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有风》木兆也

4、海岛有风

　　甘承昊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一看样子就是在海鲜街工作，穿着防湿的靴子，围着围裙。女人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微微浮肿泛着土黄，不是健康的颜色。就好像生了什么重病，身体也特别瘦削。

　　随着她的走近，空气中海鲜的腥臭味也更加强烈。

　　甘承昊跟在季夏身后停了下来。

　　“桑郅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季夏问她眼前的人。

　　女人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最近还不错。”

　　“那也得注意休息。”季夏向她身后的海鲜摊位看了看：“怎么没让桑郅来帮忙？”

　　提到自己的儿子，女人露出了十分温柔的笑容：“他啊，这不要开学了。在补暑假作业呢。”

　　听到这个季夏也跟着笑了：“那应该是很忙，难怪来不了。”

　　两人攀谈了一会儿，季夏面前的女人注意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甘承昊，她赶紧问季夏：“这帅小伙儿是？季老师的男朋友？”

　　这时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向着季夏和桑郅妈妈的方向走来。男人的身高和甘承昊不相上下，南方的人个头本来就不高。结果这会儿同时出现两个个头快一米九的男人，确实很难不引起路人的注意。

　　男人一看也是在海鲜街工作和桑郅妈一样的装扮。

　　“让你休息，你怎么抓着季老师八卦了。”男人的语气中是宠溺和心疼。

　　季老师对着桑郅爸点了点头，“不打紧。”回头看了甘承昊一眼：“他是来学校支教的体育老师。”

　　夫妻俩都将视线落在了甘承昊身上。

　　虽然不认识，甘承昊还是对着他们微微点头。

　　“下次有空再聊，我还赶着带甘老师去学校开会呢。”季夏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季老师，你等一下。”桑郅妈妈喊住了季夏，转过身对桑郅爸爸说：“你去给季老师拿些狗爪螺。”

　　一听到要给她拿东西，季夏赶紧拦住：“桑郅妈妈，真的不需要！我肯定不能收的。”

　　桑郅爸爸眼疾手快，很快就拿好了一袋狗爪螺：“很新鲜的，都是孩子妈的一番心意。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每次说给你带些海鲜你都不愿意。这次你就收下吧，怕你觉得负担 ，我也没拿太多。”

　　季夏一直都很害怕经过海鲜街，每次经过桑郅爸妈总想拿点什么给她。她作为老师自然是不能收学生家长的东西，这已经是她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拒绝了。

　　季夏看着桑郅爸妈热切的样子：“那我就收下了，下次真的不要再给我拿了，不然我都不敢来这里了。”

　　眼见着季老师收下了东西，夫妻俩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常来，季老师一定要常来。”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们的狗爪螺。”季夏和他们道谢后，然后转头对甘承昊说：“走吧。”

　　走了一会儿，季夏回头：“不好意思，遇到了学生家长。让你久等了。”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海鲜街。

　　说话的间隙季夏估算着海鲜的价格把钱转给了桑郅妈。

　　甘承昊自然是不知道，原本走在季夏身边的男孩忽然停了下来略带嘲讽地说：“我算是知道了一件事。”

　　季夏下意识地问：“嗯？”

　　他故意将视线落在季夏手上的狗爪螺：“难怪那么多人想当老师，当老师真是个肥差啊！”

　　等季夏反应过来的时候，甘承昊已经走到了她前面。

　　打从第一次见面，季夏就对甘承昊没一点好印象，现在更是干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一直到学校，季夏没有和甘承浩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比原定的会议时间晚了五分钟。

　　随着他俩一进会议室，会议室便引起了轰动。

　　显然轰动的根源不是季夏，会议室里都是季夏的同事，那引起轰动的只有季夏带进会议室的甘承昊了。

　　“甘承昊！”忽然有人大叫了他的名字。

　　季夏循着声音望去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

　　桂川小学是名副其实的村小，整个学校六个年级学生加起来才119名。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家庭早就从岛上搬走了，绝大多数去了距离桂川岛最近的海市。

