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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耐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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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熹无的声音让列周顿住了身子,他僵硬着没有说话。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祝熹无走上前,走到列周旁边。
列周低着头,心绪不宁。
他是故意的,故意走在最前面,这样祝熹无就不会停下来等他。
然后他只需要在每次对方快要和他并肩的时候快速走动几步,就能够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扩大开来。
他知道的,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祝熹无不会大步行走,于是就这样卑鄙地去做了。
“为什么?”祝熹无是懵的。
短短半天里面,他们之间实在是发生太多变化了,以致于他没有办法马上反应过来。
误会不是刚刚解除吗?为什么一个午饭的时间又变成了这样?
列周看着地上的野草,小声回答道:“我们……我们走得太近了,会被误会的。”
祝熹无愣了一下:“误会什么?”
他其实隐隐猜到了是什么。
“误会……误会我们,”列周把头埋得更深,难以启齿道,“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
祝熹无沉静下来,云淡风轻道:“哪种关系?”
列周无路可逃,只能硬着头皮羞耻道:“情、情侣。”
祝熹无了然地笑笑:“你不喜欢,是吗?”
列周没有说话。
祝熹无伸出手又收回,他压住心里的沉闷,细语道:“周周,不要低着头。”
闻言,列周稍稍抬起脑袋。
祝熹无被他的听话愉悦到,心里的沉闷散去一些:“是吕丘凡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仔细回想,只有吕丘凡有足够的时间和列周聊起这些。
列周心里乱糟糟的,他不可能撒谎说“不是”,又担心说了“是”以后,会引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我,”他抓住发痒的皮肤,忐忑着解释道,“我应该要自力更生一点的,不能什么都依靠你,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应该总是让你照顾我,抱、抱我,背我。”
祝熹无淡淡笑着:“我是你的朋友。”
列周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没有谁会听不出来这其间的意思。
列周狼狈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小:“是啊,我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
一切都无言,但一切都明了。
失落、苦闷,祝熹无最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列周:“回去休息吧。”
酸涩的海水翻滚,列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你要去哪里?”他小心翼翼看着祝熹无,连询问都没了底气。
祝熹无拿着枕头和薄被子,轻声解释:“床太小了,两个人睡不舒服,你今天……累到了,好好睡一觉吧。”
真实的原因两个人心知肚明,但谁都不愿意挑明。
列周无措,试图做一些什么:“我、我不困,刚刚在树林里……睡得很好,我现在不想睡觉了。”
他直直看着祝熹无,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祝熹无却很坚决,他侧目看向窗外:“那大概是我困了,需要休息吧。”
列周咬住嘴唇:“你可以在床上睡,这里比较舒服,我、我去沙发上。”
无论是哪里,列周其实都不想一个人待着,但祝熹无的决绝让他不敢有所祈求。
祝熹无拒绝了他的建议:“沙发和床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客厅的光线更暗,更适合睡觉。”
说着他转身走向客厅,留给列周一个背影:“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睡不着的话就看看书吧,我记得这里有一些书的。”
列周痴痴看着,看着那扇门关上,隔绝出两个世界。
尘埃漂浮在光束里,列周突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员,悠悠荡荡漂浮着,空着心、空着灵魂。
他换去衣物,麻木地爬到床的里侧,那是他寻常睡觉的地方。
他枕着枕头,看着天花板,暗沉的褐色仿佛要煎出一副浓郁的苦药。
列周受不了,移开视线,看向床的右边,那里宽敞、空空荡荡。
他又看向平坦的床头,那里本该有另一个枕头,被他驱逐了。
看着看着,他突然坐起身,把枕头挪向那空着的地方,身子也跟着移过去。
随即他把自己埋进被子,漆黑里视觉、听觉都被削弱,唯独嗅觉放大,兢兢业业捕捉着所有气息。
列周没有睡意,也不想看书,他只想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着,静静发一会儿呆。
门板隔绝的另一边,祝熹无躺在昏暗里。
失意、惆怅、忧闷,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半阖着眼睛,心里格外平静,甚至在想起列周暗戳戳划清两人界限的时候还忍不住浅笑开来。
不容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呆子竟然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除去朋友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
而且,祝熹无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周周,你知道吗?朦胧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当你心善选择不直接戳破,而是隐晦点出,企图让对手知难而退的时候,你的心狠的对手却正在据此计算着,如何才能更快地……将你拉入深渊。
祝熹无不是良善的菩萨,至少不是列周想象的那般善良。
他比谁都清楚,列周需要他,或者说,列周恐惧失去他。
并且,他不介意在特殊的时候,利用这种恐惧,逼迫着列周走向自己。
他们之间的坦诚还远远不够,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让列周做那个执刀的人,亲自砍去秘密的荆棘。
如此,阴云才不会瞬息反复。
祝熹无也很明白,此情此景之下,他不需要特意表演什么,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咔嚓——”
“咔嚓——”
列周被熟悉的开门关门声惊醒,一骨碌爬出被子,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揪着心,几步下床,推开房门。
客厅里,沙发上,枕头、被子散落,祝熹无不见了身影。
他没有睡觉,列周委屈得红了眼睛,祝熹无明明说过他很困,他要好好睡一觉的。
可是……可是他没有睡觉,他不困,他走了……
列周无力、伤心——祝熹无骗了他。
祝熹无骗了他,这个认知冲击着列周,让他摇摇欲坠。
祝熹无怎么会骗人呢,他是祝融呀,祝融怎么会骗人……
可是,那怎么就是骗人了呢?
列周突然呆滞住——祝熹无没有骗人,他只是在……搪塞他,为了……躲开他的……纠缠。
搪塞……纠缠……
一下子,仿佛坠身冰窖,列周不可自抑地颤抖。
他狼狈地抹开脸上的泪水,满手湿润——祝熹无不耐烦他了。
不耐烦……这是比淡漠更可怕的情绪,后者尚且有别的借口,可前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喜。
被祝熹无所不喜,对列周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可以籍籍无名,可以风过无痕,唯独,不能被祝熹无讨厌。
转瞬之间,伤心戛然而止,甚至连彷徨、不安等扰人的情绪也不见踪影,列周静坐在昏暗里,大脑前所未有的高速转动——他要让祝熹无重新喜欢自己。
不知道列周下的决心,祝熹无此时正在敲着罗安安的门。
“叩叩——叩叩叩——”
木板音有节奏地清脆着。
“烦不烦!你烦不烦!!”罗安安满脸暴躁。
他顶着一头乱发,浑身洋溢着被吵醒的不满,要不是门把手质量足够好,恐怕早已碎成几瓣。
仿佛没看见他的愤怒,祝熹无收回骨节泛红的手,淡定道:“你说过,列周给你很熟悉的感觉?”
他们的聚会即将结束,若是此时不将疑惑解决,之后就不好说了。
罗安安狠狠闭上眼睛,又狠狠睁开:“就这?”
祝熹无点头。
罗安安深呼吸一口气:“你就不能晚上再来问?”
祝熹无微笑。
罗安安烦躁地揉一把头发:“真是要死了,进来说吧。”
杯子里热气氤氲,罗安安想要喝一口,结果被烫得斯哈乱叫。
他手忙脚乱放下杯子,没骨头一般倒进沙发。
“我是说过,”他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要被祝熹无冷死了,“但我不能确定。”
祝熹无眼神微动:“不能确定?”
那就是有所猜测了。
罗安安知道他的未言之意,但没有直说:“只是感觉,感觉很像,你知道吧?但是感觉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说不定就是错觉而已。而且,‘像’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人还长得像花呢,但是能因此就说人和花有血缘关系吗?显然不……”
“和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