么好，远比不得现在的安定日子。
只是这孩子被自己娇惯，一说就生气，还是要慢慢说给他听。
严小贺这么想着，梁济月已经进来。
梁济月是行伍出身，虽说现在每天待在这宅院里，处理些鸡毛蒜皮，但性情仍十分耿直。比如他不大喜欢严小贺，就不会无缘无故到严小贺这里来。
而且，梁济月竟没有空手前来。他人高马大，手里提着一只小小的食盒，看着倒有些滑稽。
严小贺已心知肚明，必然是沈老爷真的要回来，白婷玉不放心，过来随便给他点恩赐。
他侧了侧身，看着梁济月将房间扫了一圈，才勉强就坐。
严小贺陪笑，寒暄道：“我这地方狭隘，又小又破的，难为梁管事了。”
“没事，我就送点东西，夫人说你受伤，让我抓紧送点补品。”梁济月打开食盒，随便展示了一下，抬头瞥见严小贺惨白无比的脸，他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嶙峋的胸口。
梁济月不大喜欢严小贺，一大半是看不起严小贺的寒酸，此刻看他又一副可怜相，终于忍不住：“你说你，大小也是这里掌柜，手里拿那么多，作成这个样子给谁看。”
“老梁，你每次见我都说这话，对我误会可太深了。”严小贺皱眉，似乎有点愠怒，“我是掌柜不假，可又不是东家，也是拿月钱过活的。大家都知道，乐善堂现在走下坡路。我做的不好还要倒扣，还带着小严嘉，他老大不小了，到时候还得说媳妇，你想我手里能有几个子？”
“月钱？拜托，你能看得上那点月钱。”梁济月拍桌子站起来，也索性把话说开，“乐善堂走什么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采购大权还在你手里，你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唉，跟你说不清楚。”严小贺讳莫如深的摇摇头，“对了，上次夫人说，老爷不日就要回来。要是马上就到，岂不是正撞上我这事。”
“快了，也就大半个月，你这事过不去，你洗洗干净脖子，准备吊死吧。”梁济月将补品丢在桌上，准备离开。
“梁管事，前几日有人来送药，搞了些清爽的烟叶子，想必你会喜欢。”严小贺像是迟疑了一阵，“你去后堂，找药铺的管库房的，让他取给你尝尝。”
“算你懂事。”梁济月笑笑，随手将门带了起来。
严小贺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沈国公就要回来，那梁济月想知道药铺采购的大权在哪里，也就让他知道罢了。
*
出门后，梁济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曾是沈峥身边的勤务，后来又在沈府做了大管家，眼看着谢家人丁凋敝，只能委托沈峥照顾乐善堂。那么多人眼巴巴看着，这样的肥缺莫名到了严小贺手里，严小贺却整日寒酸的要命，没一个人看得上他，想必是藏了不少钱在手里。
如今严小贺受了大刑，常年离家的沈国公又要回来，想必是终于知道害怕，要讨好讨好自己了。虽然只是点烟叶子，但到底是吐了口。一次松口，后面就好说了，有好大家分嘛。
这样想着，梁济月已行至药铺后堂门口，这里比较是谢家的乐善堂，梁济月脚步轻了些，准备敲门，却听到个耳熟的声音。
“他敢说什么？”一个明显的北方口音在室内响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梁济月轻手轻脚闪到窗前，只见一个穿着缎子长褂的中年人坐在内室，络腮胡上一片绯红，像是醉了一般。
这人梁济月认得，他是白氏家的远亲鲁定坤，曾在东北做些药材生意，曾听说他也来给乐善堂供药，没想到如今还在这里。
梁济月有些武艺在身上，脚步极轻，鲁定坤并未听到什么，仍继续道：“今日我又来送药，他严掌柜背了锅，挨了打，不也是照单全收？现在都不敢出来，我看那，你们是想太多了，严掌柜他不是装可怜，他是真的胆小怕事，任我们拿捏惯了。”
内堂又往来了几句，梁济月终于明白过来。
