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王妃》戴墨染月

90、慧如

　　惟怜和柳儿决定，让十一去见见亲人。
　　不过，马上就到小年了，暗阁说不定还会给十一安排任务。那就只能安排十一的阿娘一家子来京城了。
　　不过还好，十一阿娘的丈夫是暗阁的人，但是他不愿意加入歃血盟，十一的阿娘便也没有再强迫他。徐惟怜给十一的阿娘，也是她自己名义上的阿娘写了一封信，请求他们一家来京城团圆。看到了“女儿”的信，铁匠这就向暗阁请示，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来了京城长居。

　　于是，惟怜给阿娘写了一封信，安排她们母女二人单独见面，自己则给两人盯梢。
　　梁十一的阿娘，名叫梁慧如。本来出身望族，但现在她借着铁匠妻子的身份徐何氏继续活着，她的儿子也认了铁匠为亲爹。梁慧如不打算让儿子卷入风暴中。当年她为了救活女儿，不得不答应加入了歃血盟，她就知道女儿以后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地面临一场场风暴。她现在只想儿子以一个平民的身份继续活着，至少儿子眼中的亲爹，还有一层暗阁的身份可以保护他。十一的阿娘还给铁匠生了一个儿子。
　　好在柳儿在京中和其他青楼的老板娘关系也不错。不久，十一的阿娘就找到了供职的地方。十一阿娘供职于一家不太大的小青楼，名叫“无忧处”。这是里劳役们常来的青楼。这些劳役，都是穿梭于京城和乡下。京城市集上的果蔬鸡鸭，都是他们从乡下运来的。为了慰藉自己，很多人都在无忧处留宿一晚，第二天再回乡下。
　　不过，无忧处的老板娘看上了十一阿娘的织花手艺。反正无忧处穷，女妓们都穿不上什么好衣服，便让十一的阿娘夜间当厨娘，白日里再做两个时辰的绣工。这些绣工单独算酬劳。十一阿娘谢过了无忧处老板娘。此时，铁匠来京城述职，除了白日里在暗阁开在西市的铁匠铺打铁，他在城外的乡村租下来五亩良田和一处宅子，供一家人安身。只是每天进城出城，路途有些累人。
　　等一家人都安顿好了，他们给徐惟怜写了一封信，邀请十一出城来见面。
　　她们在田间。离铁匠家不远的一处小屋见了面。
　　十一已经整整十年没见到阿娘，再见到已经认不出阿娘的脸了，只有阿娘脸上的字让十一确定，眼前这个身着粗布，满鬓灰发，手指粗笨，身体还有些佝偻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是自己的阿娘。
　　十一不敢上前叫，但是那妇人冲上来，摸了摸十一的脸，十一感受到，妇人手上纵横着好多凸起伤痕，还有粗糙的茧子。阿娘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哭吧。
　　“悠儿，我的悠儿。”妇人喊着。
　　十一记得，自己以前，住在富丽堂皇的府邸的时候，周围的人，和阿爹，都是叫自己悠儿的。
　　“悠儿，你还记得，你以前叫什么吗？”妇人问道。
　　“悠儿我记得，我也记得，我姓萧，我的祖父是皇帝，大家都叫他官家。”十一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是啊，你叫萧承悠啊！”妇人激动地说道。
　　“我们是不是，在一个很破的地方过了很多年，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还有很多嬢嬢。”十一回忆起来了。
　　“是啊，那叫掖庭。专门看官获罪官员和贵族的女眷们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给宫中的下人，洗了好些年衣服。你还记得其中有一个嬢嬢，她对你很好吗？”十一摇了摇头，她确实不记得了。“还有一个嬢嬢，她会纺织。你小时候穿的花衣服都是她给你织的。你还记得吗？”
　　“是不是，刘嬢嬢。”十一试探着问道。
　　“是啊！”妇人激动地把十一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十一也激动地把妇人搂在自己怀里。结果，妇人却开始喊疼。
　　“我的女儿怎么力气这样大。”妇人虽说眼含泪花，但是已经笑了起来。这些年女儿长得这样好，她真的很感激四皇子和六皇子暗中的照顾。
　　母女二人在小屋里，聊了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十一说，自己就是进了军营，然后进了暗阁，现在除了听暗阁的差遣，还要听上级的命令。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些危险，自己的生活，也就是那样。
　　阿娘说：“阿娘这些年，过得也还好。阿娘跟着你刘嬢嬢学了织花手艺，除了干农活，就是照顾家里人，卖点小孩儿的花衣裳。阿娘给你信，告诉你阿娘现在的丈夫是个平民。你从掖庭出去之后，阿娘也出去了。阿娘跟着现在的丈夫去了秦州，还有了两个儿子。”
　　听到阿娘有了新的家庭，十一有些失落。
　　十一起身，给阿娘行了个礼。“既然阿娘开始了新的人生，那我也不要去过多打扰你的生活了。”十一转头就准备走。
　　“悠儿你站住！”阿娘喝住了她。
　　“你可知道，这些年你都是靠着什么活着！”阿娘问道。
　　“军营的营长，暗阁的阁主，他们给我发放银钱，我的衣食住都是他们管着。”十一说完这些，便不想和阿娘再说话了。
　　“你可知道，你加入了歃血盟。你可知道，你的上级是徐惟怜。你可知道，徐惟怜和烟花碎的柳儿为何如此照顾你。”阿娘继续追问十一。
　　“你可知道，徐惟怜现在是阿娘名义上的女儿，你不是。徐惟怜，是阿娘的下级，你是徐惟怜的下级。”阿娘跟十一明说了。
　　“我知道阿娘你是歃血盟的人。”十一哭了，“若不是为了见到你，我能在秦州加入，在段平砀的鼓动下，加入歃血盟吗？”阿娘听了，摇了摇头。“自从你来到掖庭，我让你记住，你从此改名梁十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一起加入歃血盟了。”
　　“梁十一，这是谁？”这个名字，十一叫了自己这么多年，最后自己还是借别人的身份活着吗？
　　“梁十一是掖庭的暗号。这些小小的女孩子在进入掖庭之前，很多都没有起名，只能记住是谁家的。掖庭里的女人们，按照进入掖庭的孩子前后排序，给孩子们起名。你是进入西苑的第十一个孩子。只不过，没人知道在戚育茗去找你之前，宫里的另一个孩子已然命不久矣。你走了之后，那个孩子的尸骨便出现在了掖庭里。她以‘三皇子之女’名义，下了葬。”
　　“你走出掖庭之后，你借着冀州另一家人的身份行走于世间。只不过那家人都死了，只有一句是后面添上去的。‘此家小女儿梁氏供职于童子兵营’。好处就是冀州的记录人丁的黄册已经没有人看管了。冀州自从糟了一次蝗灾，饿死了很多人之后，官府对黄册的管理便及其不严谨，他们不想让官家知道一场蝗灾死了这么多人，哪怕很多农户已经全家没一个活人，但是黄册上并没有销户。所以我们才有假借冀州人家的身份脱身的可能。”
　　十一仔细地听完了阿娘说的每一句话，不由得感叹安排这一切的人真是神通广大。
　　“所以，我现在在世间，是自由身。”十一问阿娘。阿娘点了点头。“这都是歃血盟背后的高人，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人生。所以阿娘要好好报答这些高人们。”阿娘说着，抱紧了十一的肩膀。“所以，歃血盟除了救了我们，还救了很多人吧。都是些落难的人。”十一接着阿娘的话说。
　　“徐惟怜，段平砀，还有别人吗？”十一问。
　　“还有烟花碎的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