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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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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大地一片死寂,寒雪飘飘洒洒,与屋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祝融靠在木凳上,手里扇着扇子,草药滚烫,咕噜咕噜冒着泡。
列周始终没有醒来,今日就是英招所说的最后期限了。
祝融看一眼高处的窗户,随手一挥,寒风凛冽而进,吹熄了炉灶里的火。
他将扇子随手丢弃,仿佛感觉不到烫意那般端着药罐走了出去。
瞬息后,他安静站在一扇门边,直到身上的冷气全部散去才轻轻掀开那厚重的帘子。
清淡的药味扑鼻而来,来自于药浴,也来自于那特地制作的药床。
将药罐放置在一旁,祝融走到床边,列周正安静睡着。
桃花骨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列周清隽的面容之中添加了几分柔媚,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却于微妙之中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惑人。
他枕着香草,白色的细碎花朵在这冬日里格外娇俏,祝融不自觉摘下一朵,轻轻塞进列周无法握紧的手心。
就这样静静凝视了许久,祝融准备起身,可就在脚下微动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在扮演睡美人吗?”祝融轻声低喃,“这是一个游戏,是吗?”
他想起了列周曾经说过的睡美人的故事。
修长的手指逡巡在列周红润的唇间,祝融自言自语:“正人君子是不可以趁人之危的。”
“要得到睡美人的允许才可以亲吻他。”
片刻后,窗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祝融的眼睛里露出些许笑意:
“可我不是正人君子。”
长发交织,轻浅的吻如期落下。
时间静静流淌,祝融把玩着列周温热的手:“你也不是睡美人。”
不知道过去多久,祝融起身,滚烫的药水已经冷却,平静黢黑的水面吞没了一切。
他端着药罐回到炉灶旁,火苗重新燃烧。
天色逐渐黑了,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雪色沉静映照。
祝融又回到了房间,熟稔地准备好药浴,熟稔地照顾着列周泡完。
“今日就不睡药床了,”祝融看着怀里的少年,“我们去若木的枝头吧。”
虽然名为树枝,但祝融所说的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被掏空的树屋一派艳红,轻飘的纱帘、厚重的床被,点上烛灯后,不同层次的红色交相缠绕,自生出一股缠绵的旖旎。
烛灯熄去,祝融让列周靠在他的肩头,而后合上眼似要进入梦境。
半梦半醒之间,祝融迷糊着睁开眼睛:“周周……”
艳若桃花的少年笑意盈盈:“我当然不是睡美人呀,笨蛋。”
说着张开尖利的牙齿咬了一口祝融的脖颈。
疼痛让祝融猛地坐起身子,他彻底清醒了,却还是看着身边活泼的列周不敢言语。
列周更加会撒娇了,他自背后攀附在祝融身上,靠在那熟悉的肩头轻声软语:“我就说了你会哭嘛。”
祝融下意识反驳:“没有哭。”
列周轻快地笑:“好吧,你没有哭,是我哭的。”
祝融握住他乱窜的手:“真的没有哭。”
列周:“……”
他无语地抽回手:“不懂情趣的笨蛋。”
说着兀自躺回被子,不去看祝融。
祝融回过身子,看着拱来拱去的被窝眼底逐渐盛满笑意。
微弱的烛灯亮起,列周微微抬头:“把灯熄了,我要睡觉。”
祝融俯身:“你偷亲我了。”
列周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抵住他的身子不让他继续靠近:“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再说了,”他提醒祝融,“当初我说睡美人故事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教我的。”
“还有,”他扯开祝融的手,“我要睡觉了,你不要碰我。”
被拒绝的祝融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列周重新把自己裹好,重新闭上眼睛,再重新折腾可怜的被子。
终于……
“你真是!”列周恼怒地钻出来,揪住祝融的衣襟满脸不开心,“你都不想我吗?”
最后说出来的话却全是委屈。
“我都要被疼死了,”他可怜巴巴看着祝融,“特别是骨头和肉长在一起的时候,又痒又疼,英招就是个大骗子,那个药浴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祝融揽过他的身子,紧紧抱住:“我很想你。”
除去想念之外,还有无法诉说的恐惧。
列周心情稍好,但:“你轻一点,我的身子现在可嫩可娇贵了,全部都是新长出来的。”
对外界的刺激特别敏感。
祝融稍稍松手:“好。”
列周拾起祝融腰间的系带:“你怎么那么拘谨呀。”
祝融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脆弱终于忍不住流露:“害怕。”
长久的无声对视中,列周主动靠近,许久后笑道:“你可是祝融。”
祝融:“也只是祝融。”
阻止不了生命的消散。
列周眼眶微红:“你总得相信英招,虽然他那张嘴时常令人讨厌。”
祝融轻笑:“嗯。”
列周抱住祝融:“比起害怕,你最应该的难道不是好奇吗?”
