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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三牲·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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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霓虹都不在。
一方面是因为神君的嘱咐,一方面也是因为天界的应酬本就很多。
缤纷馆的老板娘没来,没发话,自然没人有资格做主。因此,缤纷馆并没有停业整顿,还在对外营业中。
当然,连环杀人案到底是瞒不住的,即使是在民风剽悍的兽界,那客流量也肉眼可见地少了好多。
几桩人命官司不仅影响了缤纷馆的收入,也影响了缤纷馆的人心。
一开始,缤纷馆里的小厮们只是窃窃私语,猜测着谁会是幕后真凶。
辣目,或者说闻人,就当之无愧地成为了犯罪嫌疑人名单上的大热门。
毕竟,常驻缤纷馆的那些人,能有几个有这种本事的?嫌疑人的范围本来就这么点。
大家对辣目的态度就有些变了。
大部分人变得有些怕他,也不再给他留饭,不再和他打招呼,更别提说话聊天了。
有人在他房门口贴纸条,纸上只有“凶手”二字。
有人甚至在他房中放扎了针的小人。
而那些一早就觉得闻人是疯了的人,对他更是怀疑。
毕竟,谁没事从翩翩佳公子摇身一变成跑堂伙计的啊?
要说他没揣着点阴谋诡计什么的,谁信呢!
一时之间,馆中之人,议论纷纷。
“等老板娘回来,一定会开了他的!”
“那可不一定,这可是咱们缤纷馆的招牌啊!没他还怎么赚钱?”
“最好能开了他,还赚钱呢!托他的福,生意都变差了,咱们的月钱说不定又要减了哎!”
“这可怎么办呀!”伙计们听说进账要少了,纷纷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望向辣目的一道道眼光里,也都带上了几分更明显的怨怼。
“住嘴!”绿眉毛的小厮到底是看不过眼,“你们是都太闲了吗?竟然在这里乱嚼舌根。老板娘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扣你们的月钱!”
他们家公子一心都扑在风花雪月上,不论是对男客人,还是对女客人,都是柔声细语的,怎么可能会害人!
“又不是我们说的,客人们都是这么说的!”有伙计不甘示弱道。
现在还敢来缤纷馆里的客人,多少都是有些胆识的,有些猎奇癖好的,是以还能够继续上门。托这些人的福,缤纷馆还算不上门可罗雀,但也不见往日风光。
“……管好你们自己吧,没事少操心。”小绿低声呵斥道。他也算是缤纷馆里资格老的了,故而还算有些威望。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和杀人的疯子在一起,他们也害怕呀!
“是啊,要不是月钱高,我也想走了!”后厨的小厮们也聚在一起,纷纷附和。
“楼上还有活呢!”小绿将厨房准备的菜品端起来,没好气地对着一帮嚼着舌头根的伙计们道,“二楼雅间的菜,你们谁去上?”
“我来我来”,一黄眉毛的小厮动作极快地夺过了托盘,跑得飞快。
——————
二楼雅间。
“你回来!”
“不知姑娘还有何吩咐?”
小黄上完酒菜,本想要退下,却被这雅间中的女客叫住了。
“你们方才在楼下吵闹,在说什么?”一穿着烟水雾色,梳着堕马髻的女子开口。她的声音清清泠泠,不算好听,却很是特别。
这女子虽然叫了一桌子菜,却并未有动筷的意思。
“回姑娘,小的们方才是在说,楼下那个……辣目,哦,也就是闻人公子,毫无疑问,就是杀害红鬟姑娘的凶手!”
“很好。”
女客在桌上放下一锭金子。
“多谢姑娘赏赐!”小黄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想要去拿那锭金子。不成想,那女客却是先他一步摸上了金子。
看着眼前小厮眼里的欲望,她继续用纤纤素指拨动着金子。
“之前让你办的那些事情……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您之前吩咐小的的事情,小的都替您给办妥了”,黄眉毛的伙计,正是方才在楼下抱怨月钱会减了的小厮,“药也按您的吩咐下在他平时的吃食里了……”
“很好!”行凶之人,自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天若不除,人必除之!
