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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   猫仔、干豇豆和赵东方强势加盟以后,没什么人再来询问,球馆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乔麦一眼扫过去,忽然看到刚刚向他提问的那个男生,正独自站在观众席第一排,似乎望着乔麦的方向,眼神放空,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他“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星期一早上“卖座位”时,对面教学楼走廊上那个迟到的家伙。想不到一班的学霸也关心这种事情啊,他忍不住感叹。

      上次隔了一栋教学楼,看不清楚,现在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一下这人的体型。个子比乔麦高一些,双腿修长,肩膀宽阔,算不上十分强壮,但也绝不瘦弱,小臂上明显的肌肉线条透露出良好的运动习惯。

      乔麦心中暗暗叹息,这么好的身体条件,不打篮球真是可惜了。正思索着,肋骨微微一痒,被人顶了一下。

      “看谁看那么入迷呢?喊你半天了。”林天天在她耳边大声说。

      “哦……看见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乔麦说着便要往观众席走去。

      “打招呼着什么急……”林天天左手拽住他的手臂,右手把他的脑袋掰向一边,“阎王那边搞不定了,还不快去救火!”

      **********

      乔麦一扭头,只见阎炎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朝他们猛招手,显然遭遇了难题。桌前站着一个瘦瘦的男生,身穿黑色运动T恤和橄榄绿运动短裤。后颈、手臂和小腿白得发光,背影很秀气。

      两人赶紧跑去查看。阎炎撇撇嘴:“这位大姐……哦不,这位师姐……想加入我们球队。我说我们是男篮,不要女的,她还不乐意了,非要找我们管事儿的评评理……”

      乔麦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女生。凌厉的短发,精致的五官,眉宇之间英气逼人,非常不好惹的样子。林天天也暗暗吃惊,盯着她看了又看,再瞧瞧乔麦和阎炎,心想这位师姐可比这俩傻小子帅多了。

      “你就是管事儿的?”

      乔麦点点头。林天天有点紧张。球队都是男生,全市大赛也是男篮比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问题在于,乔麦的招募启事上的确没有写明“只招男生”。发生这样的尴尬,责任确实在他。眼看这师姐满脸怒容,随时就要爆发,乔麦却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欢迎加入二中篮球队。”

      刹那间,林天天和阎炎,还有闻讯赶来的猫仔、干豇豆和赵东方全都目瞪口呆。就连师姐本人也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说不出话来。阎炎拽了一下乔麦的胳膊:“你疯了?”

      乔麦没有理他,直视着师姐的眼睛,伸出的右手依然停在半空:“以后一起打球,训练,难免会有些身体接触。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跟她讲。”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林天天。师姐转头看了她一眼,林天天的脸不知为何瞬间红了一下,连忙点头。

      “另外,我们的目标是全市大赛。”乔麦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姐,“全市大赛是男篮比赛。所以你无法参加。”

      师姐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

      “这两件事你不介意的话……”乔麦停下来,伸出的右手抬高一寸。他的目光诚挚而热烈,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点犹豫。

      师姐看着他的眼睛,十秒钟后,原本带着怒气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打球嘛,磕磕碰碰,正常。至于什么全市大赛……”她酷酷地笑了一下,“挥毛巾算参加吗?”

      乔麦也笑了,转过头,面向阎炎和他身后的众人:“她不介意。你们介意吗?”

      阎炎一时哑口无言,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到任何介意的理由。再看猫仔、干豇豆、赵东方,摇头摇得跟触了电似的。

      “那么,以后就是队友了。”师姐伸出手,跟乔麦握了一下,“高二8班程锦,控球后卫。”

      “高一17班乔麦,小前锋。”

      林天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鼓起掌来。猫仔一双圆圆的小胖手也跟着鼓掌。林天天上前挽住程锦的手,说起了悄悄话,仿佛瞬间就成了闺蜜。“师姐,他还没说全呢……这些男生啊,打起球来一身汗,又脏又臭。你别的都可以不介意,这一条才是最严重的……”

      **********

      新队员们捡了个篮球继续玩着。乔麦走到一边,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始终记挂着刚才观众席上那个“一班的家伙”。

      虽然在他的想象中,那种尖子班里的优等生,一辈子都不可能跟篮球有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何,总感觉那少年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他看上去和其他“一班学霸”们不太一样。

      一眼望去,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原地转了360度,一排一排扫过去,始终没能找到。大概已经走了吧。

      乔麦觉得有些遗憾,只好转过身望向球馆的大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差不多了吧?”阎炎走过来,“咱们去庆祝一下!”

      “不急,我还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一定会来的人。”乔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看?”

      阎炎循声望向门口,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

      还是那件印着Fashion字样的宝蓝色POLO衫,还是那条古早味黑色涤纶七分运动裤,还是那双满是岁月痕迹的帆布鞋。这放眼二中独一份的气质,非他莫属:

      薛人杰。

      阎炎激动得大吼,“我X,老球皮!可把你给盼来了!”

      薛人杰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他低调,低调。走到乔麦跟前,还没打招呼,先解释起来:“我就过来看看热闹,纯看热闹,绝没有别的意思……嘿嘿……”

      阎炎正想大喊,看什么热闹!就差你了,快来填表吧!却被乔麦按住了。

      乔麦不提招募之事,指着正在打球的新队员们问道,你看我们这几员刚刚加盟的大将,实力如何?

      薛人杰看了半天,点点头,嗯,不错,不错。蛮好,蛮好。乔麦又问,依你看,他们几位,加上我和阎王,去参加全市大赛,能走到哪一步?

