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冬月眠

11、11

　　连铭珩一路沉着脸拉着常青回到了屋里，立马关上了门。
　　“你不是说你不会受伤的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连铭珩站在了常青面前，伸出手捏着常青的两颊，让他抬起了头，和他对视着。
　　他神色愠怒，眸色深沉，藏着一股常青不懂的情绪，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常青突然就心跳的厉害，他挣扎着扭过了头，伸出手想掰开连铭珩桎梏他的手：“放手……唔。”
　　连铭珩怕他再次受伤连忙收回了手，常青连忙后退了一步。脸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灼烧着，这还是他化为人形第一次感受到疼痛。
　　“我怎么知道。”常青莫名有股火气涌了上来，开口也带了些尖锐。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连铭珩第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上前了一步朝着他伸出了手。
　　下一秒，常青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向连铭珩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尖锐，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连铭珩犹豫了一下，把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温暖的触感让常青放松了一些，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连铭珩的冲动荡然无存，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常青。
　　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好像是刘岩回来了。
　　“抱歉，我……”连铭珩回神般的，匆匆收回了手。
　　常青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囧迫。他把手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两只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给你找点药擦擦。”连铭珩他匆匆吐出这句话，撇下了常青，出门去了。
　　门被他有些用力得摔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连铭珩站在门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露出了一抹微笑。
　　常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常青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他看到了一面镜子。犹豫了好一会，他还是迟疑地走到了桌边。
　　桌上的镜子随着他的走近缓缓映出了他的样子，下巴上一道道的细密红痕有些触目惊心。他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连连后退，正好撞在了连铭珩的怀里。
　　连铭珩连忙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呜”常青抬头看见是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又有些失控。
　　他转过身头抵在连铭珩胸前，强行压制住了即将哭出的声音，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哽咽道：“我这样好可怕，我还能变回去吗？”他眼眶红红的抬起头看着连铭珩，像一只路边乞食的小狗。
　　“抹点药就好了，别怕。”连铭珩一只手紧紧握着药瓶，抬了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了他眼角的泪迹。随后握住了常青扯着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边上：“把头抬起来。”
　　常青吸了吸鼻涕，闭着眼睛乖乖抬起了头。
　　连铭珩蹲了下来，这样看，常青的伤口尽收眼底，连铭珩眼里的心疼如涨潮逐渐弥漫上来，他沾取手上的膏药，轻轻点在常青的脸上。
　　看着常青扑闪的湿润睫毛，连铭珩温声询问道：“疼吗？”
　　“有一点。”常青睫毛微颤，小小的点了点头。
　　“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连铭珩眼里的心疼更甚，语气不自觉的温和了起来。
　　“真的吗？”常青睁开了一只眼睛和连铭珩对视着，连铭珩眼里的情绪退了些，他笑而不语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常青对视着很快就败下阵来，满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任由着连铭珩继续给他上药。
