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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致不曾熄灭的光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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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走离了档案室,慢慢回宿舍。他们放轻了脚步,一路上走过的房间都掩着,到了宿舍区,便显得有了些人气,经过组织训练听力灵敏的二人甚至可以听到一些同学响亮的鼾声。
“小诸伏查的是外守一那件事吧?”萩原研二说。
松田阵平:“大概率是了,我们要直接告诉他吗?”
“我觉得可以啊……外守一这会儿已经跟踪小诸伏不短的时间了吧?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搞到炸弹了。”萩原研二想了想,“要不我让我属下帮我查查。”
“好。”松田阵平点头认可——他忽地感受到了使唤属下的方便。
“阵平、研二?”他们听到了招呼声,不约而同地停下话语,看向前方。
走廊没开灯,较为昏暗,眼前的青年一头金发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耀眼。
“小降谷?”萩原研二惊讶道,“你这是……”
“啊,我就出去走走。”降谷零回答,走向了刚刚松田阵平二人走过的路。
等到一起进了萩原研二的宿舍门,松田阵平才神色诡异道:“降谷那家伙是去档案室吧。”
萩原研二:“那他和小诸伏肯定会在那里遇到的。”
……今晚的档案室,可真是热闹啊。
*
次日。
清晨的阳光如同透明的薄纱轻抚大地,鬼冢班的学生们已经聚集在了操场上。绿色塑胶地面上有着星点汗水,同学们笑闹着,吵吵嚷嚷的。
降谷零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些生理泪水,细看能在眼周看出明显的青黑。
松田阵平诧异询问:“降谷,你这家伙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吗?”
他们回到宿舍大约是一点半不到,降谷零就算在档案室耗了一个小时,回到宿舍也不过是两点半,还能有四个小时的睡眠,不至于困成这样。
“哈啊……谁做贼了,你会不会说话。”降谷零瞪了松田阵平一眼,脑中还是昨天搜到的内容。
黑泽研二和黑泽阵平……再加上之前他们提到的那个同为孤儿的好友“黑泽阵”,居然几乎没有任何社会记录。
倒也不能说是可疑,但就是他们的背景太干净了,干净到了几乎诡异的地步,干净到了让降谷零产生“黑泽阵平这种家伙的混蛋性子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没有案底”这样的想法,继而感受到了违和感。
一般来说普通人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小记录,就拿降谷自己来说,他小学的时候曾经和欺负他,骂他是金发怪物异类的小孩打架,这件事情是可以旁侧敲击地搜到的。
换个例子,比如说是开车闯红灯、超速、违规停车这样的违章,都会有记录在案的案底——大部分成年的普通人都会有一些这样的经历。
但是黑泽研二和黑泽阵平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从小到大都严严格格遵守着每一条社会规则,从来没有越线。
但是……降谷零摸了摸自己之前和松田阵平互殴时留下的淤青,那个地方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对方的拳头力气是真的大——说黑泽研二这样就算了,黑泽阵平这家伙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没有任何违反规则的记录啊?
这完全不合理嘛。降谷零记下了这个疑点。
之前松田阵平自我介绍的时候曾经暴露了“ma”这个音节,那应当就是他姓中的一个字,但是降谷零并不打算从这方面着手去浪费时间,毕竟什么“松田”“松山”“山原”“松上”“松本”都是ma音节开头的,范围太广了。
不过他有些在意的是之前梦中听到的那声“hagiwara”。直觉告诉他这肯定和那两位黑泽同学有关联。
他也去查询了这个姓,所看到的是数年前从警校毕业,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刑警的学姐:
——神奈川的萩原千速。
他的目光略过对方的金色长发,停顿在对方的紫眸上。
……太像了。
在他的眼前,那位令他感觉熟悉又陌生的萩原研二的脸庞和这个萩原千速学姐重合了。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降谷零并没有即时求证,而是暗自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
鬼冢八藏走来打断了正在三两闲聊警校生们:“立定!”
