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41、勿归

　　姬太后看看皇帝，又看看萧旌，很是自得。

　　萧旌站起身来，乖乖的立在姬太后身旁，皇帝走到太后身旁行礼：“母后。”

　　“皇帝来了，哀家多日未见你了。”姬太后笑道。

　　“朝中事忙，朕也时时想着母后。”皇帝道，姬太后看着站在旁边有些拘谨的萧旌：“旌儿，坐吧。”

　　萧旌没有坐，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在暖榻旁坐下，抬头看了看恭顺站着的尹潇楚，眼角闪过一抹笑意。

　　皇帝没有说话，萧旌便不能坐，姬太后意识到了这些，对皇帝道：“虞儿，让旌儿坐下。”

　　皇帝抬头看向萧旌，萧旌也看向了皇帝。萧旌此时却不像是以往，看着皇帝的眼神中有火光暗涌。

　　萧旌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姬太后便以为他常是这种样子。如今看着他与皇帝，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中午的阳光太盛，空气中都充斥着热意。

　　“你们…这是…”姬太后傻傻的看着两个人，没见过这种阵势的她一时间愣住了，看向旁边的尹潇楚，尹潇楚平静的看着萧旌，如同热浪之中游离在外的一湖清泉。

　　不该去叫万岁爷的，赵嬷嬷站在一脸无措的姬太后身旁，心头暗暗的想着。

　　许是看到了姬太后的失措，皇帝道：“皇子坐吧。”

　　“臣谢万岁爷。”萧旌道。

　　气氛这下子才缓和起来，姬太后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尹潇楚，突然想到了萧旌与她说过的话：能缓和臣与万岁爷之间关系的人只有尹潇楚，所以臣向请太后帮臣一个忙。

　　让尹姑娘对臣的观感好一些。

　　萧旌说的没有错，姬太后心里想。

　　她让赵嬷嬷在两人中央放了一把椅子，让尹潇楚坐在那里。

　　皇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略微皱了皱，赵嬷嬷四下里看看，将椅子往皇帝这边放了一放。

　　“旌儿今日里与哀家说，以往潇楚在这里做宫女的时候，他与她的关系颇好。”姬太后道：“这么些时间不见，还挺想的。”

　　“是吗？”皇帝眼中露出了莫名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旌：“关系不错？”

　　萧旌吭了一声，这话是专门说给姬太后听得，不曾想太后直接就说出来了。

　　“也是。”皇帝若有所思：“上次出了事，还是你来报的信。”

　　“尹姑娘待人和气，寿康宫里的人都挺喜欢她的。”萧旌打着哈哈：“臣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没有说话。

　　萧旌后怕的瞧了姬太后一眼，姬太后又道：“你们三个要好好的，哀家这辈子没别的想法，就希望你们兄弟好好的，陪着哀家，等哀家百年之后，到时你们怎么样都好。”

　　她说完瞧着尹潇楚：“潇楚，你能答应哀家吗？”

　　“阿…”尹潇楚张了嘴，话却说不出来，你们三个好好的，这能答应吗？

　　“潇楚？”姬太后又反问道。

　　“朕与萧皇子之间的情分自小就有，不必要潇楚来转圜。”皇帝淡淡道，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是宫中的宫女，宫女进宫便有规矩，不能与宫外的男人接触，母亲怕是忘了这一条了？”

　　姬太后愣愣的：“哀家倒是没忘，只是旌儿他，与其他的人不一样。”

　　“怎么？萧旌不是男人吗？”皇帝接着道。

　　萧旌咳了一声，姬太后一时没话说了。

　　“母后想必还不知道，近日里萧国又有动静了。”皇帝看着萧旌，吃了口东西，太凉了，他又吐了出来。

　　姬太后依旧愣愣的：“什么动静？”

　　“萧帝近日里招兵买马，制造兵器，声势浩大。”皇帝淡淡道。

　　姬太后皱了眉头，看了一眼萧旌，就又不说话了。

　　“萧国北面是戎狄。”萧旌道，手指藏在桌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腿：“每年这个时候总要进犯，为冬天做准备，这是很平常的事。”

　　“此事是很平常，只是今年的武备好似比去年同时多出了许多。”皇帝看着萧旌，幽幽的吐出一句话。

　　“萧国不是刚刚败了吗？怎么又要打？”姬太后问道。

　　“萧国人狼子野心，这是迟早的事情。”皇帝道，擦了擦嘴唇，起身对姬太后说：“母后，儿子还有国事，隔日再来看您。”

　　“哦。”姬太后起身，看了看尹潇楚：“那就把潇楚留在这里陪哀家吧。”

　　皇帝的眉头皱起来，姬太后看着他，声音哀哀的：“你们若是都走了，哀家觉着没有什么意思。”

