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骇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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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皮卡特•坎尼亚巴登从未觉得温莎布莱曼如此诱人过——明明他已用尽各种手段了解她，在梦中无数次触摸她。
和干枯乏味的古里底城不同，这座王城年轻丰润。尤其是它那禁欲般的洁白，仿佛是天生为了引诱人疯狂进攻般，纯洁到罪恶，只奉献属于传说中的英雄一人。
——而且马上会属于他一人。
这个想法让考皮卡特兴奋。梦想已经触手可及，他正站在她的面前，以征服者的姿态打量着她，细细推敲着看她的柔软之处，好在那无瑕身躯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先用远程魔法轰击城墙？不，王都那群家伙不是笨蛋，到现在也不肯投降，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魔法护壁。
那么必须先解决这麻烦的护壁。考皮卡特思索。通常的办法是和对方拼魔法力，只要对方法师的法力耗尽了，那么护壁自然也就消失了。因为大精灵的缘故，施法强度的优势在自己一方。但棘手的问题就在于，辛迪乌尔沙并没有完全恢复能力，也就意味着他的法师团不能坚持太久。而且只要护壁不破裂，他们就没可能正面接触，因此直接依靠吸食敌方生命力的方式来补充力量的优势也就不存在了。
啧，真是麻烦。
坎尼亚巴登心下微恼。但很快释然，战争中存在不确定因素是十分正常，但只要辛迪乌尔沙站在自己一方，那么力量对比依然十分明显。速战速决的办法并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利用沙漠巨蜥高魔防的优势，直接冲撞防御最薄弱的城门——魔法护壁对物理攻击的作用偏低。在吸引对方弓箭手法师的同时，集中火力攻击护壁。
只要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关键仅在“时间”——必须赶在猩红之吻变异前将王城拿下，不然局势将无法控制。
想到这里考皮卡特不再犹豫，放下护面，准备下令进攻。不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左侧翼后方传来，片刻便到眼前。
“大人！”
看清是传令兵后，考皮卡特登时沉了脸。
“辛迪乌尔沙大人说，先等一等。”
搞什么鬼？一日之内几番不顺，考皮卡特几乎要咆哮。然而不待他进一步询问，又是一阵马蹄声接近，而座上来人正是辛迪乌尔沙。
“我亲爱的女神，”他竭力压低声音，以免泄露自己的情绪，“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留到……”
“他已经来了。”
“谁？”
辛迪乌尔沙不答，转头望向远方座白色的城市。不多时，便见温莎布莱曼上空，三朵蓝色的火焰缓缓升起。
谈判信号？考皮卡特冷笑：“不用理会，立刻……”
“我说等等！”
考皮卡特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辛迪乌尔沙做了什么——从来不曾和他高声说话的大精灵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吼他。
脸上火辣辣的烧疼，考皮卡特下意识地捏紧缰绳，半晌才组织起该说的话：“我的女神，这是战争。”
“我知道。”她根本就不看他，依旧注视着远方，“答应他们。”
错愕过后，考皮卡特只感到头疼。他没想到，原本向来冷静自制的女神居然在关键时刻如此任性。当下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的女神，现在时间紧迫，而且……”他的身后，五万军队正在等待着他。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各种粗细不一的呼吸声都在以一种相近的频率震动着，慢慢地融合，相互影响、感染，扩散，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烈，如乌云后安静翻滚汇聚的能量，只等待着第一线电光划破沉默的障壁。
他明白这是兴奋的表现——他的士兵从第一眼见到温莎布莱曼时就产生了与他相似的感受：想扑上去，想将她狠狠撕裂，听她呻吟哭泣——这是一种近似于报复的快感。尤其是非里尔萨斯的“猩红之吻”信徒。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来自王城，曾被那座城市无情地放逐，后来加入到他的队伍中，立誓要将其征服——以自己的力量。
机会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已迫不及待，而他的女神居然坚持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这无疑对士气极为不利。
“答应他们。”她又重复了一次，明显语气更冷。
考皮卡特注视着她线条美好的侧脸，一咬牙：“谈判。”
很快地，回应的蓝色火球也升上了天空。而原本紧紧闭合的城门马上就裂开了一隙。随着铰链持续不断的尖叫，那条缝很快就越裂越大，直到一人高时便停了下来。
考皮卡特皱眉注视着那自门后黑暗处慢慢浮现的身影。起初还不是很清楚，只能辨出细长一条，如一根纤细的苇草。对方没有骑马，就这样慢慢腾腾地向前挪动着，看得他心里大为光火。又等了一阵，他终于按捺不住，策马上前。不料身后一声鞭响，显是辛迪乌尔沙也跟了上来。
“我的女神！”今晚诸多不顺，实在是让他丧失了耐心，“您不需要亲自接见使者。而且这也不合礼仪。”他才是今晚里尔萨斯军的最高指挥。
“我不知道一位母亲见自己的孩子需要什么礼仪。”
