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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所以,人类要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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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车的引擎在响着,虽然市面上公认的运输车是零噪声的,但是习望觉得它就是在响着。
呜,呜,呜——
像是一个人在悲鸣,或许,是他在悲鸣。
这是习望在运输车里工作的第十五天,运输车工作期间除了指示灯亮着之外,就只能看到车外两边运输通道白色的照明灯和绿色的路标。
随着运输车缓慢加速运行起来,路两边的白色灯流淌的越来越快,绿色的路标都出现了虚影,在白色和绿色的交界处,习望仿佛看到了白色的沙滩和绿色的椰子树。
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那时候他的父母都在,日子过得还不算那么艰难,小小的他被父母拉着去了地质博物馆,在那里见到了一百年前的海滩。
天很蓝,云很白,水也清亮,不像他们现在喝的水,有着重重的消毒水味,而且还有微量浑浊物,每次要准备一大盆,等浑浊物沉淀下来后才能装瓶。
虽然他感觉不到风,也喝不到那里的水,但他莫名觉得那里的风一定是自由的,水一定是甜的,不然那些人怎么会看起来那么的开心和幸福。
“叮,叮,叮——”运输车到站了,习望回过神,按下自动卸载黑沙的按钮,听着黑沙缓缓流淌的声音,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美好的瞬间。
但这次他是清醒的,黑沙流淌的声音带给他的不仅是希望,还有绝望,在时刻提醒着他,他现在是2123年,而不是2023年。
静默中蜿蜒着沉寂,沉寂中又蕴含着希望。
习望停掉车,拿着电灯,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运输通道,似乎那里有着什么一样。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美好的回忆,良久,回过神,摇摇头,走了。
早上的时光总是生机勃勃的,可是有的人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刘平安闭着眼,眼球在眼皮下不停的乱动,眉毛皱着,显然这是一个不太美妙的梦境。
突然,她睁开眼,额头涌出汗,呼吸急促起来,刘平安盯着白色金属材质的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距离她七点的闹钟还有一会儿,她就在床上躺着然后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的事。
她看到了刘珊桌子上她的档案,趁着珊姐还没回来,她把档案恢复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回到了实验室。
她把原本的实验报告夹在写字板上,等刘珊回来之后给她报告了一下,然后回家了。
后来她在做实验的时候,借着查资料的名头进到了档案室,然后用她内部人员的权限去查看了一下“神迹”这个名词。
结果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有,唯一一个能和这个词搭上边的就是三十年前的一个项目,叫“神迹”植物保护计划。
而让她震惊的事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是她的妈妈,刘绮。
刘平安直觉“神迹”基因计划和她父亲脱不开关系,可没想到的是她的妈妈也参与了。
所以她父母离婚是因为这个吗?
后来她在珊姐那里试探着问了几次,都没有什么结果,只说让她好好做研究,不要去想什么有的没的。
刘平安铩羽而归,却没看到刘珊在她转身后看她的眼神。
她又想到昨天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她假装顺嘴问了一句她妈妈还记不记得以前负责的比较的大的项目,她想学一下经验什么的。
但是她妈妈话语左右躲闪,只让她去问珊姐,所以这个计划背后也有妈妈的助力,但是他们应该是谈崩了,不然她父母不会决裂。
有点头疼,不知道她妈妈权限还在没,不然就可以偷偷登陆看一下,刘平安在床上翻来翻去,然后“噌”一下坐起来。
正好这时候闹钟响了,她生气的拍了一下闹钟的脑袋把它拍停了,然后去洗漱。
呜——呜——呜——,像是凄厉的风声又像是人的悲鸣。
又来了,习望心里叹了口气,在运输通道里工作了一个多月,每天重复的动作让习望有些麻木,可是有些东西在逐渐变化着。
起初,习望以为是风声,可是运输通道以“零噪音”著称,他也录过音,但是里面只能听到他工作时的声音,根本没有那种呜呜声,他也反馈给了管理员,管理员给他安排了心理咨询,但是没什么用。
那种声音依然在,甚至随着他工作时间的变长,那个呜呜声也逐渐变得清晰,可是依旧听不到在说什么。
知道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录了音,然后就发现了一件让他惊讶的事。
他在开运输车的时候,那种声音是先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的,有点像多普勒效应,而那种声音变得最大的地方,他突然发现录音里的他开始喃喃自语。
习望出了一身冷汗,他用光脑把录音声音放到最大,然后就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在说:“过来,过来,快过来,找我……”
习望的公寓里一片静谧,傍晚时分,人造太阳模拟出昏黄的光线照到习望身上,习望定定的看着光脑上显示屏的声纹,仿佛又听到了运输通道的呜呜声,只是这次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过来,快过来,过来,快过来,找我……
叮,叮,叮——,闹钟声响起,是习望为了防止他下午忘记吃饭就去上班专门设置的,他收回了看光脑的眼神,然后浑浑噩噩去基点吃了饭,然后回家换上工服准备去上班。
走之前他看了看他以前的工作箱,他大学选的地质学,他太知道怎么去做让那个通道出点小问题,无伤大雅,但不得不去维修。
刘平安下了地铁,进到了地下研究所,她又看到了防辐射窗外流动的黑沙,这一个月,她按耐住好奇心,把她研究领域可能疑似有“神迹”基因的远古生物研究观察了一遍,她没有深入去研究,她只是在它们的基因组里面检索了一下。
事实比她想的要严重的多,“神迹”基因的存在时间恐怕比人类还要久远。
话说,对于“神迹”基因的发现也十分的偶然,那天她在家正准备要去上班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妈妈寄了个快递。
她没在意就打开了,然后就看到了一盆向日葵,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刘绮老师,这是你在研究所里的盆栽,当时搬走的时候忘记带了,研究所要拆了,就给你送来了。
刘平安瞟了一眼落款,学生周添,是妈妈以前的学生吗?
突然,刘平安想到了什么,这盆花,会不会……
刘平安手脚冰凉,心跳快了起来,她从向日葵里拿了一个葵花籽,然后把周围的葵花籽拨了拨,等看不出来有缺失的痕迹的样子,她假装没看过的样子,把快递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她朝楼上休息的刘母喊了一声:“妈,有人给你的快递,好像是一盆花,我放桌子上了,我先去上班了。”
楼上传来刘母的回应:“好,你去吧,注意安全啊。”
刘平安边换鞋边说:“我知道了,妈。”
然后刘平安就到研究所里把葵花籽里提取的基因组和她的基因组做了对比,果然有一段类似的基因,而在后来的动物基因组里也有类似或者相同的基因。
刘平安看着窗外在冰冷机器之间欢快流动的黑沙,手中紧紧握着一沓实验报告,心里一片冰冷。
人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怎么,看着不太高兴,你以前可是最爱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刘平安侧过头,果然是他父亲,吴鑫。
一个月前,他们俩站在这里,还可以就黑沙的流动讨论一番人生的道理,现在她的心境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刘平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您知道吗?”
“知道什么?”吴鑫问到。
“您知道我问的什么。”然后她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看着我对着这些东西时不时一句感慨,是不是很好笑。”
“不会,你是一个纯洁坚定的孩子,平安,我很喜欢你身上那种柔和的气息,像你的妈妈,但是她太过温和,你就刚好。”吴鑫淡淡的说。
然后他突然抽走了刘平安手里紧握的报告,翻看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平安,真相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办法回到你从前平淡平定的日子了,想想你的母亲,平安。”
然后吴鑫拿着她的实验报告转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你回去先冷静一下,我给你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刘平安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缓缓摸着手心里的划痕,像是现在才看清他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