　　表面上是留住潇楚，实际上却是留着萧旌。

　　皇帝知道姬太后的想法，也知道姬太后是年纪大了才会有这种念头，可是要讲尹潇楚与萧旌放到一起，他却不能冒这个险。
　　萧旌近来动作颇大，有些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于是他笑着看着萧旌道：“朕有些事情正好想要与皇子商议，不如皇子陪朕一同去御花园？”

　　“臣非常乐意。”萧旌笑道。

　　“这样就好了，你们一同去御花园，晚上了来哀家这里用膳，哀家好久没有见你们了，实在是想念的紧。”姬太后笑道，看着皇帝：“皇帝可答应哀家？”

　　皇帝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母后放心。”

　　姬太后闻言 挂在心头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又看着尹潇楚道：“潇楚，你答应哀家，平日里要多劝劝皇帝，莫要生疏了兄弟，一家人，总要和和气气的才是。”

　　尹潇楚脸上的肉抖了两抖，知道今日里不答应是出不了这个门了，低声道：“奴才明白了。”

　　“那就好，你们且去吧。哀家有些乏了，正好要歇一歇。”姬太后道。

　　夏日炎炎，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

　　萧旌和皇帝都是善棋之人，皇帝在亭子中央摆了棋局，亭中有风，拂之如清荷掩面。

　　皇帝和萧旌都没有说话，亭中只剩下了两人对弈的声音。

　　很快，棋局落下，胜负已分。

　　“臣惭愧，又差一着。”萧旌道，眉鬓横飞，眼中却全无惭愧之意。

　　皇帝笑回道：“承让了。”

　　“兄长，距离我们上次一起对弈，已经过去多久了？”萧旌问道。

　　“不过一月有余。”皇帝淡淡回道。

　　“臣帝记得上次，也是棋差一着。”萧旌道，萧旌有着锐利的下颚，似笑非笑之时，压迫力极盛。

　　“凑巧罢了。”皇帝浅笑着，皇帝的面色很柔和，可是在这柔和的外表下，萧旌却逐渐失了自己积攒起来的锋利了。

　　“兄长总是如此。”萧旌的面色淡下来，声音低低的说道。

　　“萧国可来信了？”皇帝没有接他的话，望着正在旁边收拾棋子的尹潇楚，淡淡的问道。

　　萧旌看着皇帝，皇帝说的平淡，可这却是件大事。

　　“你可以走，朕不留你。”皇帝起身，跟着尹潇楚一起往乾清宫里走，边走边道。

　　对弈已终。

　　萧旌看着浮在水面上的清荷，一时无言。

　　他回到萧府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而平康坊的姑娘们才刚刚出来。

　　刚进了府门，萧铎就迎了出来。

　　萧铎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只比他小了几岁，是他从萧国带过来的侍卫。

　　可年纪上看起来却比他小多了，圆圆的脸蛋上，满是青涩的红润。

　　“大哥，老主子那边来信了。”萧铎将一封用条蜡封着的长信递给他，萧旌就在当下拆开看了起来。

　　上面只有几个字：一切都好，勿归。

　　萧旌的神色凝重起来，盯着远处昏暗的天色，面色沉的像大雨将要倾盆而来。

　　或许是门口的烛光太暗，以往机灵的男人没有看清萧旌的神色，一脸期待的道：“若是回萧国的话，属下想带走一个人。”

　　萧旌转头看他，萧铎害羞的低下头，萧旌说道：“招华楼的那位？”

　　萧铎点了点头，又匆忙的解释：“她与其他的姑娘不一样。”

　　萧旌看着他痴傻的样子心里好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大踏步向屋里走。

　　萧铎在他后面跟着，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又匆匆忙忙的解释：“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与其他人不同，她待我极好，为人善良，进那里面也是不得已的。您知道，桓国的规矩太多，党争也太多，她与我说过，她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在党争中落败才送去的平康坊。”

　　他跟在萧旌后面一直说，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萧旌听得不耐烦了，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酝酿着风暴：“你说她是家里犯了错被流放的，那怎么不在教坊司呆着？”

　　萧铎怔了一怔，嗫喏道：“她们也不全是在教坊司。”

　　萧旌冷哼了一声：“官宦人家的女儿进了教坊司又被放出来的，多半是因为姿色太过平庸，或者是得罪了上头的人，你觉得她是哪种？”

　　萧铎涨红了脸，萧旌从未如此与他说过话，眼见萧旌不相信他，他更紧张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兄长，我相信她，她不会欺骗我。”

　　萧旌看着萧铎，萧铎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看着他，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入夜前的黑暗很快过去，皎洁的月光高高的挂在天上。

　　萧旌只带着萧铎来过一次招华楼。

　　也就是那次，萧铎遇上了碧玉。

　　碧玉也是招华楼里的姑娘，在里面算不得拔尖，同她的名字一样，小家碧玉型的，笑起来带者些许羞涩。

　　萧国的女子大多豪放，像碧玉那种的倒是少见。如果真的想要强行找些相似的话，那就是碧玉笑出来的时候露出的那对虎牙。

　　像极了萧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