“你继续静观其变,等我的差遣”,这女子又在桌上放上一锭金子,“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但凭姑娘吩咐。”小厮拿起桌上的金子,用衣袖擦了擦,笑得眉眼弯弯。
————————
楼下的伙计们被小绿连吓带骂地训了一顿,纷纷作鸟兽散状。
不过,他们中不少人,都不愿再做大堂里的活计,争着抢着要往后厨去。
神君拄着扫帚,有点无奈。
其实,缤纷馆不关门,也是他的意思。若是关门,这些人别说是月钱减少了,怕是都要回家喝西北风了。
而且,只有维持原来的平静,才有机会抓住凶手。
至于那些捉弄人的手段,还有那些流言蜚语,他倒也是无所谓的。就如同他当初对夜昙所说的那样,习惯就好。
维持稳定,抓住凶手,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神君突然想起,他刚来之时,被人一口一个“闻人”的叫着。那人人簇拥的场景,还如在眼前。现下,他倒是被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这就是人族常说的人未走,茶已凉吗?
没办法,现在,大堂里的活就只能他一个人承包了。
这厢,辣目神君正认命地扫着大堂。
夜昙却是有点坐不住。
“喂”,夜昙提着裙子,溜到柜台前,一边望着不远处还在忙碌的辣目,一边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小绿,“我问你啊,你们家公子从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呀?”
“呃……”小绿有点心虚。
他们家公子当年得罪的女人可是海了去了。
但那些姑娘们……当年分明已经原谅他了,应该不可能过了这么多年还来找后账的吧?
夜昙紧盯着小绿。
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一定有事。
“哎呀,咱们谁跟谁嘛!”夜昙一把揽上了小绿的肩,“快说说,说说~”她本能地感觉到,八卦就在前方,兴奋起来,赶紧撺掇小绿。
“哎,夜昙姑娘,我就与你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
小绿经不住夜昙撺掇,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
“什么什么?”夜昙抓住了重点,“你说你家公子到处留情的事情败露之后,被蝴蝶谷的柳蓉,还有所有被他欺骗的姑娘们教训了?”
“是啊”,小绿有些感慨,“我们家公子被绑上了柳蓉姑娘的独门法宝——冰清玉洁带,所以那些个红颜知己就都跑光了。”
“跑光了?”该!
夜昙抓了把柜台边放着的瓜子,开始磕起来。
“所以你们家公子就一蹶不振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小绿吊足了夜昙的胃口后才开口道:“只有我们老板娘对我家公子不离不弃啊!”
“老板娘?”居然真的有那么个老板娘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夜昙也看出来了,霓虹姐姐是绝对不可能看上闻人那厮的。
这么个温柔美丽的大美人,不可能这么没眼光的!
夜昙笃定的想。
“对啊,月下姑娘她对我家公子是情深义重啊!”小绿一脸骄傲,露出一个相当怀念的表情,“我家公子也是对月下姑娘相思成疾啊……”
可惜这次他都没机会问问他家公子,月下姑娘究竟去哪儿了。
他隐隐感觉到,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他家公子才又换了个身份,找了个和月下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
想到这里,小绿又忍不住看了夜昙一眼。
这一眼很是耐人寻味。
“……”夜昙还在咂摸那“月下姑娘”呢,看到小绿眼神的一瞬间,仿佛过电一般,瞬间就理解了发生的一切。
“!!!好啊!”闻人大混蛋!真是名副其实的狐狸精!
这是任是她再有想象力也想不到的!
她离光夜昙居然有一天还成替身了!
夜昙脸都气鼓了,完全坐不住,便直接出门去找闻人算账。
留下辣目神君很是郁闷。
方才,这多嘴的小绿在那竹筒倒豆子似的诉说着他当年的黑历史,他就有一种想用桌边挂着的那条破抹布塞住他嘴的冲动!
不过到底是没动手。
说到底,也怪他当初太过荒唐。
还是先追夜昙要紧。
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定是跑去竹屋找闻人算账去了。
神君将扫帚一丢,赶紧跨出缤纷馆大门。
反正现在也没人会来计较他上工的时间。
——————
竹屋。
“月下”,夜昙来是,闻人神君正放下手中的画笔,“你来得正好……这是我新画的,月下可要鉴赏一番?”