母亲？孩子？
一个愣神间，辛迪乌尔沙便已奔到了他的前面。考皮卡特只得挥鞭跟上，恨恨盯着那个很快清晰起来的身影。
维克多•里德。
和他所想的一样，果然是不讨喜的家伙。尤其是这小子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刺眼。明明自己坐在马上俯视着他，不，哪怕下马也足比他高上半头，但他偏偏还是半分气势不落，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自己的花园里巡游。
该说是得益于他那让人艳羡的出身吗？勇者休曼•里德和大精灵辛迪乌尔沙之子。即使关于后者存在的文字记载已经大多销毁，但只要这个小子存在一天，他和女神间的关系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得明白——只要谁有机会同时目睹这两位的“尊荣”。
这样想着，考皮卡特的手不自觉地向背后的阔剑摸去。
“啊，很荣幸见到你，勇敢的坎尼亚巴登公爵。我是维克多。”青年人轻描淡写地问好，对他口中公爵大人的明显举动视若无睹。
考皮卡特咬牙不答。
狡猾的小子。从他嘴里说出“公爵”两个字，无论怎么听都带着揶揄的意思。如果自己像惯常那样回答才是真正上了当。
但维克多似乎对他的想法并不感兴趣，简单问候过后便转向了一旁久候的辛迪乌尔沙：“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母亲。”
“许久不见。”辛迪乌尔沙神色依然镇定，这让一旁被忽视的考皮卡特多少好受了一些。
维克多笑笑：“久疏问候，您是想见见父亲吗？”
愚蠢！
考皮卡特内心大吼。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如此无聊的理由来到此地，他们是为了荣耀而来。废物就是废物，这个家伙实在同传闻中所说的一般无能。
“他在哪？”然而无视他的心声，辛迪乌尔沙很快接着问了下去。
考皮卡特心下重重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女神的神色分明说明了什么：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冷淡，但那常年没有情绪的眸中居然闪现出一丝罕见的热切。
这个发现刺痛了他。
“好像情况不是太好呢。”他的口吻略带遗憾，“一直都不太清醒，尤其是最近，恐怕……”
“恐怕什么！”
维克多略一鞠躬：“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或许您应该亲自去看看。”
辛迪乌尔沙闻言立即策马想要绕过挡在前面的维克多，不料后者迅速一个侧步，又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想阻拦我？”辛迪乌尔沙冷笑，“虽然拥有我一半的血统，但你应该知道这是不自量力。”
“似乎是。”维克多摸摸鼻子，“但是所有人都说，我现在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保护她免受母亲大人的入侵就是我的责任，不是吗？”
“我对她不感兴趣。”
“是吗？”他挑眉笑了。
“我发誓，以辛迪乌尔沙之名，父神为我作证。”
“那好吧。”维克多点头，“如果您真想见父亲的话，或许可以尝试着从水道突破。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那里的魔法障似乎不太结实。虽然月神限制了您的力量，但您或许可以找一些帮手？”
考皮卡特一时迷茫。这是什么意思？自称王城守卫者的维克多是想要将温莎布莱曼拱手让给他们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不用这么麻烦？”辛迪乌尔沙以同样的口吻飞快地回敬，“只要抓着你冲进去就行了。”
“恐怕不行。”维克多摊手，赫然是两张已经使用完毕的卷轴，“虽然禁魔卷轴对您的时效有限，但是已经足够确保我回城。那么祝您好运，母亲大人……还有坎尼亚巴登公爵。”
回城卷轴！
考皮卡特泄愤似地冲那道逐渐消失的虚影挥出一剑，将掉落的卷轴狠狠钉在地上。仿佛是嘲笑他一般，不远处的城门铰链发出尖锐的笑声，最终以一声轰然巨响做结。
谁说那家伙是个废物？极度精准的施法时间，完美无缺的默咒，这是一个废物能做到的吗？还有他离去时那仿佛看戏般的笑容，简直让考皮卡特抓狂，好似所有人都是供他娱乐的小丑，一切都在他剧本的掌控中。
不，这怎么可能？
考皮卡特极力否认。他才是那个掌握了一切的人，一切都会同他所熟知的传说一般发展——尤其是结局。
然而不待他想更多，身边的辛迪乌尔沙赫然已调转马头，向着军队的方向奔去，转眼已是在五十步开外。
“见他鬼的！”考皮卡特咒骂着调头想要追上，但大精灵坐下的马却发了疯似的狂奔，很快就成了视域中的一个黑点，不多时便融入了远处那片乌云般黑压压的影中。
而当他好不容易赶回了队伍中，随行的几位骑士中立即有人冲上来一问究竟，
“都他妈的给老子退回去，少来问东问西。”他张口便吼，“都给我站定了，先报告女神在哪里？”
“女……女神她……”
“在哪里？！”
“她抓了两个法师就消失了。”
考皮卡特立即想起维克多最后的话。他说——水道！
温莎布莱曼的周围地形与基本城规他早已烂熟于心。护城河自北城门闸口流入城中，离西城门算不得太远。虽然维克多可能是在骗他们，但他更愿意赌一把这个情报的真实性。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女神很有可能在那里！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必须赶上她问个清楚。
然而当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到北门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两位跌跌撞撞向他们跑来的法师。
