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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纪渊瞧着珉和的样子笑了一声,将那支原本放在手间把玩的木簪大咧咧放在了食案上的酒炉旁边。

      好整以暇地将酒盏又拿了起来轻晃了晃,“方家人为了他们手上的那点钱和权,一向来是不拘用什么手段的,今日他们为了想要的东西甚至能用方家大公子的婚约来换,你怎知日后他们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叫你妥协?”
      他的目光从他面前拎着的酒盏上抬了起来,同沉默的珉和对视,“宁姑娘,你能确定你往后不会为着身边的事或……人,向他们低头?”

      珉和不能保证。

      她原先想着打听管媒婆的事便是想着以此来震慑方家一二。
      管媒婆这人虽然做事狠辣,但她手底下漏洞太多,恐怕方周两家的一部分人没少为她遮掩。

      可如今看来,方家人未必会把管媒婆放在心上,更甚者,管媒婆背地里帮她擦屁股的那些人说不准也是被说丢就丢。

      珉和实在是头痛,不明白他们明明才来了晋州小几个月,怎么就各种麻烦事缠身,甩都甩不脱。

      她苦着脸看向纪渊,总觉得这人应当是知道不少事情,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插手这等麻烦事,按照林山长的说法,这人平日里连书院的事情都懒得多管。
      “方家为什么会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不择手段也要达成他们的目的,难不成真是为了那张莫须有的酒方?”

      她到现在仍旧是有些不敢置信。
      要说晋州礼酒一事还有迹可循,但那酒方可真的是子虚乌有了。
      更何况按照纪渊的说法,那都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先帝早都驾鹤仙去了,就算他们方家能找到那张酒方又怎么样呢,难不成到梦里去同先帝讨赏?

      纪渊瞧着珉和一副苦恼的样子,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浅浅抿了一口热酒,给珉和解惑:“当今陛下是个纯孝之人,当时酒方一事在燕京的贵族官宦圈子里闹得不小,即便方家如今将酒方献上去,只要他们不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大约也能得不少的赏赐,甚至于……叫族中的年轻那一辈的仕途走的更顺畅一些,”纪渊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随即补了一句,“方家人大约是这么想的吧。”

      珉和轻轻拨了拨头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仕途顺畅?”

      纪渊道:“你不懂,却自然有的是人趋之若鹜,许多人在燕京,一辈子都耗在一个七八品的小官小职上,一生不得晋升,你以为他们寒窗苦读几十年,便是为的那几乎不值一提的小官的职位吗?”

      “那你呢?”珉和望着纪渊,依旧是想不透,“你平白无故管这桩闲事,又是为的什么?”

      “你果真想知道?”却不想那人却不正面回答她,望着她的眼眸越发的深和艳。
      拿着那盏仅抿了一口的酒盏,就这么往后几分靠在了酒肆的砖墙上,看着很是慵懒肆意。

      珉和瞧着纪渊,她要是这么轻易退缩,那就不是宁珉和了。
      她的眼神很是坚定,她其实并不是非要知道纪渊的想法,只是她不想坐以待毙。

      纪渊抬手将酒盏轻轻贴在唇边,只片刻就抬头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明黄的酒液将纪渊的唇角染的殷红一片,“你知道为何方家的商行已做的这般势大,却依旧为了那点仕途的希望对你下手,那日方义来寻我,表面上为的方三那事,实际上却是为了他方家在京城做了太常寺小官的那个小辈?”

      珉和怔愣了片刻,有些不明白纪渊怎么突然说起此事,她张了张嘴,又合上,片刻之后还是说道,“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总归是为了方家。”

      纪渊浅笑道:“是为了方家,燕京鱼龙混杂,方家的势力皆在晋州,而方家的那位典籍这辈子还想有所晋升,只怕是难上加难,可他家若是无人在朝中有一官半职,在燕京官宦圈中说不上话,你以为这晋州他一家独大的酒业,晋州商户官差皆卖他面子的商行酒楼,乃至于晋州每年上供与祭礼所用的礼酒,他方家能保得住多少?”

      他将手中的杯盏放回食案上,又按住了已经开始冒出白雾和酒香气的酒壶,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我朝禁止官员入商,却并未明令禁止官员旁支的族亲入商市,这些官商勾结的事情,只要不是做的太过,放在明面上总比暗地里要好查的多。”
      “方家若是无人入仕,只怕早被晋州其他的商户拆了吃了,我听闻早年那方义有一个义弟,曾在燕京做了五品之职,只是……”
      纪渊顿了顿,酒盏停在唇边,没再将这话说下去,“可如今的方家,若是依旧无人在背后支持,只怕于方廷玉这代,便要销声匿迹了。”

      珉和脸色古怪,“你不是也说了,他家还有一个太常寺典籍吗?”