方才出了缤纷馆,神君用了个法宝,早早便来到这竹屋之中。
等夜昙的时间,他就顺便画了点画,来纾解心绪。
毕竟,缤纷馆的连环案,到现在都抓不住凶手,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因心里烦闷,连带着笔下的画也素净了不少。
可是,戏才演到一半,也不能随意退场,只能演下去。
不过,他早已决定,不会再用什么奇淫巧技。
“这……画的是我啊?”夜昙凑到画架前,凝神细看。
这次的画作是写意的,遥遥望去,只有淡淡月光与紫衣女子。
女子的容貌倒是看不分明。
他不明说,她还真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
“正是,其实这画,不过是因为我……有些思念你。”
这话是千真万确的。
缤纷馆里,以辣目的身份,他也不便跟她多说什么。
现下他也算众矢之的了,若还与她攀谈,说不定也会连累她的。
而且辣目本就不会说话,换成闻人或者没有情的身份,好歹能多说上些话。
此时正好趁机多说几句!
“……”
油嘴滑舌!
到现在还是半点不改!
其实,来到竹屋这一路上,夜昙的气也消了不少。
虽然神君不再学闻人的语气,但还有些在气头上的夜昙却并未察觉,暗暗腹诽。
不想理他!
不对啊,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她又不可能被闻人狐狸精骗身骗心,干嘛要这么生气啊,还特地跑来向他兴师问罪……
这么做,就好像她很在乎这事一样!
不行,先破防的那个就输了!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夜昙故作无事地继续欣赏画作。
画上还题有“万人如海,相遇不易”几句。
还思念!还相遇不易呢!
“月下觉得此画可好?”闻人神君见夜昙没提名字这茬,偷偷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是管谁都叫月下吧!”夜昙低声嘟囔几句。
她越想越气,便推了他一把。
“不看了!”
谁料这粉衣狐狸精真的晃了晃,像是要跌倒了似的。
“哎,你没事吧?”夜昙赶紧拉住他宽大的衣袖。
她有些惊疑,这狐狸精不会又在装可怜博同情了吧?
“没事……”少典有琴用手扶住桌子,“就是有点晕。”
其实,缤纷馆里不知是谁,总是时不时地在往他的饭菜里下药。
缤纷馆的事情越闹越大,接踵而来的报复与埋怨也越来越厉害。
砒霜的味道苦而涩,其实很容易察觉。
只不过,近日里分给辣目的饭菜都不好。一开始,他也只当又是剩饭,故而味道不好,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吃了。吃到一半的时候才觉得不对。
不过,下毒的剂量很小,故而他也只是有些头晕和腹痛,无甚大碍。
“那你快坐下吧”,夜昙将闻人扶坐下来,又开始替他诊脉。
是中毒了。
莫非他的仇人已经找上门来了?
“缤纷馆的事情你都知道吗?”夜昙边说边在怀里掏药瓶。
“知道。”闻人神君自然知道夜昙的潜台词。
“那你还坐得住?”真是心大!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多管闲事的家伙,都给他下毒了。
“你就不怕被人给‘替天行道’了?”这兽界的民风还是很剽悍的。
夜昙摸了一阵子,只摸出一个空瓶。
糟糕,她的百毒解之前就用完了。这几天忙,都没空再制作。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将空瓶子塞回怀里。
“官府不是已经在调查此事了吗?”他已经拜托了帝岚绝暗中督促调查了,“闻人不是捕快,不过,闻人业已拜托……兰儿去调查了。”
兽界的事情,帝岚绝当是最清楚的了吧。
“……你方才在找什么?”
“哎呀,没什么了啦”,夜昙并不打算暴露自己作为一个用毒的,居然连解药都没备齐的事实,开始打哈哈,“闻人呐,你这几天都在这里?”
“是啊……”“闻人”肯定得在这里。
“那你可有证人?”
“呃……兰儿姑娘算吗?”话说到这里,少典有琴终于反应过来,“月下,你怀疑我?”
意识到这点,神君多少有些失落。
“闻人还以为,月下是我知己。”
被自己的爱人怀疑,这滋味并不好。
“月下真的觉得,我会做那些事情吗?”
