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漠洋》莫余

1、第 1 章

　　第一章

　　她走下楼，听见母亲尖锐冷漠的声音响起——

　　“铭清，我想，我终于要离开你了。”

　　“什么？”瓷盘的响动代表了父亲的惊讶，就连铭罗也会因些惊讶，因为连她也不敢想象那是那么温柔隐忍的母亲说出来的话，而且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冷刻……

　　“因为这个……”母亲拿出一张病历，淡淡地递给他，轻轻地说：“你得了肝癌。恭喜你。”

　　“……”父亲是当场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母亲，却不敢伸手去拿手边的病历。

　　“我可以容忍你二十多年来的花心背叛，要说要等的是这一天就太残忍了，只是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因为我用一生的代价去与你，与你外面的女人赌气，终于把你拖到了年老体弱，有心无力的时候，作为折磨与惩罚，我都过够了，也该去过我的自由日子了，也是我该放手的时候了，铭清，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伤害后，你有什么资格认为我会陪在你身旁，渡过余生呢……”母亲笑了，笑得温柔，也笑得残忍……

　　母亲轻轻瘦瘦的身子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铭清，当年你还可以用你的俊脸骗些傻女孩，可是现在呢……看看你身上那层皱纹满布的外壳吧，它，已经再也成为不了你伤害女人心的武器了，你，除了你的那些财产，还有什么让人被吸引的呢？

　　你现在单身了，可以任你去娶那些美丽年轻的姑娘了，但是呢，你接下来的余生是不是要靠药物才能满足那些女孩的身体欲望呢……我真的很好奇呢……知不知道我二十年来一直拒绝你的床弟要求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嫌脏……你碰过那么多女人的身体难道还要我也跟着屈就吗，我不想为你的风流买单——让我得病。”

　　铭清的手动了动，看着一直以来沉默温柔的妻子，如今换了个脸孔地在他耳边吐出犹如恶魔的呢喃，眼神开始混浊并开始颤抖……此时的他已经分不清心中的感觉，只觉得呼吸困难……

　　母亲眯着眼笑了，移开身子，淡淡地侧着身子对他说：“铭先生，我已经签上了离婚证书，而且也办了出国护照，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你残废患病的下半辈子，恕我不奉陪了。”

　　走到下了楼梯的铭罗身前，轻轻地说：“罗罗，要跟着妈妈离开吗？”

　　铭罗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铭清一眼，摇了摇头，说：“我要在这儿。因为我要帮你看着这个用你痛苦二十年的代价换来的家，最后会走到什么样……”

　　母亲愣了一下，忽然凄美的一笑，抚上她的鬓发，轻轻地说：“罗罗长大了，懂得妈妈的心了，妈妈对不起你，忽然想任性一下，过想要的人生……”

　　铭罗摇摇头，说：“妈妈，我知道，若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撑这二十年，我感谢你，也支持你，我，会去找你的……”

　　她的母亲，为了她，独守空闺十多年，只为她的全家照里可以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重要的日子里，他们会像正常的一家三口相偕而出，在旁人的目光中，她可以大声告诉别人：我有父亲。

　　母亲的泪流了下来，抱住她，狠狠地，用力地抱住她好一会才放开，轻轻转身……当她一件行李也没有带走地走向门口，父亲才倏地站起身，声音大声嘶哑地说：“你要去哪，你要离婚……我不会答应……”

　　母亲站定，转过身，看着他的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当年你丢在还怀着孕的我面前的那张离婚协议，我还保留着。”

　　铭清身体一震，脸上血色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摇了摇……

　　风，轻轻吹过，阳光照耀在慢慢迈着坚定步子走出去的女人的身上，昏染她的边缘，让身着白衣的她如同一张飞向青山翠林的一只白蝶，每走一步就是她挣脱束缚的仪式，她的背影，看来那么美，那么圣洁……

　　岁月，带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苍老，一个女人的心凉，却带不走她的伟大，她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