      纪渊没忍住嘲笑出声,“你当一个太常寺典籍,能在朝中做些什么事情,若是方家真的被人打压,这位典籍能做些什么将方家从泥淖里拉出来?”

      珉和咕哝了一声,这些官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

      她抬起头乜了纪渊一眼,“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方家人想做官同我方才问你的那桩事难不成还能有什么牵扯不成?”

      方才她明明问的是纪渊的目的,他为什么管这桩闲事,没事又扯到方家头上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方家哪里得罪了他?

      就先前珉和在书院里看见方廷玉那个父亲冲着纪渊殷勤的那个程度,珉和觉得方家多少是对纪渊的身份有些许了解。
      虽然她不知晓纪渊的身份到底有多叫人招惹不起,但起码方家那些人应当不会不长眼跑去招惹他。

      纪渊突然笑了一声,那酒盏被他“咚”的一声放在了食案上,他的眼角有些许的微红,戏谑的眼神就这么盯着她,“你先前不还叫你酒肆那个童子去李家传信,想同沈夫人将那桩礼酒的事情敲定下来?”

      珉和猛地盯住了他:“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她也就同管牧说了,顶多叫那小老头听去一角。
      但她说的语焉不详的,那老头不知道前情怎么可能把这事告诉别人?

      纪渊气定神闲地揣起了袖子,“哦,正是巧了,你那童子去沈府的路上撞见了纪澈。”

      珉和眯起眼睛,起先纪渊不提起她还没想起这事儿,“纪澈?说起来纪先生这位书童先前倒一直在我们门前晃悠,倒不知道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纪渊垂下眼帘,“顶多就是叫他多盯着你们酒肆罢了。”

      珉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的承认了,原本还想质问的话被他噎在了嗓子眼里,只能瞪着一双乌黑地眼睛瞧着他,试图叫他自个儿醒悟过来。
      没事叫人盯着别人的家里看,实在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只是显然纪渊是不会有这个自知之明了。

      他将话头重新转回了方才的事情,“你宁和酒肆想接下晋州礼酒这桩差事,如今仅是有隐约的消息传出,便有商户上门定单,那方家更是试图用当家主母的身份将你收进方家,你以为若是此事真的成了,晋州城这些有名有姓的酒商能轻易放过你,你身后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势力,这些人恐怕冲上来一人踩你一分就能叫你留不下去。”

      珉和倏然站了起来。
      她原先只是隐约有些预感,所以并没有急着将此事说定。

      今日也是因为方家突然上门找她麻烦,她才迫不得已借一借李刺史的势。
      可如果纪渊说的话坐实,只怕别说他们酒肆,只怕珉晨都没法在这晋州待下去了。

      珉和脚步一转就往外头冲去,却不想被纪渊一句话喊停了脚步,“你现在去只怕来不及了,恐怕你家那童子这会儿已经见着沈夫人,将此事敲定了。”

      她回头看去时,就见着纪渊又恢复了那副肆意懒散的模样,靠在了她家酒肆的墙面上,手里还端着她给他拿的酒盏,“你若是如今跑去同刺史夫人毁约,你和你阿弟难道就能在这晋州城里继续留下去了吗?”

      珉和瞧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磨了磨牙,总觉着哪里不对,但一时又理不出头绪。

      只道:“那你想怎样?纪先生既然同我说这些话,想来是有一番定论了吧?”

      纪渊靠在石墙上,抬头看了过来,“宁姑娘既然有意接下晋州礼酒一事,自然是也有那心思的,纪某不才,还算有些能力,也不介意借着姑娘靠上一靠。”
      珉和听见他的话微微愣神,纪渊的意思,便是他愿意做他们酒肆的靠山,那个背后之人。
      “只是方才纪某已经将那些话当着你这些街坊的面说了出去,方家如今大概也已经将姑娘当成纪某的未婚之妻,若回头叫方家人知道,那些话都是诓骗他们的,只怕他们到时候的手段就没有像今日这般温和了。”

      实际上方家今日的那些行径在珉和看来也实属算不上温和,带着人上门搅扰安宁,在酒肆门前大打出手,包括管二和方廷玉言语之间的说辞,桩桩件件都是在威逼胁迫。

      珉和盯着纪渊道:“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
      纪渊缓缓勾起唇角,浓长纤细的眼睫之下,溢出几分很是惑人的笑意,只是眼下在珉和的眼里,就像是山林之间嗜人的饿狼野狐那般可恶,“做戏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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