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白耕墨

30、叁拾 生变

　　一团温热在怀，占风铎很是愣了一愣，再次见到她的惊喜一股脑儿全冲了上来，冲的他是大脑如陷泥沼，左右都转不动了，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有想回抱她的冲动。

　　他的手臂略微弯曲向上，还没抱住，纪娴井就自己松了手，退后两步，盈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占风铎迅速收回手臂，摸上自己的鼻子，以附和她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是的，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纪娴井笑的更开心了，将青铜匣拎起，一整个像抱布袋一样抱住它，“你怎么进来的？有出去之法吗？我在这里遇到好多人，不过先出去再说给你听吧。”

　　话入正题，占风铎正肃了脸，沉思道，“我此番进来是请了蒲安兄帮忙，据他说来，此处的约衡之界不是人或者姬灵开的，而是神器，名叫帝台之棋，约衡界边缘都设了不让进或出的法阵，若我们想要离开，恐怕得毁了那颗棋子。”

　　“帝台之棋。”纪娴井默念了一遍，脑中回忆起她从村子里走过的每一处，和整张村子若树叶状的地图，打了个响指道，“我可能知道这颗棋子在哪里！跟我走。”

　　天幕将倾，长夜仿佛在一瞬间就生长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的毕原村落点起灯来，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一处院落。

　　灯亮之后，泥土街道之上涌出人来，两或三人抬着一个宝箱，看他们抬箱的吃力样子，箱子应当沉甸甸地装满了不少东西。

　　纪娴井与占风铎半伏于一处屋顶之上，凝神屏气地看着下面泥道中来来往往的人。

　　箱子被整齐地摆放在泥土街道之上，好似一条长龙。

　　纪娴井正值疑惑之际，忽地隔好远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扶倒身子低下头，低下的一瞬间还不忘将身侧占风铎的头也压下来。

　　她偏过头去，用尽可能低的声音说道，“祁连。”

　　占风铎的眼神中微微有些震惊，而这节骨眼处也不好刨根问底，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约莫过了会儿，纪娴井没听到走动的声音了，她慢慢地将头抬起来，去俯看街道上的情况。

　　哪知，刚冒出半张脸，就看到祁连正嘴角噙笑朝上望，他身后还整齐地站着一干从众。

　　纪娴井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很不高兴地问道，“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祁连的手轻轻一挥，大袖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帝台之棋是我的法器，其所开为棋局，人皆为棋子，多了那么两三颗棋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不想管罢了。”

　　一瞬间，纪娴井觉得此人也未免有些过于自大了，迟早会被这份骄傲自大反噬的。

　　她在唇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拽过占风铎反身从屋顶的另一侧迅速跑了。

　　祁连身后的从众有想要起身追的，被祁连一扬袖子拦在了原地，他语调森冷，眼神阴鹜，“做你们自己的事，他们两个和那屋子里躲的两个都不必管。”

　　“是。”身后从众齐齐回答道，转身又去搬箱子。

　　祁连抬眼望月，顶上的月亮似一条弯弯的细线，在无边的黑夜之中若有若无，他记起来，今日是大年初一，这一天的月亮又叫“新月”，象征着初生。

　　“也是时间了，还不来吗？”

　　他垂下眉眼，一甩袖袍，有墨色的烟雾从他周身漫出来，紧接着他抬脚，每向上走一步，便有一块儿灰石砖从他脚下浮现。

　　与此同时，村庄泥土地抱着箱子们陷落而下，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又一座高塔从村庄中心建起，先是推平了村庄的房屋，层层叠叠地铺上棱形的灰石砖。

　　灰石砖尚未铺过来，祁连忽地一皱眉，转身低头查看手下人新搬出来的箱子，刚发声说出“等等”两字，最后两个手下已经将手中的箱子扔进了沟壑，旋即这二人也跳了下去。

　　而能使得祁连说出“等等”二字的，也并非其他事，无非就是躲在最后那个箱子中的空雪晋与温荐两人。

　　他们两人也没想到，本来在大木箱子里躲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抬了起来，还不等有所动作，就被整个箱子扔了下去。

　　空雪晋与温荐两人挤在一个箱子之中，瞬间颠倒失重，掉落过程中，他俩都拼尽全力将对方推的更远些，生怕不小心互相亲上。

　　两息过后，箱子平稳落地，空雪晋和温荐以两个拧巴的姿势交错叠在箱子中，温荐的胸膛连带着下半身被空雪晋狠狠压着，而他又坐着空雪晋的一条腿。

　　温荐终于是受不了，多次推空雪晋无果，胳膊肘却不小心撞到了顶上的盖子，只听“哐”的一声，木箱子盖子被撞开。

　　他扒着边缘站起身，大口要呼吸新鲜空气，却在吸满了新鲜空气之时停了下来。

　　温荐将身侧还在爬的空雪晋拎起，强势让他站立住。

　　空雪晋看着眼前一幕，是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身处一座红塔之中，红塔高度目不可测，红塔之中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大木宝箱，更站着密密麻麻地人，也许不止人，因为在塔边周围，窗内窗外，还有执三叉戟的一目蛇尾火姬灵。