眼见着狐狸精的表情严肃起来,眸子也亮的惊人。
“哎呀,不是”,面对闻人眼神中快要溢出的哀怨,饶是夜昙,也有些招架不住。她摆着手,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啊?”这些案子都是在闻人于缤纷馆现身之后发生的。
要说和他一点没关系……
不会那么巧的吧?
“这……应该没有吧?”闻人神君自觉,他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闻人啊,你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夜昙突然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过来人语气,拍了拍闻人的肩膀,“你现在中了砒霜之毒,虽然是很轻微,但足以说明你的仇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本姑娘给你写张药方,你还是早点去药铺配药为好!”说到这,夜昙又补上一句,“不然小心嗝屁!”
她不想表现得自己有多关心这狐狸精一样。
“多谢月下提醒,怪道近日总觉得身体不爽”,闻人神君一派恍然大悟之色,“我会去问兰儿要点解药的。”
“兰儿?”夜昙奇道,“她那有药?”
“对,兽界的事情,他都能解决。”本来就是帝岚绝的地盘嘛!
这点小事还能解决不了嘛。
“那……”,夜昙有点心虚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说那兰儿姑娘那里有药……她是不是管那个一身绿光的大王要的是吧?”
夜昙以为紫芜扮演的大王才是管事的。
“……呃”,想起自家妹妹的扮相,神君的嘴角抽了抽,“应该……是吧?”尾音都带上了不确定。
“那你能不能拜托他们那的医官,来看一下我的……一个亲戚?”
夜昙是想让他们帮嘲风看看。
“要是还能给开点药就最好了!”
“好”,少典有琴自然知道夜昙口中的亲戚指的是谁,“闻人定不付月下所托。”
虽然他是觉得,嘲风的事情,帝岚绝应该也是没办法的,但他绝不可能当着夜昙的面就这么打击她。
————————
这几日,神君一直在缤纷馆等帝岚绝对连环凶案的调查结果。
不料,消息没等来,等来的是一队官兵。
这日下午,一队兽界官兵突然就将缤纷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着官兵进来的还有几个女子。
“官爷,您请坐。”小绿满脸堆笑地迎向他们。
其余的伙计们就开始交头接耳。
官差又上门了,自然是人心惶惶。
“之前不是已经查清了吗?”坐在一旁的夜昙正在喂嘲风吃饭,见此情景,不以为意道,“还有完没完了?”
她虽状似无意,然声音却不小。
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有苦主,自然要重勘现场了!”为首的捕头倒不是一个爱摆谱的,“职责所在,得罪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爱出外勤。又辛苦又没钱,可真是谁爱干谁干去吧!
“苦主?”夜昙有些疑惑地盯着官兵身边那群莺莺燕燕,“是你们?”
“正是!”
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身粉绿相间的衣裙,还是个老熟人。
正是月华楼的春溪姑娘。
春溪身后,一穿着烟水灰的女子也正神色不愉地盯着他们。
正是那日二楼雅间的女客。
女子紧了紧拳头。
她就知道,靠这些伙计,是成不了事的!最后还是要她们亲自动手!
“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嘛!”夜昙毫不客气地反驳。
“……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嘛!”嘲风咽下了嘴中的食物,也跟着亦步亦趋地模仿。
“……”
夜昙望着嘲风,神色诡异,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父女俩倒是第一次那么齐心协力,这诡异的二重奏搞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他们行注目礼。
“大家都知道,你们缤纷馆里的人和兽界官员勾结,自然查不出什么的!”
春溪虽然比不上夜昙嗓门大,但气势上也并不输她。
她好歹是花魁,在兽界混了这么些年,总还是有些门路的。
这次她们也花了力气,托了不少人,打通了许多关节,终于换得一个申诉的机会。
“行——那你们搜吧”,夜昙摊了摊手,示意官兵们随意,“搜吧——”
怎么可能搜得出什么。
她都勘察过那些现场好几遍了。
“行,那你们搜吧……”
闻言,夜昙赶紧扑过去,捂住嘲风的嘴,试图阻止他的复读。
“好了好了,你要乖哦,别说话!”
“唔……”嘲风略有不甘地继续发出语焉不详的声音。
———————
兽界官兵们在缤纷馆内搜索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嫌疑人呢?”捕快首领接到报告,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刀,询问手下道。
“大哥,在这呢!”两名兽界的小兵正押着辣目神君过来。
“带回去审问。”
“是。”
“等等!”夜昙坐不住了,“不是说勘察现场吗?你们凭什么带人走?”