“女神呢？！”看着被带到面前来的两人，考皮卡特恨不能一鞭子抽在他们身上，“她让你们做了什么？”
“大……大人她让我们攻击那个闸口。”
“胡说！就你们两人？”两名法师，除非是大贤者级别的，不然像这样没有战士掩护直接站在城下几乎和靶子无异……等等，他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多亏了女神大人。”其中一位嘴快的法师忙不迭地送上溢美之词，“除了魔法，她的护壁居然能完全防御箭矢攻击！”
考皮卡特不耐打断：“她现在在哪里？再他妈废话一句就让你们去喂鱼！”
法师们当即噤声不语，相互对望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闸门。
闸门完好无损。但考皮卡特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继续破口大骂，反是继续盘问：“她到水里去了？”
“是的。”
“没错，女神大人进去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眯眼：“魔法护壁似乎没事？”
在取回“大精灵之泪”前，辛迪乌尔沙被封印在真理之井中，虽然可以在水流畅通之处自由活动，但除了各地水元素汇集的真理之井外，在其他地方使用力量都受到极大的限制——这一点在三柱神与里德一世严格控制下的温莎布莱曼尤为明显。为了防止大精灵通过水路进入温莎布莱曼，流经这座城市的所有水道都施加有特殊的魔法护壁。一般人并不清楚，但他却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女神曾不止一次尝试突破，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座城魔法护壁原本可以说是专为防范辛迪乌尔沙而设的，只不过在他的军队到来后又加强了一些。
“不不不，我们没有说谎……”其中法师闻言当即脸色刷白，“我们，我们确实遵照女神的指示攻击了魔法护壁，但是以两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
“她怎么说？”
“女神或许是想解除我们的困境……”
“她说‘不对’。”见公爵神情有异，另一法师急忙插嘴，“女神似乎是发现了破绽，而在她亲手试探魔法护壁后，就跳入了水中。”
“没有受伤？”他记得，女神每次试图强行突破后，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回来。
两位法师露出古怪的神色，但还是很有默契地摇了摇头。
考皮卡特沉默地望着闸口片刻，突然又问：“你们看那里有几道魔法护壁？”
“一道。”法师们的神色愈发奇怪，稍有魔力基础人都能感知得到。
“魔法护壁有可能重叠吗？”
“不可能。”其中一位否认，“因为魔法护壁本身主防御，所以当本人施加第二个护壁的同时，默认为取消上一次施法，不然必然影响魔力结构平衡。如此简单就能叠加的话，那么法师对战时岂不是多加几个护壁就能实现‘绝对防御’了……”
谈到自己的专业，之前被训斥的法师多少恢复了些信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然而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考皮卡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居然犯了一个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没有想到，这座城市的魔法护壁和拒绝辛迪乌尔沙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看来平时负责施加魔法护壁的法师也参与构建了新的这个，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也就是说，当前使用的是普通魔法护壁，根本无法拒绝大精灵的进入！再联想起今晚大精灵的种种异状，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底逐渐成形。考皮卡特仿佛被人一脚踹到了亡灵之谷，浑身湿漉漉的发冷。
不会的。他极力否认自己的判断。当年是他解放了辛迪乌尔沙，与她订立了契约，神明是无法撒谎的，她不可能欺骗自己，背叛自己，不会因为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将他一脚踢开……但越是否认心底的疑虑就越来越大，甚至转为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恐惧。
这个联想让他又惊又怒。这种毫无用处的情绪只能成为战场上的致命伤。他不需要也早已遗弃了这种感觉。勇者绝不可能恐惧——那是无能的家伙、懦夫才会有的东西。
而他明明已经如此强大。
此刻，他的军队正在看着他，沉默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疑惑还有不耐。考皮卡特强压下心底所有的异样感受，决定不再犹豫。
一切光明都将降临——在他证明自己超越里德一世之时。所以现在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凝望着面前雪白的城，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沉声吐出那个准备已久的词。
“进攻！”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骇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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