　　约衡界第七境，料吉凶，吉之塔。

　　这都深入其中面面相觑了，空雪晋也没了法子，把宽大的袖子朝上一捋，露出手腕上的负屃神兽命符，歪着头道，“阿荐，打么？”

　　话音还未落，一道雷击，已经将最近的几人串成串，震了个外焦里嫩了。

　　温荐的双手聚起雷电，不屑道，“年纪大真是话多，打架的事，还要问一嘴。”

　　“嘿，你！”空雪晋说着双手一结，灰砖瓦地面瞬间变为一摊烂泥之地，泥土之中有手向上伸出，要将那些人拖拽而下。

　　而同时要被泥土之中生出的东西拖拽而下的，不止祁连的人，还有处于凶之界的纪娴井与占风铎。

　　纪娴井与占风铎两人拔足狂奔于已被推平的村庄之中，身后的泥土地迅速地被灰砖覆盖住，而未被覆盖的泥土之地破出泥手来，这些泥手不理会占风铎，一股脑全去抓纪娴井的脚踝。

　　纪娴井腾空而起，在空中旋了个圈，与此同时，占风铎的追日弓横扫而过，将那些冒出的泥手尽数击碎。

　　然而，泥手是软的，不过是落在泥地之中，又在下一息重新凝聚起来，此次的凝聚，倒是能看到泥人的上半身了。

　　泥人不怕火，反而遇火弥坚，占风铎不好使用火法仙攻，正欲继续击打时，一道冷气从纪娴井的手中散发出，瞬间冰冻凝滞住探出上半身子的泥人。

　　她稳稳落地，趁此机会迅速向前跑去，而身后迅速铺开的灰砖此时已经铺到了泥人处，泥人转眼已变成了石人，更是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速度极快地去捉纪娴井。

　　高塔为六棱塔，村庄为树叶状，势必村庄头尾会覆盖不到，而此时纪娴井与占风铎两人距离出村庄不过只有几步路了。

　　石人吼叫着向前追击，震的灰砖地板咚咚响，它甩出一个石手臂，崩出一片小石子去。

　　出阵在即，纪娴井小腿肚子忽地挨了一击，她忍痛扑着向前跃去，眼见灰砖已铺到自己身下，却不成想，灰砖铺地一停，周遭便开始起白色墙壁，她就硬生生与那墙壁撞了个结实。

　　跑在前面的占风铎一个转身扒上不断升高的墙壁，想要爬回来与她在一起，却在下一刻被纪娴井用水线拂了下去，伴随着她温柔的水线的还有她的声音，“破阵！等我灭塔灯，你从外碎塔！”

　　占风铎没了办法，只好听她的安排，转身向前跑了几步，发现周围浮现出黑色雾气来，看那聚散的模样似是——迷藏。

　　这里的迷藏聚集速度极快，很快便在他身后聚集起了一大团，追他而去。

　　他向前跑着，抬头一看，惊觉前方竟是那个小悬崖，前方无路，四面围了迷藏，当处绝境。

　　他一个转身，急刹住自己的身子，背靠陡峭的悬崖山壁，在四周迷藏扑上来之际尽可能地缩小身子。

　　迷藏似一捧黑水，从四周汇聚，在山崖之下流过一圈而走。

　　占风铎手执练水之玉于身前，使得大部分的迷藏避开他而走，可绕是如此，他宽厚的双肩还是被迷藏所腐蚀到了一些，正汩汩地流出血来，染红了衣裳。

　　他站起身来，咬着牙向上看这处的悬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一用力，要向上而攀。

　　而此时此刻的纪娴井已经被石人捉了个严实，地下的灰砖飞速带着她向后退着，眼前景观变化过快，弄的她头晕目眩，待她停留在祁连眼前时，不负众望地呕了出来。

　　幸好没什么东西能吐出来了，不然祁连的脸色能更难看。

　　祁连让石人压着她，一挥袖，身侧出现了一个石凳，他施施然地坐下，说道，“他们还没来，你不能走。”

　　纪娴井生平第一次如此疑问过。

　　他们？谁们？除了占风铎还有谁能来找她？奕川吗？

作者有话说

　　谁们？谁们呢？祁连在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