训练有素的学生们迅速站成两行,昂首挺胸,姿势挺拔。深蓝的校服被微风扬起,一如樱花一般,天生就是象征着他们所爱的所追求的正/义的。
松田阵平用余光瞄了一眼方才还在困倦着打哈欠的降谷零,深色皮肤的青年已经摆出了完美的立正姿势,阳光映照在眼底仿佛驱散了一切困意——那才是他认识的同期,认真到偏执地守护着警//察这个身份的降谷零。
而不是之前那个“祂”呈现出来的那个波本,对方是全然陌生的,嘴边挂着虚伪的温和笑颜,眸色变浅显得锐利逼人,就连临死前与人同归于尽时脱口而出的狠话也弯弯绕绕、阴阳怪气。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把那样的降谷零从脑子里驱散。
简单的热身之后,众人回到教室里。窗明几净的教室和前世的一切重合起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见到了恍惚的神色。
“……因此,不能盲目听信证词,必须对此进行详细的取证。”降谷零起身回答教官的问题,声音之中带有一种掷地有声的坚定。
松田阵平没忍住撑住半边脸,露出半月眼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语:“不过,从警//察学校毕业的人,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可就不一定了。”
这一次的含义和前一世不一样,“这点”指的不仅是刚刚降谷零所说的,更是警//察手册上的所有守则。
不仅仅是他爸爸被警/察毁了一声,据他所知,诸伏景光的暴露也是因为某些公//安内部的警/察吧。
而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遇到前一任芝华士时,出-警之所以不及时还是因为高层出了问题。
——这群人出问题的概率可真是高的离谱。
……哈,再见到这家伙坚定到天真的神情,真是说不出的可笑。
松田阵平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嘲弄。身在组织那么多年,耳闻目染的都是对“条子”的轻视,新仇旧怨累积交叠,此时此刻他对尸位素餐的警/察是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鬼冢八藏愤怒道:“黑泽阵平,你到底把警/察当成什么了?”
“那当然是……”
卷发的青年原本懒洋洋半趴着的脊背挺了起来,他的眼中出现了认真,几乎是虔诚地握紧拳头,仿佛在宣告着自己未来的模样。
“带着荣耀与使/命感服务国/家与国/民,”
“尊重人/权,公正且亲切地履行职务,”
“严守纪律,保证团结,”
“每日三省吾身,提升能力,充实自我,”
“保持清正且踏实的生活态度。”
“……这就是警/察。”
他的语气近乎可以用严肃来形容,末了,他又勾起了一个肆意又随意的笑容,道,“这才是警/察。”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站在光明之下庄严宣誓的时候,那时候他说,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萩原研二看着幼驯染,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对方是被光照着的,他偏头笑了一下。
——这就是松田阵平,满怀正义的松田阵平,即使是在黑衣组织那么多年也从不会忘记本心。
降谷零微微睁大了眼睛,内心更加坚定了想法:他要了解为什么这个青年要成为警/察,为什么明明踌躇满志要履行正义,却会说出“很多警/察做不到正义”这样的话。
……他经历过什么呢。
*
一天的时光顷刻之间过去,警校生的学习充实又劳累。
是夜,警校的天台上本该是无人的寂静,此刻却多了两道矫健的身影。
“所以说,可以告诉我吗,关于为什么要当警/察?”
天色已然变得如同浓墨一般黑,月与星在天幕点缀,其光芒被城市里的灯光照着,稍稍有些暗淡。
天台上吹来风,纵然还勉强算得是暮夏,但好歹近秋,夜晚的风是微凉的,在这样的气温之中,警校制服未免显得有些单薄起来,但在场的两个青年显然都不是在意这个的人。
卷发的警校生懒散地半靠着天台的栏杆:“怎么想到我在这里的,金发大老师?”
金发的青年笑了一声:“直觉?或者对于同期的了解?”
