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互诉衷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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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风满楼，入夜。
“你们究竟在那山洞里遇到了什么嘛？”苗晓晓支着脑袋，盯着桌子面前三个有些局促的少年，满脸的好奇与兴奋。
张逢意左顾右盼，见旁边没有几个人注意他们这一桌，又抬头见在二楼走廊的沈千焕终于结束与沈家护卫的谈话，走进屋内，他才如释重负，压低声音，朝面前几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在里面遇到了妖怪。”
“妖怪！？”苗晓晓惊叫出声，引得周围人侧目，意识到这点，她连忙捂住嘴，小声地发问：“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妖怪吗？”
“原来你们也见到了啊，那些怪物是不是很像人，张牙舞爪，嘴里还会发出一些怪叫？”沈思齐盯着张逢意，犹豫地开口。
“对！没错，原来你也见到了啊！我跟你们说那些怪物可厉害了，还好数量不多，不然我和关成两人真的应付不来！”
“得了吧，我们本来就搞不定，若不是那位沈姑娘出手，我们现在早成了那怪物的腹中餐了。”关成在一旁撇嘴，朝张逢意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接话。
“哎呀，你怎么拆我台啊，我说的也没错啊，我们只不过短时间内没办法脱身而已，不过那些怪物确实难缠，若不是……我们确实可能小命难保。”张逢意说到后面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技不如人。
于是几个少年就巫崖山洞里所遇之事展开了详细的讨论，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山洞的险恶及怪物的凶残，不住摇头，叹息连连，而苗晓晓则不时发出几声惊叹，显然对他们的经历感到难以置信。
“所以要我说，你们俩当时就不该好奇，好奇心害死猫，我们差点就出不来了，我以后可再不受你们撺掇了。”关成一锤定音，对此次经历进行总结，“以后再把我找来干这种事就绝交吧，我们不合适。”
“哎，别，关兄，这次是我不好，这样吧，我给你补偿，我回去后送你个礼物，保证你喜欢！”沈思齐拉着少年的手，眼神真挚，不似作伪。
“罢了罢了，就这一次啊。”看着眼前少年公子真诚的目光，关成无奈地微笑，拂开了少年的手，站起身，朝几人点了点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各位都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了。”他说着，再不理会身后人的挽留，转身朝自己一楼的房间走去。
沈思齐与张逢意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苗晓晓这时才好些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奇怪地问他们：“沈公子先前不是说在山洞里遇到过陆大哥吗？那他怎么没跟你们回来？”
“他……他也在啊？”张逢意闻言有些惊讶，探究的目光看向有些呆愣的沈思齐。
“呃，这个，我也没了解情况呢。或许，我去问问我阿姐？”
“嗯……算了，还是不要打扰沈姐姐吧，陆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
不多时，客栈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敲响，声音很有节律，一声接着一声，正在说话的几个少年不由得奇怪地抬起头，什么人会这么克制地敲门？
只见小二飞快地跑到大门那边，取下门闩，打开大门，顿时，一股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萧瑟的寒意随着大门的打开长驱直入，侵入在场之人的四肢百骸，体魄不佳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屋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入秋了啊。”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叹息，闷闷地，辨不出情绪，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人们的目光都被跨进客栈的男人吸引，只见他穿着一袭乌衣，头戴玄色斗笠，腰上还别着一柄黑色的长剑。他似乎是冒雨而来，没有打伞，一身水汽，雨滴沿着斗笠不断滴落，他站立的地方很快形成一片浅浅的水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显然是江湖中人的男人，按理说开店做生意，客人来自天南海北，江湖人很常见，但小二还是莫名有些慌张，因为他在此人身上闻到了一丝若隐若无的血腥味，外面的雨那么大还不能把他身上的血腥味给彻底冲干净，可见此人先前不知沾上了多少人命。小二为此只好毕恭毕敬地赔笑脸，只希望眼前这位大人物可千万不是来砸场子的。
“找人。”
男人说着，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了张逢意一行人，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摘下斗笠，随手拂去身上的水珠，抬脚向几人走去。
“陆大哥，你回来了啊，刚才我还担心你呢！”苗晓晓意识到来人是陆何很快起身，兴奋地过去迎接。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沈千焕回来了吗？她在哪？”
陆何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但仍是微笑着面对眼前单纯的小姑娘。
“沈姐姐？她在楼上，你要找她？”
“嗯。好，我知道了。”
说着，他又瞥了眼旁边有些无措的两个少年，没有说话，转身，径直朝楼上走去。
沈千焕此时随意地坐在房间的地毯上，半靠床沿，身旁放着一壶酒，散发着幽幽的醇香。屋里没有点灯，四周一片昏暗，女人也没有喝酒，手指搭在酒坛上，一下一下有节律地敲着，嘴里轻轻哼着一首奇怪的曲儿，目光却望向窗外，盯着亏损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房门被轻轻敲响，女人回过头，看向门口，走廊的烛火幽幽地照着，影影绰绰间，门口依稀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是谁？”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凉。