“你是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捕头并不将夜昙这样的小女孩放在眼里,随口吓唬她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阻挠官府办案,本捕头可以当场逮捕你!”说罢,他又转头看了手下的小兵,“你俩还愣着干嘛呢!带走!”
“不行!”夜昙张开双手,拦住了士兵们,不让他们走。
别说辣目是她认定的小弟,她肯定要保护。更重要的是,辣目要是走了,她爹怎么办?
现在就他能安抚她爹了。
她已经受够了照顾傻瓜嘲风。要不是有辣目,夜昙感觉,自己说不定就要哭哭啼啼回去找青葵了。
“夜昙,没事的”,辣目神君并不想惹事,便出言安抚夜昙。
“你是不是傻啊!”夜昙恨铁不成钢,“行了你闭嘴!”她双手叉腰,手开始摸向腰间,大有要和兽界捕头理论,或者是以“理”服人的架势。
“看来你是一定要多管闲事咯?”捕快首领看了看天色,快到下工的时间了,他不想耽搁了。
还是赶紧下工,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一并带走!”
此时,站在夜昙身后的一官差冷不防推了她一把。
夜昙正在掏兵器,脚下一个不稳,但还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少典有琴扶住了。
“不准动她!”
配合调查,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会配合。
但要抓昙儿,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本姑娘我可以帮他作证。就拿第一件命案来说吧,就那什么红鬟死的那日,辣目他确实一整日都在忙活,根本没有空去杀什么人!”夜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着伪证。她是不知道那时候辣目在哪儿。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来就是对人不对事的。
她不相信辣目是凶手。
话音刚落,夜昙手上的赤色魔鞭“啪”的一声打在了地上。
捕头首领脚下所立的那块青砖立马裂了。
在场的众人纷纷噤声。
有效果了,夜昙舒了一口气。
她不能让这些人真的把辣目带走了。
到了官府,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得清呢?
她早就想过了,若是她们不依不饶,那她还可以去拜托师父。
去找兽界少主帝岚绝。
“怎么了,看什么看!”想好了应对步骤,夜昙便趁机开始发飙,“还不快滚,等着被本姑娘揍吗?”
小兵们齐刷刷地看向自家长官。
现在压力给到了捕头首领身上。
突然,有一小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在那捕头耳边低语几句。
“……哦?上面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大哥”,传话的小兵神色莫测,“不如咱们今天暂时就到这儿?”
“行吧!”他就是个打工的,自然是上面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了,“弟兄们,收工!”
“你们怎么能这样!”那几个告状的莺莺燕燕却是不依。
只是她们都是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倒也像是在撒娇了。
“春溪,难道你想就这样算了吗?”说话的正是那一身烟雾灰衣裙的女子。
“怎么会!”春溪激动起来。
红鬟的死因,她是一定要调查清楚的!
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是风尘中人,世间就没有公理了吗?
尽管这世道人心如此,但她相信,欺心之事难欺天,她一定要将这事查得水落石出。
只是今日,她们是没法获得答案了。
“我们来日方长!”春溪很恨地看了眼夜昙,对身旁的女子低语几声后,才愤愤地离开了缤纷馆。
“切!也不看看缤纷馆是谁罩着的!”夜昙朝着那几个女子的背影做了几个夸张的鬼脸,又转过头安慰辣目道,“放心,你的麻烦本姑娘管定了!”
说罢,夜昙又面朝众人,大声道,“你们谁再敢欺负他,小心姑奶奶的刀剑,听到了嘛!”
缤纷馆里的伙计们纷纷点头如捣蒜,然后作鸟兽散状。
“夜昙……”辣目神君拉起夜昙的手,想表达一下感激。
“哎呀,不用说了”,奈何他语速太慢,神君却又一次被夜昙捷足先登,“本姑娘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想要结草衔环,甚至以身相许了”,夜昙完全没看辣目神君变得有些无语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不用谢啊,只要帮我照看好嘲风就行了~”
“好。”那要是没有嘲风,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以身相许了?