　　留在岛上上学的孩子要么是父母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要么是像刚才遇到的桑郅父母一样，在岛上做一点小生意。

　　而桂川小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桂川人并且年长的居多。因此也很少会有新面孔出现在这所村小，像今年一下子出现两个新面孔是十分不多见的。在此之前整个桂小就只有季夏一个外地人。

　　季夏眼前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姣好的面容，干净清爽的马尾，一看在学校里就很受男孩子的欢迎。原本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邵德校长问那女孩：“林老师认识甘老师？”

　　说完视线又落到了刚走进会议室的两人身上：“季老师，甘老师。你们先坐，先坐。别客气，随便找位置坐下。”

　　会议室里是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季夏看校长附近只剩下了一个空位，自己便非常自觉地向后走，把位置留给了甘承昊。

　　等两个人都坐下后，大家的视线又落回了那位年轻女孩的身上。

　　女孩十分激动，视线就没从甘承昊身上移开过：“我是他粉丝。他可是庆市篮球打得最好的大学生！不！应该是全国！”

　　女孩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甘承昊，甘承昊却是神态自若，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女孩继续说：“尤其是今年全国大学生联赛的比赛上他打的可好了，只可惜……”

　　甘承昊打断了她：“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女孩看甘承昊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提起这件事，她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从众人的视线中她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里没有人知道甘承昊是很厉害的篮球运动员啊。

　　“可你就是很棒很棒的球员！”林欣优毫不吝啬自己对甘承昊的赞美。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充满生机，表达爱意的时候又从不掩饰。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林欣优很喜欢甘承昊，或许是崇拜或许是爱恋，都不重要了。

　　看着小年轻充满生机的样子，他们这群年长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嘴角带笑。

　　“季老师，你听到没有！”邵校长高兴地对季夏说，“这回桂小篮球队有救了！可真是太好了！”

　　季夏的视线里看到所有的同事都注视着甘承昊，她也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格外帅气的男孩子身上，可她的心里还是在起疑：

　　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男孩子竟然是庆市篮球打得最好的大学生？

　　邵校长沉浸在喜悦中，都忘记要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新实习老师了，要不是教导主任高茂雄提醒他，他就可真得忘了。

　　“对，对。你瞧我这个记性。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年我们岛上来了两位支教老师啊。首先是庆市师范的林欣优老师。让林欣优老师和大家做做详细介绍。”

　　林欣优作为一名大三的学生没有丝毫的怯场，落落大方地起身：“各位前辈老师好，我是庆市师范大学音乐教育专业的林欣优，我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桂川人，但也算半个桂川人，因为我妈在桂川岛出生，我外婆外公也一直住在桂川岛。我也算是有私心，除了实习以外，也想利用下班的时候呆在外婆外公身边，毕竟他们年纪也大了。”

　　林欣优说话的间隙会和每一个望向她的人有眼神交流。

　　也因此在她说话的时候，年纪大一些的老师都连连点头，待她说完，邵德校长更加是感慨万千：“现在年轻人像林老师这么有孝心的真的是不多了。”

　　“是啊。”教导主任高茂雄也表示同意校长的观点。

　　其他的老师也应声附和。

　　“实习期间还要麻烦各位前辈老师们了。"林欣优是完全知道如何讨长辈们喜欢的。在座的老师们纷纷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那下一位甘老师，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邵校长说。

　　甘承昊完全一副冷冷的样子，他起身平静：“我叫甘承昊，目前就读于庆市大学体育与教育专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休学了。”

　　因为甘承昊的介绍结束在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位置，所以当他坐下的时候很明显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吃惊。最后打圆场的必然是邵德校长。

　　“我们甘老师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之前也只是稍微听你师母说起过一些你会打篮球，刚才听林老师说你还是有名的球员。”邵德很是兴奋，终于可以有人缓解一下季老师的压力。

　　“我们学校有个篮球队，但是因为没有专业的体育老师，一直都是季老师在训练，现在甘老师来我们学校支教，希望甘老师能够协同季老师一起负责篮球队。”

　　校长尾音刚落，会议室里便想起了甘承昊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