原怪不得严小贺如此穷酸，供应药材商贩来自夫人娘家，沈国公又常年在外，严小贺没胆子向他们要回扣，他们也没打算给严小贺分一杯羹。
这么一想，梁济月逐渐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若是自己在这个岗位，早不知赚了多盆满钵满。
走出几步，梁济月转念一想，这严小贺不敢拿的钱，未必自己也不敢拿，既然都走到了这里，听去这么多话，此刻不打抱这个不平，岂不是算是亏了？
这样想着，梁济月大呼一声“鲁掌柜”，推门走了进去。
*
二更时分，白婷玉仍未入睡，她呆坐在琉璃花窗下，指间捏着封书信。
侍女小茹刚熨好衣服进来，惊呼道：“姑娘怎么还没睡？”
小茹是白婷玉的陪嫁，因而还保留着在娘家的称呼。
白婷玉取过她手上纱衣，道：“我们去越哥儿院子里。”
“这么晚。少爷肯定睡了，怕是……”小茹不知出了何事，边劝边为她系好衣襟。
“睡了就喊起来！怕什么？”白婷玉一甩衣袖，径直走了出去。
沈凌越的确没睡，他甚至都不在府里，扬州城一直是不夜城，但凡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都不会忍心在盛夏的夜晚回府休息。
小茹遣了好几个人去，才将沈凌越抓回来。
白婷玉看到他一脸酒色熏心，怒道：“你父亲就要回来，还不赶紧和外面的鬼断干净！”
沈凌越散着半绺头发，觍着脸笑道：“父亲回来，我少不得带父亲也享受享受。”
白婷玉给他脑袋来了一记，“我问你，这信谁送来的？可有无别的话？”
“驿丞送来的，还能有什么话。”沈凌越不解，“娘，你这是怎么了？不会还担心药房那事吧，那……”
“还药房？娘的天都塌了……”白婷玉居然抹了把眼泪，“你爹说，让我把朝北的空院子收拾出来，一应摆设都买齐呢……你说，他是不是带人回来了！”
“娘，这你想多了吧！”沈凌越不以为然，“爹哪次回来，不都带着随行的军医啊同僚的，收拾几间屋子也正常。”
“北边的院子，可是走了的谢氏，以前住过的……”白婷玉急道：“如果带男人回来，住客房也就罢了，干嘛要住主人的院子。早听说塞外的胡女勾人，没想到你爹真要带回来了！”
“娘！你真是失心疯了。”沈凌越也觉得有蹊跷，但还是道：“爹可是朝廷重臣，就是纳妾，也不会找胡女的。”
“你这么说，也觉得该真是纳妾了？”白婷玉急得拉住儿子的手。
“依我看，娘，咱们该好好收拾下北边的院子。”沈凌越若有所思，“爹回来看到，也觉得我们大度，不至于失了身份，反正爹一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爹就我一个儿子，你又是正妻，她落在咱们手里，翻不出什么风浪。”
白婷玉听着有理，但仍是哭哭啼啼，沈凌越虽没什么所谓，却只能无奈地守了一夜。
*
沈国公回来的日子越发近，他是扬州城的名人和骄傲，整个城内都喜气洋洋，知府大人也命人收拾了府衙，沿途一路挂了彩灯。
而白婷玉认定了沈国公会带人来，于是吩咐梁济月忙里忙外，将北边唤作名雅苑的院子布置一新，又添置了许多名贵摆件。
采购是件肥差，梁济月在为府里捞肥差的同时，也不忘借严小贺之名，敲了鲁定坤一笔竹杠。
当然，梁济月也不敢真的单独这么干，既借了名，该分的还是要分。于是当天夜里，严小贺假意推脱一阵，入账纹银五十两。
梁济月走后，严小贺将钥匙从脖子上取下，自床板中取出一只小铁箱打开，从梁济月给的钱中取出十两，其余均放进去存好。
五十两不多也不少，和白氏这些年拿的好处绝不能比，但总也不枉自己实打实挨这顿打，更不必说请了鲁定坤这么多顿酒。一切安排妥当，才能让他撞在梁济月面前失了分寸。
这里面的钱虽然细碎，但攒了数十年，加起来也不很少，等再攒一些，他就带着严嘉去乡下买处宅院，再给他成家娶个媳妇。
如不追求富贵，这些钱足够他和严嘉生活十几年无虞。
点了点银子，严小贺的伤和心情都好了很多，他抬头望望窗外，好像已看到未来天高海阔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