他试着转移话题:“我现在不是鲲鹏了。”
祝融将下巴搁在列周瘦削的肩头:“都是我的周周。”
列周:“……”
他胡乱掐一把祝融:“好好说话。”
祝融放松身体,把玩着列周漆黑的头发:“没有变化。”
列周将信将疑:“是吗?”
他伸出手,打量着光洁如玉的指尖:“可我总感觉不一样了。”
他看一眼不远处:“是烛光的原因吗?”
又想起这段时间的沉睡:“还是因为药浴?”
“或许兼而有之。”祝融回应。
灼热的呼吸落到柔嫩肌肤上,列周不自觉后仰:“好痒。”
他微微推开祝融:“好热啊,你用了燧石吗?”
祝融保持着列周所允许的最亲密距离:“没有,是若木自身的温度。”
列周这才打量起四周:“都是红色的。”
像是明了了什么,列周勾起明媚的笑容,他拉过祝融的手,带着它游走在自己的身上:“还说你不是正人君子?”
都此情此景了,还只敢玩弄那没有感觉的头发。
祝融端坐着:“你的身子还需要休养。”
列周引着那拘谨的手,腰间系带坠落:“真应该让英招给你配点‘开窍药’。”
“唔——”
祝融手下用力:“不需要。”
列周倒在床上,柔软的被子包裹着他,头发散开。
祝融擦拭着他额头的薄汗。
列周感受着他力度的变换:“祝融大人,疼。”
祝融动作一滞:“那便休息吧。”
说着直起身子,将松散的衣服整理好,顺便熄了烛灯,躺下。
列周侧过身子,随手抓过他的一缕头发,小流氓似的闻了闻:“祝融大人好香呀。”
祝融勾住他的腰,不语。
列周眨眨眼睛,不安分的手重新落到腰带上:“祝融大人,睡觉是不需要衣冠齐整的。”
祝融:“是吗?”
列周一把扯开来:“是的。”
他拨开遮掩的头发,露出肌肤:“你看我,睡觉的时候就是要这样随意的。”
祝融的眼底逐渐暗沉。
列周点弄着自己:“它变成红色的了。”
祝融覆上那作乱的手:“周周,现在是冬天。”
列周趴下身子,俯视着祝融:“所以,你要等春天吗?正人君子大人。”
他继而调笑:“我记得在人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正人君子大人,你忘记了你耍流氓的样子吗?这可不行,”列周故作苦恼,“我还是很喜欢那样的祝融大人的。”
“下雪了,”列周看着窗外,“原来那么热的地方也会下雪吗?”
他收回视线:“祝融大人,我现在应该觉得热,还是应该觉得冷呢?”
“唔——”
长裳飘落,满室红光。
第二日,不知道什么时辰,若木枝头堆满了积雪。
列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好看见祝融起身穿衣,他动了动身子,酸涩难耐:“饿。”
说完将脸埋进枕头,抱紧被子继续昏昏欲睡。
祝融回过身:“好一点了吗?”
深夜结束之后,他原本准备给列周按摩,但疲累至极的列周拒绝他再次动手动脚,于是只好作罢。
列周伸出一只手:“让我再睡一睡。”
祝融勾住那纤细的手指,在列周旁边静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熟睡后才轻轻出门,准备食物。
冬日的三荒之地极为肃杀,目之所及除去白色别无他物,就连若木也失去了色彩,只有内部保持着温暖。
祝融走进厨房,先是将煎药的东西收拾好,而后点燃炉灶,开始准备清淡的食物。
“叩叩——”
是若木被敲击的声音,祝融错愕,以为是列周醒了过来。
“叩叩——”
不、不对,不是列周,祝融心下一凛,熄了火出现在雪地上。
若木身前,那与天地一色的身影轻轻转过:
“好久不见。”
片刻后,热气腾腾的桌子前,三个人相顾无言。
许久后……
“你的妻子?”
列周:“……”
他低下头,故作不在意地喝水:“列周,他的相公。”
“哦?”
祝融:“嗯。”
“倒是有趣。”
又是一阵沉默。
看着逐渐凉去的饭菜,列周终于忍不住:“所以,这位是?”
“无面神。”
“浑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