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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B-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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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逼近,宋洋看到后下意识后仰,头盔撞上黑衣女人的膝盖。
“咚”地一下,他的头碰到什么即刻僵硬不动,目光从下巴下方的刀一点点挪开,条件反射想要举起双手,余光看见躺在旁边只剩个气的大佬,又生生忍了下去。
这个时候放弃武器他可就没东西保护大佬了。
握紧手里的枪,宋洋紧张兮兮地用眼睛向后瞄,他那一枪可是卫叔所授内容的精华,怎么会打不中呢?
这不科学。
卫叔肯定夸大了他的实力,还是得练。
宋洋浅浅呼出一口气,想让自己没那么紧张,这个小动作立刻被后面的人察觉。
“嗯?”身后人发出一声鼻音,将刀刃往他身上又压几分,宋洋的心不得不再次紧紧悬挂起。
匆匆赶来的白栀和卫临天因她这一举动停下上前的步伐,黑衣女人一把刀压在宋洋身上,一把对着两人防止他们突袭,一时之间双方皆无动静。
白栀率先打破安静,语气温和:“我们之间素未谋面,我不记得我们有得罪过你。”
她的目光尽可能略过抵在宋洋脖子上的刀,这个半感染者来历不明,身上有浓郁的污染气息,稍有不慎就容易从感染者异化为污染物。
激怒她不是好的做法,污染物比半感染者难控得多。
卫临天补充:“就算有什么仇,我们也可以好好说嘛,毕竟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黑衣女人:“……”
她的眼睛似古井无波,并无任何神采,两人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白栀和卫临天对视一眼,卫临天说:“我们都是冒险家协会的,如果你是接了什么委托来杀我们,可以让我们死个明白,不过冒险家协会以和为贵,从不做得罪人的事情,你不是私人委托,而是来自某个组织对吗?”
黑衣女人目不斜视,不予理会。
她的世界只有黑白色块,方才比划过几招,发现面前这两个弱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就失去了对他们的兴趣。
此行任务只有一个,任务优先级A级,紧迫性高,不必要的人就放一放再杀。
黑衣女人的目光从宋洋的脑袋上缓缓移动到他一旁的女人身上。
没穿防护服就敢来到高危污染区,对污染的耐受度大于等于S级感染者,但数据分析显示她只有san值接近S级感染者数值,理论上说,她只是san值的极限和恢复速度远超普通人的普通人。
遭受超负荷污染后有5%的几率异化成S级感染者。
潜力不错,可惜了。
黑衣女人的刀向下惯性一划,本想顺手解决宋洋后连带陆七一起杀掉。
唐刀却在半路掐到什么刀锋阻塞,耳边听到两个熟悉的字眼:
焚烛。
黑衣女人的手顿了顿,她还以为第九区没几个人知道“焚烛”,因为禁使的命令,这里不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区。
“你是焚烛的人,我说的不错吧?”
白栀:有作用,继续。
卫临天哂笑,操一口不着调的语气,“看你的动作我是猜对了,你哪个小组的?”他虽是笑着,眼睛却在观察黑衣女人的穿着和反应,“我忘记了,这个你不能说。”
“那这样吧,那边那个,躺着的,我看你盯她有一会儿了。”卫临天说,“Sariel是个追求效率的人,你的任务目标一定是她吧,那只解决她一个就行。”
黑衣女人终于对卫临天提起几分兴趣,不再关系白栀的能力拦下她一刀的事情,将宋洋的刀尖转对向陆七。
卫临天拖延的时间里,蛛丝悄然从黑衣女人的耳朵钻入她的大脑,一只无形的微小蜘蛛快速编织起它的蛛网,一层接着一层,每层都留下一个小小的空隙。
卫临天连连点头,言辞间尽显小人之色:“对对对,做任务要专一,我们没什么可杀的,您只对她一个人动手就行,至于我们,就先……”
瞄准卫临天的那把唐刀突然飞向他——
最后一张八边形蛛网完工,悬在层层蛛网上不到一寸,落下时像一枚螺丝。
白栀突然喝道:“五秒!”
一层转一层,完美将不同层的缺口填补。
黑衣女人眉头一皱,隐隐察觉不妙,在白栀张口前提前飞出一刀袭击言语令她厌恶的卫临天。旋即脑袋猛地骤疼,身体和大脑分离一般不受控制。
黑衣女人:该死!