说着,降谷零也走近了天台的栏杆处。说起来也令人奇怪,他找到这里还真是由于那玄而又玄的“直觉”——就好像是他们很久以前曾经在这里有过一场谈话一般。
松田阵平显然没信,只是短促地笑了一下:“很好奇我当警察的原因吗?”
“是。”降谷零半侧过身来,“明明很向往正义,为什么却对于警察这个群体是那样一副态度呢?”
“哈。”卷发青年嗤道,“你的前后两句话有关联吗?正义和警察所代表着的是同一个含义?恕我无法认同。”
“可是你自己不也说了吗?警察的意义就是......”
“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松田阵平终于不再靠着栏杆,转而直起身来,“降谷,你见过那些尸位素餐的败类吗、见过那些在其位不谋其事的废物吗、见过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吗?”
看着面前青年突然变得带着厌恶的神色,降谷零瞳孔紧缩。
“等到亲近的人被败类害死了,再愤怒无力可就来不及了。”黑发的青年嗤笑,眼底流露出近乎于凉薄的冷意与......
那是恨意吗?降谷零心中一凛,前后拼凑几乎是将近正确答案的事件。
“你......是不是有......因此而死?”他问得含糊,担心触及对方的伤心事。
“哈。”松田阵平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不过,那个因此被害死的人,说是你的亲近之人才更准确吧,零。他在内心近乎是嘲讽地想着,过去那么多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压抑疯狂的情绪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其压制下去。
他借助着死前看到的短短画面,已经可以大致推测出诸伏景光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暴露。
——且不提他信任同期的能力,确信对方完全不会在卧底时出差错暴露;单就那个名叫赤井秀一的FBI的态度就可以肯定诸伏景光是因为警视厅那边的疏忽而暴露的。
松田阵平不是不清楚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作风,他们不可能帮助一个可以增加自己暴露风险的废物,如果诸伏景光是自作自受地暴露,FBI想必不会伸出援手。
警视厅......若不是这其中某些败类,诸伏景光又怎么会出事?
警察——哈,有的人,甚至是大部分人,都配不上这个称呼。
凉风习习,吹过天台上两个青年的周身,一时间气氛凝滞,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均陷入了沉默。
松田阵平不知道有的话是不是不该说,但是他忍不住。
和萩原研二的互相扶持确实让他在过去那么多年的组织生涯里好过很多,但有的话他没办法对幼驯染说,他们是太过于亲密的存在,因此说了反而会徒增负担,更何况......他不相信萩原研二想不到这一点。
和降谷零讲述的意义却不一样,在缺失信息的情况下金发的同期并不可能猜出他所讲述的是谁,他的讲述不会为对方增添任何可能造成太大负面影响的后果。
再者,也是一种提醒,或许之后降谷零卧底了之后会留意一下警视厅那边对于他们的信息保密情况也说不定?
深秋的月是淡金色,但是被云雾的遮掩和霓虹灯光的映射削减得黯淡,远处叫人眼花缭乱的不夜城是近期刚刚兴建的商场大厦,松田阵平远远盯着远处的彩光,恍惚间觉得那和自己似乎不是一个世界。
“他是一名警察......我不太清楚能不能说,不管怎样,请帮我保密吧,零。”
松田阵平又撑住天台的栏杆,身体前倾着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向前压。
“他......因为警视厅的疏忽暴露了,我不清楚是警察之中有内鬼还是单纯就是他们太废物了,但是恐怕他们不会太关心这样的失误,即使代价是一位优秀警察的性命。”
“......我很抱歉。”降谷零似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前辈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想必即使是在被杀死的前一刻......”
