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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回 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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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丝带散发的点点光芒外,周围一片黑暗。走了没多久,前方突然发出“呲呲”声,好像野兽嘶吼,我和洌锦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光线一如既往暗淡,什么也看不清楚。正当我以为一切皆为幻觉,一个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朦胧中,两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向洌锦袭去,出手迅速,格外凌厉。呛一声,洌锦手执墨弓挡住黑影雷霆一击,继而左手迎上,白芒夹带,往黑影脖子砍去。
洌锦那一招明显虚晃,真正的杀招掩藏在后续的墨弓里,即使不怎么懂招式的门外汉也勉强可以看出继而避过,但令我想不到的是,黑影直接中招,身体一歪,往地上倒去,半个身子掩在黑暗里,嘴中发出因为伤口撕裂而疼痛的声调,长长的发丝将其面容整个遮住,谁也无法看得清楚。
洌锦踏前一步,墨弓一角直抵黑影下颚,面容冷静,一道光影从眸上一闪而过。
“呵,呵呵,呵呵呵!”黑影低着头似乎在笑,可那声音太过嘶哑,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在这黑暗的地下通道里,渗出一丝丝的寒意。
“说,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洌锦询问。
黑影不答,继续发出恐怖嘶哑的声音,似乎对威胁自己生命的弓箭毫不在意。我有些疑惑,总觉得此人身形甚为熟悉,却不知在哪见过。上前挑起他的长发,整个人突然怔住,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与此同时洌锦吸了一口气,面色突然苍白,不由朝后退了一步。
淡淡红光下,我看到一张被刀剑支离破碎的脸,数不清的痕迹横横竖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布满在那人脸上,皮肉翻起,脓血流了出来,血腥味突然浓重。
洌锦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场景,虽然弓箭还抵在那人脖颈处,但脸色明显苍白起来,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想要呕吐。
黑影依然在笑,只是声音已经失去本色,我想,应该是舌头和声带同时被人破坏,才会发出这样无奈、苍凉且悲愤的音色,却不知是谁如此残忍!竟将人折磨如斯,甚至,那双眼睛正滴着鲜红的血液,让人不忍目视。
此人虽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但脸上的表情却全是愤怒。
还未回神,洌锦一道光芒下去。
啊!
黑影一声惨叫!软软贴倒地面,脑袋因为疼痛而不由地左右抽搐。洌锦盯着那个黑影好一会,直到其完全没了动静。我抬眼看她,黑暗中,她的眸色呈出一种不同往常的绯红。“为什么要杀他!”我的声音过于冷淡,该是被洌锦残忍的一面生生震撼了,况且那人已没了攻击能力。
洌锦眼望黑暗深处,声音从她嘴里轻轻吐出,从未有过的冰冷,她说:
“我不杀人,人必杀我;若要生存,绝心绝情。”
若要生存,绝心绝情!
这句话在我脑海深处经久不息,而洌锦坚毅的面容却慢慢模糊下去。她未看我,直直朝前走去,终于,整个人没入黑暗。我突然发现,从始至终我就没有懂过她,而她只是洌锦,不是洌嶔。
通道很是绵长,仿佛永无止境。洌锦背后的墨弓在红光照耀下遗留下淡淡的残影,一道细微声音从她那传来,就见其整个人突然蹲了下去。“怎么了?”我询问着就要过去,洌锦急忙阻止,“别过来,地下有暗器。”
我从袖口取出火折点亮,整整百米的地面上,插着长约三寸的银色钢针,而针尖之上发着森然的淡淡黄芒,显然抹了剧毒。而洌锦面色苍白,嘴唇现出不同往常的黑紫。我单手将其抱住,退到后面,将她靠在一边,伸手便要脱她靴子,想看看伤势到底如何。洌锦脸上现出绯红,右手挡住了我,眼里露出复杂神色。我抬头看她,以为她伤得很重,便道:“忍着点,一会就好。”说罢,不等她反应,白鹿皮靴脱了下来。白皙的皮肤闯入视线,以及那五根灵巧的脚趾,半边脸立马火辣一片,心脏跳个不停。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脚,不同于男子的粗犷,纤细小巧,竟似人间最完美的物什。声音有些沙哑,我结巴道:“我,我只是为了治伤。”这句话下来,倒有了此地无银的意思,整张脸瞬间通红。
