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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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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灵由人的负面情绪泄露堆积产生……”
啪嗒。
桌上的橡皮侧倒,发出清脆的一声,随即淹没在浑厚的讲课声中,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凭空倒下的橡皮。
啪嗒啪嗒。
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橡皮在桌上翻滚了几次,一直到桌子的边缘才停下。
“普通人无法看到咒灵,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却可以……”
堪堪停在桌边的橡皮开始紧贴着桌面滑动,发出闷闷的摩擦声,连带着整个桌子都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摊着的书上挪开,扶住乱动的桌子。与此同时,始作俑者收获了一记眼刀。
为了回应这场“会动的橡皮”表演从开始以来唯一的反馈,翘着二郎腿把椅子向后倚成一个危险角度的始作俑者笑了一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橡皮又扭动起来,在桌上留下重重的擦痕和一堆碎屑。
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干净整洁的桌子,因为晃动,书包笔袋都歪成很令人糟心的样子,更别提那额外附赠的橡皮屑。
美好的心情结束的别太快。
手从最开始的扶,变成按,到最后夏油杰几乎是死攥着桌边才勉强让桌子没整个滑出去。他能感觉到那个无聊且幼稚的人将咒力扩散到了整张桌子,甚至一丝微弱但很明显的咒力在他的椅子附近打转。
“帐内部的咒灵会显形……”
粉笔在黑板上滑动,肌肉发达的老师尽其所能写出工整美观的板书,自然忽略了教室里还有两个大号小朋友的事实。
夏油杰僵硬地转过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人又乱又翘的白发上,尚未褪去稚气的脸精致的像瓷娃娃,一副圆框墨镜架在那人高挺的鼻梁上,嘴唇勾起,悠闲地晃着双腿,貌似还哼着歌。
这家伙心情好得不得了。
五条悟心情好其实不算坏事;相反,这会大大降低周围不论战斗还是非战斗人员的伤亡——心理和生理双重层面上的伤亡。
但现在他在拿夏油杰这个无辜的同期开心。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坏的事了。
夏油杰眉毛皱成一团,心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摊上这个家伙。
头疼。
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靠脸能吃一辈子的白发少年偏过头,笑得人畜无害,墨镜下隐隐约约透出澄澈的蓝色眼眸。
如果夏油杰只是个路人,他可能会认为面前是一位颜值超标的清纯男高。
但他现在是受害者。
夏油杰扯出一个笑容,把躁动不安的桌子狠狠往下按,示意五条悟停止这场完全没必要的恶作剧。
这节是理论课,不同于普通中学,咒术高专以实战对决和体能训练为主,理论课少的可怜;偏偏夏油杰是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咒术师,放眼他的整个家族往上三代都是普通人。在遇到那个意外落难的咒术师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咒力是什么。
于是本就稀少的理论课对于夏油杰来说就更加重要了。
他至今还记得那名咒术师翻他的资料时翻的都快起风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一会儿低头看资料。
当时那一屋子的人都觉得他是基因突变,最后虽然确定了并非什么变异,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疑惑。
“普通人家庭,还是三代以内直系亲属都没有出过咒术师……”
“咒灵操术……那个历史上极少出现的术式?!”
“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拔除了三位数的咒灵……这孩子……”
“对咒力的运用也很灵活……”
“天赋啊天赋……”
展示咒力时周围频频响起的惊叹声,其中又夹杂着一些叹息,一些不满的嘟囔,一些喜悦的叫嚷,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最后充斥整个房间。
那天的场景,声音,回去的路上领他来的那位咒术师的叮嘱,再次出现在耳畔。
“这件事,请您务必认真,认真的考虑一下!”