刚从死亡边缘跨回来的宋洋灵魂半响没回笼,细如丝的白色丝线落在他的玻璃面上,救了他一命,他的瞳孔仍处于涣散状态,仿佛生气和勇气随着那一刀一起砍没了。
在刚才的那一刀,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
很短暂很短暂,一点也不想影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他留言和慢动作,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动不了了。
金属反光从他的眼角划过,宋洋习惯性打了个哆嗦,对那一刀的阴影猛然涌上来,呆滞的大脑还没激活,两眼却自发追踪那把刀的去向。
卫叔……
宋洋猛然回神:“卫叔,小心!”
他意识到这一刀来源于身后,迟钝的神经骤然激活,转身突突突一顿扫射。
卫临天光速闪现而至,单手拎起宋洋将他往白栀的方向丢,同时手里的火球追击,命中黑衣女人,随后即刻去抓陆七。
白栀嘴角溢出血丝,宋洋扭头就看到,想要说些什么——
卫临天:“……咳。”
白栀瞳孔震动,宋洋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回头大喊:“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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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七再次踏上了最初的那条路,她从山坡下来的那条无尽的路。
虽然是无尽的路,但她有过经验,知道它最终通往的是小镇,于是走得比之前更快,很快破开迷雾来到了废墟之间。
A.Y10年7月后的小镇。
一位沧桑的年轻人独坐在破败的石灰墙上,那里也许曾经是某一户人家的天花板,也许是楼层倒塌后没风化完全的地基。
他的棕色皮鞋有些旧了,说是旧其实很委婉,他的脚趾都漏出来了,裤脚上也全是泥,背对陆七,面朝太阳。
日出了。
他应该就是魏真。
羽毛所说的联系居然是直接把陆七送到他身边。
陆七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B-001,很多东西都被腐蚀、风化了,疗养院还没建,这里没多少遮挡物,她躲都不知道往哪躲。
污染宛如一把巨型推土机,摧毁人类的建筑后举起铲子随意向下夯了夯,最后留下几个不平的角,这些角是仅剩的小镇遗迹,也是小镇存在过的证明。
刹那间,陆七明白了魏真在执着什么。
当灾难发生,求生者苦苦哀求上天未果,奋发改变自救未果,激愤悲痛过后,便只剩下诉说。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
记录的本质是传递,真正是消失是遗忘。
他不希望小镇发生的一切就这么被遗忘,于私他在这里生活过,于公他是一位新闻工作者。
当相机无法使用,他的记忆就成了唯一的“证物”,他将自己困在记忆里,不断矫正修复,削掉带有主观的情绪,代价是一遍遍历经悲惨的过往。
陆七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于是沉默地往前走了走。
某种意义上,羽毛的计划成功了。
陆七虽然不能和魏真共情,但能明白他在坚守他的那一份追求。
她不是一个独断的人,也没有破坏别人追求动摇别人意念以此获得满足感的倾向。
在没看过魏真过去之前,陆七看见魏真会毫不犹豫起杀念,杀不杀得了是另一回事,但看过以后,她对魏真的杀意稍微减弱几分,假设她没有在B-001,没有背负负积分,她甚至会赞叹魏真这种精神。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假设成立她也就不会认识魏真了。
魏真一动不动,仿佛并未察觉到她的靠近。
这显然不可能的。
陆七和魏真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只是站在那里,站在万千粒尘埃堆积的平地上,便感到历史的沉重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呼吸都很有负担。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魏真突然捂嘴癫笑起来,发黄撕裂的衬衫卷在胳膊,因他一笑,褶皱掉下尘土。
陆七扭头看去,他的指甲盖有几个翻开,边缘还带着血,其余的指甲缝里都带着泥。
“嗒……嗒嗒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喜欢听故事?我讲给你们听!我讲给你们听啊!我知道的东西可多啦!”
猩红的眼睛里迸发出疯狂的温度,魏真对着无人的废墟竖起手指:“嘘!嘘!别吵!你想要什么角色?我这些年多了好多新鲜记忆,能让你们【沉浸式体验】!”
“什么角色都可以吗?”陆七突然问。
魏真猩红的眼睛动了动,扭过头,那张脸上满是缝过的痕迹,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当然,当然!我最擅长讲故事。”
“我不想听故事。”陆七说,“有别的选择吗?”她在原地坐下,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偏头和魏真对视。
魏真:“别的?当然,当然!我知道的可多了,你想听什么?”
陆七说:“我很久没看报纸了,挑些有趣的跟我说一说吧,身体不好就不沉浸式体验了。”
那双红色眼睛的主人大概没料到来客听个故事还这么挑剔,于是他眼睛骨碌一转,再转,再转……
“那不讲了。”
陆七:“为什么?你很赶时间吗,这点要求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