洌锦突然笑了,淡淡的笑容在她脸上轻轻荡开,她微微道:“我知道。”
伤口比想象得还要严重,原以为被细小钢针刺破,顶多小拇指粗细的伤口,却不想整个脚底青黑一片,我两指并拢,先封住了洌锦穴道,防止毒素继续扩散。仔细辨别了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种毒,心想要是郝神医在此处就好了。而洌锦在看到自己的伤口时,整个人突然颓了下去,而后她恢复冷淡,对我道:“前方除了地面插着钢针,上壁和两侧均无异物,你从侧边飞身过去,沿着丝带走到第一个路口朝右拐,之后,会看到一个竹门,推门进去后立马关上,然后——”
洌锦突然昏迷下去,整个人歪倒,头颅刚好耷拉在我肩膀上。
“洌锦!洌锦!”我摇晃着她,黑色的血从她嘴角汩汩流出。没有犹豫,我抬起她的右脚,嘴唇触在伤口上,深吸一口,一股血腥恶臭步入口中。一下,再一下,直到伤口流出新鲜的红色血液。我从储物袋里拿出化脓止血的伤药敷在她脚心处,继而扯下内衫将伤口包扎完全。等到一切完毕,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我坐在洌锦旁边,靠着冰冷的墙壁,脑袋有些晕眩,到底不是平常之毒,即便刚才施展法力也不能完全躲避毒素从口腔的入侵。想起刚才洌锦所说之话,我又挣扎起来,将洌锦背在背上,右手拎过她鹿皮靴子。往前面看去,的确如洌锦所言,上壁和两侧光秃秃一片。提起内力,纵身而起,左脚踏上侧壁,借力使力,背着洌锦落在了对面。回身凝望,那细长的钢针还散发着幽幽寒光,仿佛在嘲笑一般。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通道内“叮叮当当”,洌锦脚腕处的红线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特别明晰。
我按照她所说往前走去,脚步却有些虚浮。大约一刻钟后到达第一个路口,往右一看,一个绿色竹木大门镶嵌在洞口处,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与红色丝带交相辉映。将洌锦往上扶了扶,腾出右手,刚挨到门边就听到身后动静,整整一片钢针从身后森然过来,全无空隙,无处躲避,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我转身过来扯下腰带,将洌锦束在背上。低声轻喝,墨幽横出,在身前快速旋转起来,就听“当当”声响,钢针掉落在地,一波刚尽,一波又起,接连不断的针急射过来,而我因为余毒侵入内力不足,整个人快要瘫软下去。脖颈处,洌锦湿热的气息传来,声音有些无力,她轻轻道:“北涧,退到竹门边上。”
我依言慢慢后退,手臂却越来越无力,眼睛有些模糊,只听“嗵”一声,墨幽掉落在地,而在墨幽掉下的刹那间,一堵墙壁突然下落遮住了视线,身体歪向竹门,意识模糊下去。
朦胧中,唇上传来温润感觉,好似春风拂面。
一人撞进我怀里,我感觉到此人正在轻轻抽泣,身体微微颤抖,却不知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接着,一股清凉的液体从温润处清晰传来,原本干燥的喉咙瞬间如沐甘霖。
“咳!咳咳!”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满怀欣喜:“北涧,你醒了!”我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就见一人在眼前一直晃悠,直到好一会才看清,是洌锦,她正拿着一个瓷瓶,水从她红艳的唇上滴落,甚是动人。
环顾四周,是一个大约十尺见方的小石屋,屋内除了正前方挂着一幅水墨画外,什么都没有。我挣扎着要起,心想,难道我们已经走出了地道?洌锦似是看到我眼里疑惑,解释道:“我们还在原地,那张画的地方就是之前的竹门。”而后,她沉默一会,抿了抿嘴,抬起头来,明若星辰的眼睛直看到我眼底,“你,好点了吗?”我刚想点头,却看到地面上她那双赤`裸的脚,面色再次通红。洌锦以为我伤势未好,神色焦急,“北涧,你怎么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脑海里瞬间浮现青纶清淡的容颜,以及她那次的惶惶无措,耳边响起她对我说过的话:北涧,你会醒来的对么?你不会任我一个人在这冰冷潮湿的地方。这里如此寒冷,比任何地方都要来的冰冷,仿佛冻彻一切。
迷茫中,我对着眼前,这满目焦急的人轻声呢喃:青纶。
哐嘡——
洌锦手里的瓷瓶倘然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