　　等连铭珩给他上完药，常青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他坐在椅子上不断反复查看自己被曾剑划伤的手：“为什么呢？为什么用剑没事呢？”
　　他看着看着自己的手，视线转而又落到了连铭珩身上。
　　连铭珩在低着头收拾桌子，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常青有些炙热的视线，他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不行。”
　　“我……我没说什么啊。”常青跳下了椅子来到了他面前，把手摊在了他面前“那为什么我的手会没事呢？”
　　连铭珩细细观察了一番他的手，随后视线上移看了看常青的脸。
　　常青正歪着头等着他回答。
　　“我也不知道。”连铭珩严肃的看着他“不过，别想着用剑再划一道。”
　　“好吧。”常青无奈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那我先出去了。”连铭珩悄悄松了口气，拿着药瓶出去了。
　　连铭珩出来的时候，刘岩正蹲在门口不住地往里张望，看到连铭珩出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满脸狐疑得看着连铭珩：“你笑什么？常青怎么样了？”
　　“他没事，那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已经上了药，明天就好了。”连铭珩摸了摸嘴角，收敛了笑容，从他旁边走过。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反应那么大，我还以为咋了。”刘岩拍着胸脯又蹲了下去。
　　连铭珩顿了顿脚步：“我们明天就走了。”
　　刘岩一愣，快步追了上去：“这么快啊？那我，那我赶紧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去。”
　　连铭珩对他笑了笑：“那多谢了。”
　　“嗐，客气什么？我这都是为了常青，他要是饿坏了怎么办？”刘岩愣了愣，追了上去和他并步走去了另一个房间。
　　常青听到刘岩在外面的声音，他有点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刚刚哭过的样子，就没出去。
　　他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连铭珩把药膏涂的极仔细，又均匀，眼睛也没刚才那么红了，这才放心出门。
　　刘岩和连铭珩在准备晚饭，刘岩生篝火，连铭珩准备食材。刘岩一见到常青，便笑道：“哟，这给你涂的，活像个白胡子老爷爷，哈哈哈。”
　　“才没有呢。”常青脸有些泛红，求助一般的看向了连铭珩，谁料连铭珩早已把头转了过去，不让他看见现在他的表情。
　　等他笑了一会才转了回来，脸上早就恢复了正常，他招了招手把常青叫了过去：“把这些吃的都收起来吧，晚上我们去后山喂喂马，明天就走了。”
　　常青楞楞的接过连铭珩交给他的一些吃的，有些恍惚：“明天就走了？”
　　“怎么？你不想去了？”连铭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他的眼睛。
　　常青沉默着摇了摇头，咬了下嘴唇：“没有，我……那我们还回来吗？”
　　连铭珩拿起手边的菜择了两根。
　　刘岩点燃了火堆，火焰“轰”得窜到了半空中，他抬起头看着常青，火光印在他的眼底跳跃，烧断了他的一丝理智：“会回来的。”他说的很快。
　　常青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从他的嘴唇依稀辨认出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扬起了笑容，不顾手上还有东西，抱住了连铭珩的腰，在他胸前靠了一下：“哈哈，谢谢。我好开心。”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还没等连铭珩做出什么反应，常青已经抱着吃的进屋了。连铭珩手里的菜掉到了地上，他傻傻的看着常青的背影走远。
　　“喂喂喂，连铭珩，菜掉了，你想什么呢？”刘岩的声音传来，唤回了连铭珩的思绪，他呆滞地捡起地上的菜，看了刘岩一眼。
　　刘岩见状瞬间噤声，收回了视线，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又看我干啥？菜都掉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完全黑了下来，三人围坐在篝火边上，常青紧靠在连铭珩边上。
　　刘岩嫌麻烦，索性把所有的食材都倒在了锅里，煮沸了就能直接吃了，他一边拿着汤勺搅了搅，一边对着二人说道：“我这可不是省事啊，我这是学着疆外的吃法，他们叫什么“热锅”，就这一锅吃下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常青捧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刘岩自家酿的果酒，一小口一小口地酌饮，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附和着刘岩的话。
　　他边喝边视线时不时的落到煮沸的汤锅里，升腾的热气扑在他脸上，夹杂着香气，惹得他的忍不住频频开口道：“刘大哥，还不能吃吗？”
　　连铭珩撇了他好几眼。
　　“饿了？快了快了。”刘岩最后加入了一些调味品搅了搅，拎起汤勺盛了满满一大碗就要递给常青。