所以的一切。
夏油杰记到现在。
啪。
头被什么东西击中,夏油杰猛地一惊,手中的笔差点掉下去。
回答他的是在眼前漂浮的橡皮。
夏油杰:“……”
似乎是见他愣住了没动,橡皮又在空中给他表演了一段花式游泳。
童心未泯的五条少爷显然还没玩够,拿橡皮当弹珠弹在了夏油杰的脑门上。
啪。
夏油杰赠以眼刀一记。
五条悟仰头哼了一声。
哼的理直气壮。
刚才夏油杰笑着笑着就突然陷入沉思,秉承着同学之间团结友爱的教学理念,好心的五条悟停下了他原本的“会动的橡皮”表演,温柔地唤醒不好好听课的同学。
温柔的唤醒方式就是改打不动靶。
不动靶现在很生气,但他仍选择继续听课。
总不能指望这个闲出病来的白毛同期帮他补上浪费掉的时间。
夏油杰正过身,开始狂补笔记。
五条悟:“?”
他被无视了?
橡皮不甘心地在夏油杰面前晃来晃去,然而那人就当没看见似的,紧盯着黑板上的板书和自己的笔记本,目光坚定,不为所动。
五条悟操控着无下限,橡皮朝着夏油杰工整的笔记飞去。可还没等到飞近,一只丑丑的咒灵就从天而降,把橡皮连带着外面一层无下限全吞了进去!
没等五条悟做出反应,夏油杰先一步捏碎了咒灵。咒灵连带着肚子里的橡皮,碎成一块块咒力,随后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留下。
做完这些后,夏油杰冲着发愣的五条悟挑了挑眉,笑着比了个口型。
没得玩了吧。
五条悟:“……”
可恶!
翘着的双腿立刻就放了下来。
椅子摆正时发出的响亮声音吸引了在讲台上勤勤恳恳写板书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转过身,只见两个问题儿童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冷着脸,细若游丝的咒力在空中不断推搡,像是正式比试前的“友好交流”。
夜蛾正道:“……”
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他不过是写了面板书,这两人怎么又对上了。
夜蛾正道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以及从始至终仿佛都在一旁看戏的栗色短发少女,不禁感到心累。
“你们三个刚才有在听课吗?”
黑发少年几乎是在班主任说话的下一秒就正过身子乖乖坐好,脸上的认真和愧疚一看就是真的;栗发少女慢悠悠地转过头,笑意不减;唯有那个白发带着墨镜的少年不耐烦地切了声。
“真——无聊!”
“我说你们啊,”夜蛾正道合上教案,把音量又提高了几度“理论课又不多,
每节课的时间也不长。从头到尾完整的听下来很难吗?”
中气十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教室里。
夏油杰低下头,在心里把那个幼稚鬼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五条悟撑着脑袋一脸的不在乎,余光把旁边这个优等生同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家入硝子笑着看向犯错的两人,又把这节课的精彩经历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
真有意思啊,回头告诉歌姬前辈。
“现在提问!”
教案被啪地拍在讲台上,夜蛾正道双手环抱在胸前,厉声道:“回答不上来的,抄本节课所有的内容,三遍!明天早上送到我的办公室!”
夏油杰立马低下头,笔记只记在纸上还没来得及记到脑子里,被点到就完蛋了。
好在悠哉悠哉晃椅子的五条悟替他吸引了注意力。
“悟,设帐的咒语是什么?”