辣目神君的思维也被夜昙带得有点偏了。
——————
是夜,神君又用信鸽联络了帝岚绝一次,讲述了缤纷馆里的纠纷。
虽然案子没查出端倪,但摆平这事帝岚绝的效率倒是挺高的。
有了帝岚绝的嘱咐,之后的日子里,兽兵们暂时也不再来闹缤纷馆了。
这些女子的问题,调查结果也就是黑不提白不提,不了了之。
渐渐地,缤纷馆又开始有客人光顾了。
至今为止,死的都是女子,所以,那些男客们并不在意。
依旧是夜夜笙歌。
至于今日台上的舞姬伶人究竟是谁,他们又何尝真的会在意。
当然了,这种歌舞升平,也不过是表面的。
缤纷馆中,仍偶有人受害。
只是,在夜昙的威逼利诱下,伙计们再发现什么,也不报官了,而是私下解决。
毕竟,这也事关他们的钱袋子。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
至于他们所谓的“解决”,就是把尸体处理了。
每一次,还都是辣目负责去埋的。
对此,夜昙也有点疑惑。
当辣目自告奋勇去处理尸体的时候,那些伙计们看向他那眼神,简直没把“凶手”两个字写在他脸上了。
但既然都说了要支持他,自然是要支持到底的。
于是,夜昙做主,神君又多了一份不定期的工作。
————————
人界,月窝村某茅屋。
那些不成人形的尸体,都是少典有琴处理的。
但他做的,倒并不是将尸体们掩埋。
不然,他也不会特地费时费力地将尸体们都带到石屋附近。
这日,辣目神君将自己背着的麻袋放下,将里面的尸体,和早先那些受害者的尸体按照遇害的先后次序排在一起。
做罢这些事,少典有琴拔出身上的清光剑,挽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随着锋刃所过之处滴落下来,他又捏起手诀,将之聚拢起来。
随即,那些鲜血被依次引到排列好的尸身上。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但血里尚有些灵力可以利用,可以故而之前也会有妖精循着这血的气味过来。
为了防止重蹈覆辙,少典有琴还特地在茅屋外围画了个符箓法阵,防止那些妖魔鬼怪闻到这血的味道,又来坏事。
输完血后,神君站在一排面目全非的女子面前,又捏了个诀,输了些灵力给最前头,红衣包裹的尸体。
他得先救最先遇害的红鬟。
红鬟身上,就只剩下一些质地不纯的清气了。
她死的时间最长,好在案发当时,他就已经用法宝将她的魂魄留在身体上了。
现在,以神族的鲜血为引,血中灵气可以维持红鬟的死灵不灭。
只要等些时日,大概率还是能够补全她的灵魂的,还可以助这灵体修仙。
等红鬟醒了,他便可以直接询问她,谁是凶手。
所以,虽然他们现在仍一筹莫展,但这些凶案,迟早都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少典有琴不知道的是,夜昙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上看着他。
其实,从他第一次去埋尸体的时候,她就跟着了。
起初,不过是想给他搭把手。
不想,出乎她意料,这辣目并没有背着尸体前往兽界的墓园,反而是向着人界的方向出发了。
这就让夜昙又好奇起来了。
莫非,辣目是终于想起来要去找人界失散的亲人了?
最终,他的目的地居然还是石屋附近的月窝村。
只见辣目背着装尸体的袋子,走进了一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茅草房子里,在那里捣鼓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夜昙有点惊讶。
看这茅屋也知道他们家很穷了,但是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都倒卖起尸体来了?而且还是品相极其不好的尸体。
不会吧?
这种尸体能干嘛啊?就算是免费送给别人冥婚也没人会要的吧?
见辣目正朝自己藏身的地方走过来,夜昙赶紧蹲下来,借着路边生长的野茅草将自己藏好。
她并不是怀疑他什么。
但她的确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们所有人。
于是,待确认辣目的确离开了之后,夜昙便提起裙角,蹦蹦跳跳地往那茅草房子进发了。
来到茅屋,夜昙抬起双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又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踢开那不算是门的房门。
眼前是非常诡异的画面。
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整齐地排列成一行。
那东西的“外面”,是女子们五颜六色的衣服。
不行了!