“他是自杀的。”松田阵平依然目视着前方,语气平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确实到死都......坚守着警察的信念。”
——即使从未在阳光之下当过警察,他却从未忘记自己生于光。
......不知道降谷零要是得知了他说的是诸伏景光会作何感想。
“再说了,你以为这只是个例吗,就算是我自己也......算了,当我没说。”松田阵平咽下了本想继续说的,“明天还要训练,你先回去吧。”
他在进入组织之前遇到的事情是这个世界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如果降谷零有心要查,他实在怀疑对方可能可以直接查出实情。这和前世诸伏景光的事不一样,说了很可能会让自己甚至降谷零陷入麻烦。
“你……”降谷零迟疑着开口,又顿了顿,意识到卷发的青年似乎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好,你也早点回去睡。”
*
次日,天光微亮,鬼冢班的学生们在操场上集合。绿色的跑道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澈,松田阵平半靠着萩原研二,打着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
“小阵平昨天是去找小降谷了?”萩原研二任由幼驯染靠着,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对方难以打理的蓬松卷发,回忆起前世差不多时候的经历。
“我记得这天之后,小阵平和小降谷的关系就突然好了很多呢,我这个幼驯染都有些嫉妒了哦。”
“嗯——”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应声,“嫉妒什么啊,你们都是不一样的。”
“黑泽阵平,站直!”前方的鬼冢八藏看着站没站相的卷发青年,额头暴出青筋,“一大早就没精神,成什么体统!”
松田阵平毫不在意地又打了个哈欠,依言站好。一旁降谷零隐晦地投来关切的目光,看得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神。
此时鬼冢八藏已经开始分发枪支让学生们练习打靶。
分到松田阵平时,他还没试就把枪拆卸了下来——和他的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这把枪有些部位不太对,早已经有了一次的经验,再加上比前世此时平白多出很多年的爆处警察的记忆,修好枪支对他来说更加简单。
“黑泽阵平?!你干什么?”鬼冢八藏刚分发完枪,就看到卷发的青年把分到的枪支给拆了,他差点气得心肺骤停。
“报告教官,枪坏了,我在修。”松田阵平懒洋洋的语气就好像在挑衅教官。
“给我站好!”鬼冢八藏额头暴起青筋,“谁允许你不打一声报告就擅自把枪拆了?修不好的话,后果你承担吗?”
“这种装置。”松田阵平扬了扬下巴,“怎么可能修不好它嘛。”
接下来的发展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明确的分工与默契的配合使得鬼冢八藏被有惊无险地救了下来,他们五人各自不同的长处也因此显露出来,关系顿时变得更加亲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清晰地意识到组织给他们带来的能力的增长,如果说前世的半长发青年找到子弹靠得还是敏锐的观察力,现在的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让那偷藏子弹的警校生瑟瑟发抖。
“变得可怕了呢,研二。”松田阵平耳语着调侃。
“小阵平好过分!”萩原研二作出委屈的表情。
“说起来,研二的气势真的很吓人呢。”诸伏景光弯弯眉眼,“怪不得在入学考试的审讯科目拿了第一名哦。”
“小诸伏别这么说啦。”萩原研二双手合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要说气势的话,小阵平气场全开的时候才是真的吓人哦。”
“喂喂,找揍吗?”松田阵平作势要揍人,萩原研二讨饶。
*
午休的时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借口收拾东西回了趟宿舍。
“我派人查了,华山二郎在几个礼拜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去一间屋子——之所以没有组织的人深查,因为那是库拉索酱的安全屋。当时为了避嫌,我是让她帮忙的,大概率松田叔叔就在那里。”萩原研二向松田阵平提起。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以我对他的了解,我那混蛋老爹绝对不是坐的住的人,尤其是在他还没找到我的情况下——不知道库拉索对他说了什么。”
“周末去一下吧?以我们的反侦察能力,不被组织的人注意到还是很容易的,小阵平你也想报个平安什么的吧。”萩原研二提议。
松田阵平点头应允,又偏头别扭道:“我只是怕那家伙乱跑添麻烦才想报平安的!”
萩原研二笑:“嗯嗯,我知道哦。”
松田阵平和松田丈太郎的相处方式一直傲娇且别扭,萩原研二长时间以来一向不理解,自己的幼驯染这样一个直率且善于踩油门的人,为什么遇到他爸爸了就开始口是心非地一次又一次不肯袒露关心。
松田阵平半月眼:“你在敷衍吧,绝对是吧ha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