　　还没等他站起来，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接过了他手里的碗：“连铭珩，这不是给你盛的……”刘岩想收回手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连铭珩把那碗拿走，放在了常青面前。
　　常青连忙伸手接了过去，暖暖的热量从他的手心逐渐向上传递，传到了四肢百骸。他不顾着烫，赶紧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呼……好烫，好吃。”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连铭珩边跟他这么说，边又给他夹了好几筷子。
　　常青不一会就吃的小脸通红。
　　连铭珩和刘岩对饮，面上古井无波，实际上视线不时的就落到了常青身上，他边吃边喝，酒也一杯接着一杯，对面的刘岩撑不住，先醉了。
　　他喝的左摇右晃，大着舌头嘟囔着：“连……铭珩，嗝，我一看你……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嗝，常青……他……额……不是你亲弟弟吧？嗝～”
　　连铭珩闻言停住了动作，眼神逐渐变得冷厉了起来，他捏着酒杯的手有些用力，另一只手借着夜色的遮掩不着痕迹的向后腰摸去。
　　“我觉得……你两之间有点奇怪……额嗝……哪里奇怪呢？”刘岩对着举起的两根手指傻笑。下一秒，说完这句话便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酒杯“咕噜”滚出去一段距离。
　　连铭珩不为所动，仍然保持着警戒状态。直到刘岩倒在地上，不断地发出了“呼噜”声，他才逐渐放下心来，收回了手，打算站起来把他扶到屋子里。
　　谁知还没等他站起来，左腿传来了一阵重量。
　　他转过头去，看到常青歪着脑袋趴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腿睡着了。
　　“常青？醒醒。”连铭珩低下头轻声摇了摇他。
　　常青皱着眉头不满地嘟了嘟嘴，把头转了个方向，继续抱着他的腿。
　　连铭珩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发热，又看了看倒在他手边空了的酒杯，不免有些发笑。
　　有人吵着要喝酒，以为酒量多好呢，就这么一点点果酒都能吃醉。
　　连铭珩反复叫了几遍，常青还是不肯撒手，他看了看躺在那边的，还有抱着他腿的，只好决定先把常青送回屋子里，再出来扶刘岩了。
　　连铭珩双手伸在了常青腋下，稍一用力，常青就这么被他抱了起来。常青身量看着虽高，抱起却没用什么力气。
　　连铭珩回想着别人抱小孩的样子一只手垫在常青大腿的后方，一只手放在他背上，常青整个人像是坐在了连铭珩的手臂上。
　　常青晕晕乎乎的被抱起来有些迷糊，也没有挣扎，只是伸出了两只手无助的在空中挥了挥，随后抱住了连铭珩的脖子。
　　像是找到了一个依靠，他整个人像只猫一样攀紧了连铭珩，脸靠在连铭珩的脖子边蹭了蹭。
　　连铭珩脖子边有些发痒，他忍不住偏了偏头，加快了脚步进了屋内。他侧着身子小心的把常青放在了床上，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常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连铭珩的半边身子都僵了，他轻轻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正想用手轻轻掰开常青的手指，常青又一下子松开了手，翻了个身抱住了被子继续睡着了。
　　连铭珩站在他床前愣了愣。
　　看见连铭珩出门的时候，刘岩被冻得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看他摇摇晃晃就要倒在火堆里，连铭珩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是你啊……嗝……快扶我……回屋。”
　　他呼出的酒气让连铭珩忍不住皱了皱眉，和他拉开了点距离。
　　刘岩被扶进屋里，硬生生地摔在了床上：“我说你就不能轻点，我……呵呼。”刘岩的抱怨还没说完，困意又拖着他见周公去了。
　　连铭珩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沾了点酒气。他又回到了火堆旁。
　　火堆里时不时的崩出一点火星飘散在空中，连铭珩一口一口慢慢的夹着锅里剩下的食物，直到最后的一点小火苗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灭。
　　周围一片寂静，连铭珩下意识看了下身旁的座位。
　　常青已经回去睡觉了。
　　连铭珩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一直在看着我们睡觉呢，所以今晚会有个好梦。”连铭珩想起了那天晚上常青跟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
　　“我瞎说的啊，你不想每晚都能睡个好觉吗？”
　　连铭珩和那晚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抖着肩膀笑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身上已经没什么酒味了，他转身去了刘岩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