她要憋不住气了。
夜昙赶紧跑出门去,喘了好一会儿,才又将茅屋的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那之后,辣目每搬一次尸体,夜昙都会悄悄地跟着他,等他走后,又去看一眼茅屋中的尸体。
只是,单纯看那些尸体,她也没能看出什么特别的门道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又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就根本没学过什么法术。
——————
“辣目,你在干什么啊?”这次,夜昙终于忍不住了,没等辣目神君离开,就冲进屋子里。
她本来想通过观察,凭借自己的智慧看破其中的门道,最终无果。
夜昙是个急性子,又有点好奇宝宝的特质在身上,忍不住就想当面问个清楚。
反正就算真的有什么,她是不相信辣目就能做出类似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况且,她也不是吃素的!
“你怎么……”辣目神君猛然间听到夜昙的身影,急忙转头,“在这?”这回他的语气倒不是装的了,是真的有点不连贯了。
这是被夜昙吓的。
满屋子都是尸体,突然出现了个自己之外的活人。饶是他一瞬间也有点毛骨悚然之感。
“我当然是跟着你来的呗”,夜昙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的回答。
“……”辣目神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藏尸体了。到底是为什么呀?”见辣目不说话,夜昙还贴心地帮他准备好了话头。
“哎呀,你倒是快说呀!”是要好奇死她嘛!
“我……”辣目神君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他不喜欢骗她。而且,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骗人的。
“救她们。”
“什么?!”夜昙惊得直接叫出声来,“她们都这样了,还有救啊?”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爹,肯定也还有得救?
“嗯!”辣目神君重重点头。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能救她们的?”夜昙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开始质疑那些很不合理的地方。
“我,查尸体,偶然,发现,血有用。”那日,他在查验红鬟尸身时,清气似有所感,缭绕在他指尖。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滴了点血,那尸身上的死气立马就消散了不少。
他便知道她还有救。
“你是说,你的血能救人?”既然天底下还有这种奇怪的事情,还被自己给遇上了,那她这么个用毒高手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夜昙赶紧跑过去,抱起辣目的胳膊,就开始对着他的伤口左瞅右瞅,还很是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伤口。
辣目没有说什么,但夜昙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动作,他还是不有自足地瑟缩了一下。
“你不是说,你是人吗?”夜昙默默掏出怀里的金疮药,开始帮辣目包扎。
“我是。”他现在确实是。
“那为何你的血还能有这种功效?”夜昙一边包扎,一边继续追根问底。
“不知道,为何。”
他现在只能咬死了自己不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自己在救人啊?”难道是要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然后做兽界的大英雄?
“怕你,不信。”辣目神君犹豫了一会,终是开口解释。
他现在说的话,不全是真的,所以,她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一直骗人,他本就觉得愧疚。
自她开始怀疑闻人,他便更是有些瞻前顾后起来。
“哎呀,我都观察你好久了”,夜昙飞速接受了这个理由,“我想你也不像是有那种……”,她边说边以手掩唇,“咳咳,癖好的人。”
“那种?”那种是哪种啊?
辣目神君有点愣。
“哎呀,就是那种,那种!”
那种嘛,就是x尸的癖好嘛,非得要她说得那么明白吗?
真是个大傻瓜!
“算了啦,你不用知道”,夜昙一把牵起辣目的手,“回去了回去了!”
“我们回去就去跟他们说清楚。”她觉得,当务之急,就是洗清辣目在缤纷馆的嫌疑,“不然他们还会继续怀疑你的。”
“不用。”神君破天荒地没有认可夜昙的计划。
“为什么?”
“他们,不会信。”
都是一面之词,就算解释了也不会信的。
退一步来说,就算真的信了,抓不到凶手,还是会继续人心惶惶。
“……”夜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们可以领他们来看啊!”这些尸体的情况有所好转,就是证据啊!
“别人,不重要”,闻言,辣目神君还是摇了摇头。他看向夜昙,认真道,“你信我,就好。”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是有点怕她会和怀疑闻人那样,继续怀疑辣目。
“那是,也不看看本姑娘是什么人!”
这些俗人,哪有她这样的冰雪聪明。
“嗯。”辣目神君把头点得和拨浪鼓一般。
他们家昙儿,那的确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