      这个问题让薛人杰犯了难。那可是全市大赛啊,无数篮球少年们梦寐以求的舞台!除了体校的专业运动员和篮球特长生不准参加以外,可以说集结了全江州普通高中生里的最强球员。

      就眼前这几块料,还妄想“走到哪一步”?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但又不好直说,直说不是他的风格。吞吞吐吐半天,只好说道,如果就这么参加,只怕有一定难度,毕竟刚刚组建,缺少磨合……如果能好好训练一下……产生一些……一些化学反应……达到1+1>2的效果,那就……那就……嗯,就会好一点吧。

      乔麦强忍住笑,一脸严肃地问,那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吗?

      薛人杰摇头。

      “是夺冠。”

      薛人杰心下骇然,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一旁的阎炎也懵了,这牛连他都不敢吹啊。乔麦对他们的震惊视而不见,接着问薛人杰,你觉得有戏吗?

      “你说夺冠吗……这个嘛……啊,有点困难……”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老实说,相当困难……”

      乔麦把手搭在薛人杰的肩头,如同好哥们一般勾肩搭背,来到场边坐下。“你也不必为难。我心里很清楚,以现在的阵容,要夺冠,的确不太现实。”

      薛人杰终于狠狠点了点头,放心下来——这师弟愣是愣了点,幸好不傻。

      “不过呢,夺冠的目标,还是不变的。”乔麦又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补强阵容。狠狠补强!你说对不对?”

      薛人杰又点头。

      “如果能再找到一个厉害的人物,带领我们,就大有希望了。你说对吧?”乔麦说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薛人杰似乎有点懂他的意思了。可人家毕竟还没有捅破,自己也不好当即拒绝,只得听他说下去。

      “我呢,跟阎王讨论了很久。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必须有超强的篮球实力,丰富的球场经验!更重要的是,要具备领袖气质,成为‘更衣室里的精神支柱’!这样才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走向冠军!”

      听到别人把自己夸成了迈克尔·乔丹,薛人杰不禁有些飘飘然。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不断提醒自己,薛人杰!别忘了,你可是来“纯看热闹”的,可别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上了钩!

      “那你们……”他强行按捺内心的澎湃,颤抖着问道,“是不是已经……找到这个人了?”

      “远在天边!”乔麦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近在眼前。”

      薛人杰一声长叹,万千感慨涌上心头。终究,终究还是走到这两难境地!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唉,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能力太强,太全面!

      内心天人交战,承蒙师弟厚爱,看得起我薛某人,但学习、个人爱好、学校荣誉,三者究竟如何兼顾,如何平衡?确实难以抉择!不如让他多给点时间,容我斟酌片刻……

      他正要开口,却见乔麦突然掏出手机,点开了江州二中的官方社交账号,一个劲往下滑呀滑,不知是何用意。

      滑了好一会儿,乔麦一拍大腿,找到了!

      “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人。”

      **********

      薛人杰凑过去一看,是二中去年发布的校园生活宣传视频,其中有一个5秒左右的镜头,正是篮球选修课。他还记得,这是去年刚开学不久时摆拍的,那时候课上还有几个会打球的同学。当天学校还专门通知他们穿了校服,为了拍摄,会打的不会打的全都一股脑上了场。

      镜头里,薛人杰一记妙传,助攻篮下的中锋。后者接到球,一个漂亮的转身,将防守球员甩在身后,轻松上篮得分。一个小小的动作,将脚步的轻盈、技术的精湛、身体的灵活,展现得淋漓尽致。

      薛人杰看完视频,愣了半天,你们说的究竟是谁?

      尽管事情已经足够明显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片子里出现了三个人——高个中锋、他的防守者,以及传球的薛人杰。

      乔麦拖动进度条,把这个镜头又播了一遍,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略过了薛人杰传球的一瞬间,指着那瘦瘦高高的中锋说,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技术,这脚步,这身体!整个视频里,不,整个二中,有谁比得上?想不到咱们学校还有这样的高手!师兄你说,这叫不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薛人杰彻底傻了。想要跳起来争辩:“难道前面那一记妙传就不值一提?你懂球吗?再说了,这人你们根本不认识,怎么知道他经验丰不丰富、有没有领袖气质!要说领袖气质,我以前在我们县中学可是当过三年队长的人!”

      但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人家想找的压根就不是我。更何况——薛人杰提醒自己——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打算加入嘛!

      乔麦忽然站起来,向薛人杰鞠了一躬。

      “师兄,我们知道你的课后时间很宝贵,也从来不敢打扰你。但视频里这位高手,我们一定要找到他。所以,求求你带我们去见见他。只要有了他,从此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

      薛人杰内心深处残存的一丝希望也随着这番话而灰飞烟灭了。他终于彻底死了这条心。按理说,这样一来正好遂了他“纯看热闹”的心愿,应该高兴才对。奇怪的是,此刻他全身上下却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说不出的感伤。

      “师兄,师兄?”

      薛人杰望着球馆的大门,目光逐渐失焦。夏末的风把门外的树枝吹得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叹了一口没人能察觉到的气,神色怅然。

      “我还要复习功课,就不带你去见他了。”他的声音平静,仿佛不带一丝情绪,“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怎么找他。”

      乔麦又鞠一躬:“太好了!多谢师兄!”

      “出校门右拐,过红绿灯,看见一家麻将馆,旁边梯坎上去,巷子最里面有一家卤菜摊。没有招牌,没有店名,就叫卤菜摊。进门上二楼,就能见到他了。这个时间,他肯定在。”

      “多谢师兄!这位高手怎么称呼呢?”乔麦再鞠一躬。加在一起已经是三鞠躬了。

      薛人杰没有看他,继续看着门外的摇晃的树枝,看着风,看着已经降临的夜晚,缓缓地说:

      “他叫杜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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