夏油杰松了口气。
“报告夜蛾,老子不会!”五条悟高高举起手,在夜蛾正道愤怒的目光中笑着往旁边一歪头“不过你可以问问旁边这个优等生。”
夏油杰:“……”
夏油杰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正对上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
“优等生一定能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吧~”
“简单”还加了重音。
夏油杰只能回给班主任一句,“抱歉,我刚才没有认真听。”
没能好好听课是因为这个家伙,还被拉去垫背,夏油杰认命似的拿出纸准备抄笔记。
“算了,”夜蛾正道摇了摇头,“你把笔记补好,明天交给我检查,有什么不会的只管问。”
他转向在一旁做鬼脸的五条悟,“悟,你也是。”
五条悟:“……”
愉悦的心情立刻转移到了夏油杰这儿,他笑着挑挑眉,就差把五条悟刚才做过的鬼脸都还给他。
下课铃声响起,结束了这堂没有一点效果的理论课。
夜蛾正道扶额,敲了敲黑板道:“你们,好歹把笔记记下来。”
夏油杰点头如捣蒜,全程没开口也没好好听却逃过一劫的家入硝子冲夜蛾正道挥挥手。
“拜拜~”
夜蛾正道前脚刚走,后脚两个问题儿童就掐在一起。
“第二次了五条!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什么第二次?老子今天才给你展示这个超赞的橡皮表演诶!”
“我说的不是这个!”夏油杰咬牙切齿道:“上借理论课,是谁害我罚抄了三遍校训?!”
那节课开始没几分钟,夏油杰的桌子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开,没反应过来的他差点跟着一起倒下去。
回过神就听到一句“优等生怎么连坐都坐不好啊。”
同样是在明媚的阳光下,那双蓝眸投来戏谑的目光。
“要老子教你吗~”
夏油杰只是稍稍愣了一会,随即不假思索地,拳头就朝着那张脸挥去。
好在夜蛾正道就在旁边,没让这场战斗继续下去,正义的铁拳很快就落在两人头上,附赠每人三遍校训。
那节课草草结束,以至于今天这节理论课大多是补的之前欠的。
想到这,夏油杰更气了,拳头带起的风愈加迅猛。
五条悟轻盈一跃,拉开距离,挠着头想了一会儿,“那次?那次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好吧。”
他耸耸肩,“优等生可真是会泼脏水。”
夏油杰听得嘴角直抽,这家伙的“优等生”叫的跟不要钱似的,却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都是拿来堵他的。
几只漆黑的手从虚空冒出,随着夏油杰收拾文具的动作缓缓伸长,手上诡异的纹路也越来越明显。
“懒得跟你废话,”夏油杰把包甩到一边肩上,“大少爷没尽兴就快点说,别在我忙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说谁胡搅蛮缠呢怪刘海!”
五条悟不耐烦地双手插兜,仰头举高临下地看着夏油杰,“对老子的橡皮表演无动于衷,没眼光!”
“也就你会管那叫表演。”
夏油杰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没走几步,倚在门框上的家入硝子缓缓开口道:“火药味真重啊,就像看了场烟花秀,还很倒霉站得很靠前。”
三人中唯一的女同学终于抬起头,不再紧盯着手机,眼角的一颗泪痣让她的眼睛更加看不透。
“你就不怕真的惹上他吗?”
夏油杰对这位女同学的印象一般,至少不像跟五条悟那样待在一起没一会儿就要打架 。
虽然不知道家入硝子为什么这么问,他还是做了简单的回复。
“惹上一个幼稚的小鬼没什么可怕的,等他兴致消了自然就安静了。”
“至于出生什么名门世家,抱歉啊,现代人不关心这个。”
他转过身,又补充到“至少我不关心。”
一边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夏油杰回想这短短几天的新学期生活,头愈发胀痛,嘴里不住地嘟囔。
“上辈子毁灭世界了吧这辈子这么倒霉。”
一切开始于四月初,他从一堆坍塌的墙块钢筋里刨出那个伤痕累累的咒术师。
夏油杰本来正追着一只长满眼睛的大肉球,那并不是本体,于是他留着它的一口气看能不能跟着找到本体。
结果在找的路上路过一处踏得不正常的废墟,隐约还有血腥味。
一处荒废的工地,哪来的血腥味。
夏油杰当即召唤出荆棘蛇把大肉球五花大绑吊在半空,自己穿过警戒线。
然后就在这一片碎石碎瓦里发现了一个半死不活进气多出气少的年轻人。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想着赶紧救人。
于是夏油杰背着伤员跑到医院,把人交给护士回头就看到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盯着半空在看什么,嘴巴张的老大。
夏油杰没当回事儿,毕竟每个医院都有那么几个精神出问题的病人。
直到他和护士简单介绍完了情况,回头与那个大叔对视,那人眼中的疑惑和戒备才让他猛地想起。
空中还吊着荆棘蛇和大肉球。
夏油杰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那个人也能看见。
“鄙姓石田,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搭档。”
石田理夫看着眼前这个人,在东京活动的咒术师他都有接触过,但这位是完完全全的生面孔,而且年纪不大。
“你是高专的学生?”