“是我。”陆何说着，右手附在门沿上，意外的是，门没有锁，很快被推开了，但他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你来做什么？”
“有事找你。”
“进来吧，带上门。”
陆何于是走进屋内，背手把门关上，才继续往前走去。
“你想说什么？”沈千焕没有起身，依旧半靠着床沿，抬眼看着男人渐渐走近。
“想跟你聊聊巫崖那个案子。”陆何沉声回答，低头，看着面前神色慵懒戏谑的女人。
“这些事不该找你那位宁姑娘吗？找我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遇到了一个自称巴邑族的女人还有一个孩子，不过……”他说着顿了一下，看向沈千焕旁边的那壶酒。
“不过什么？”
“不过她们死了，母亲服毒自尽，女儿被母亲临死前亲手杀死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却也不经意流露几分伤感，然而语毕后却话锋一转，问沈千焕道：“你这是什么酒？我也想试试。”
“秋露白。”
陆何于是也顺势在沈千焕身旁坐下，从旁边的圆桌上取来两个酒杯，放在地上，给两个杯子都分别倒满酒，然后径直拿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末了，才长叹一口气，声音有些悲凉：“你说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在自己临死前把女儿也带走呢？什么样的母亲宁愿女儿死也不愿她活在世上呢？”
“……或许，是活着对她们来说太痛苦了。”沈千焕垂眸，沉思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拿起另一杯酒，喝了一口。
“是啊，太痛苦了，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一个普通人活在世上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达官显贵可以逍遥快活、纵情声色，而普通人仅仅想要活着都那般艰难呢？这世道也当真可笑！”
“……你这些话不该对我讲，我也是那些人。”沈千焕沉默半晌，把杯中的酒饮尽，握着空酒杯，许久才说话。
“正因为你是那些人，我才要跟你讲！”陆何转头看向女人，又回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又饮尽，“我想要你们看到，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们不该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垫脚石，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希望，有自己用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东西，他们是蝼蚁，可是你们也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蚍蜉不是不能撼树，蝼蚁也不是不能毁灭你们！”
“我以为你经过了当年的事已经看开了这些。”
“我若是看开了，我就不会八年后来找你！那位陈前辈说你与那些人不同，你有思想，有能力，也有胆量，你可以帮我，帮我改变这一切！”陆何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眼睛，带着酒气，声音掷地有声。
“我凭什么能改变这一切？我是受益者，我为什么要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帮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就因为他们可怜？”沈千焕发笑，拿过酒壶，也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饮尽，笑声也慢慢停了，“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九年前的蜀中魔教，今日的巫崖之事，一切的指向都是同一拨人，你知道吗？那些当年逃难到蜀中的巴邑族就是当时江湖口口相传的魔教余孽！多么可笑，可怜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才明白，所谓的真相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件事情的背后究竟会掺杂多少纠纷利益，显而易见的事、众所周知的事可能在当局者和旁观者眼中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他们在巫崖所做之事固然死有余辜，可是这一切的根源难道不重要吗？是谁逼他们走向这条路的，又是谁让他们宁愿死也不肯说出背后的指使人，这些问题难道不值得深究吗？”
“沈千焕，你听得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沈千焕闻言只是低头，玩弄着手上的杯子，“你说得对，你的那位朋友最后你可有见到，他叫什么？”她突然转移话题，说起旁人。
“王九，你问他做什么？”
“王九？”沈千焕轻声念叨，微微一笑，“倒像个假名。”
“你是想说他跟这件事关系匪浅？”陆何问。
“或许吧，你不也怀疑他吗？那这个案子的疑点你同宁时说过吗？她怎么说的？”
听到宁时的名字，陆何沉默半晌，许久，才慢慢开口，自嘲地笑起来，声音悲凉：“她说既然凶手已经伏法，那一切就结束了，没有疑点。”
“她说得也没错，这样结束最好，谁也不得罪，也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也这么想？”借着酒劲，陆何一把拉住沈千焕的手，目露探究。
“我怎么想重要吗？”沈千焕又笑起来，有些无奈也有些悲哀，“很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陆何，你当真信我？”
“……我信你。”
之后，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直到一人醉了，歪倒在另一人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互诉衷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