“不是……”
“那是……你的咒灵?”
“额……算是吧。”其实之前都不知道它们叫咒灵。
“很好,”石田理夫凝视面前的少年,“最后冒昧问一下您的名字。”
“……夏油杰。”
“那么夏油先生,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
啊?
于是夏油杰一脸懵的坐上车,跟他一起坐在后座的还有那个埋在废墟里的年轻人,身上缠满纱布,意识倒是恢复了。石田理夫坐在前面开车。
“我跟你讲石田,那个咒灵最后还非得炸一下,太快了根本躲不掉……”
“竹内,这些留着回去再说。”
“行行行——对了,这孩子哪来的,你弟弟?”
石田理夫:“……”
夏油杰:“……”
您看我们哪像了?
“这位,”石田理夫左旋方向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啪。
夏油杰:“……”
又来。
抬手挥掉书页上的粉笔,一团白紧跟着闯入视线。
“装备升级了?改拿夜蛾老师的粉笔了。”
五条悟嘴角勾起,笑着说:“老子随手从地上捡的,谁说是他的。”
夏油杰合上书本,这个有五条悟在的图书馆注定没办法让他安心学习。
学习很重要,比陪小孩子玩重要的多。
五条悟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根长粉笔,“优等生学习的时候怎么总是走神呢?”
偏头躲过还回来的半截粉笔,就着这个偏头的姿势,蓝眸从墨镜下露出一点,“诶呀呀,这可不行。”
“谁管你觉得行不行。”
夏油杰拎起包就走,五条悟吹着口哨跟上去。
“呐呐……”
“你都在这呐呐一分多钟了,到底想说什么?”
图书馆的管理员吉川先生刚离开前台,夏油杰借的书中有一本咒灵图册太旧,书皮都掉了,他去找找有没有完好一点的。
现在只剩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一堆称得上古董的书前。
“老子只是想……”
夏油杰打断他,“停,是不是我的某个行为又引起你的兴趣了。”
“谈不上兴趣啦夏油同学,”五条悟眨眨眼,“只是想问问你那句’不在乎名门世家’是不是真的。”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
“那句啊……”
五条悟期待地看着他。
“你希望是真的假的?
“老子当然希望是真的!”
“哦~”夏油杰拉长语调,狭长的眼睛眯起,笑了笑。
“假的,真的我也撤回。”
吉川鈴回来时看到一地的书差点没撑住跌下去。
不论是寻常读物还是珍贵的古籍全都肆意地摊在地上,好几个书柜和桌椅都被暴力挪动,整个前台一片都像被龙卷风刮过一样。
远处传来两声沉闷的重击。
“你们两个翻天了!!”
咆哮声震耳欲聋,几本书扛不住从书架上掉落。吉川鈴颤颤巍巍地望向声音的发源地,不时揉几下抖个不停的瘸腿。
只见夜蛾正道背对大门,面前是刚才那两个来借书的学生。
“打架打到图书馆来了,里面那么多古籍,弄坏了怎么办?你们手抄吗?!”
“回去再加三遍校训!”
五条悟撇嘴小声说了句“怎么老跟三过不去”,头上立马又挨了一下,鼓起一个小一号的包。
“五遍!”
夏油杰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没再给旁边的白毛来一脚。
上辈子做的什么孽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