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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二十四章 历尽劫波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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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连升从中牵线搭桥,中共青岛市委特派专员与刘司令举行了几次秘密会谈,由于形势所迫,经深思熟虑后刘司令终于答应,一定将青岛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6月1日,连升跟随刘司令所部大举南撤,随后整个军团撤往基隆。由于刘司令将其所率的五万精锐部队及其辎重装备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给国军留下了日后反攻大陆的一支生力军,□□竟十分欣喜,不但没有治刘司令丢失青岛的罪,反而嘉奖了他。而青岛这座历经沧桑的美丽岛城,成了解放战争中城市攻坚战中的一个另类;虽没有国军阵前和平起义,整个城市却也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6月2日,解放军进驻青岛,至此山东全境解放,青岛的社会、经济秩序也迅速得以恢复。
连升跟随刘司令所部南下撤退已经走了半个月,生死不明、音讯全无,萧艳婷因没能与儿子临别之际见上一面,依旧沉浸在伤心郁闷之中难以自拔,她整日茶饭不思,嗟蹉哀叹、以泪洗面。
这日早上,久没谋面的陈至魁不期而至,萧太太内心疑惑,见来了个可以交谈倾诉的人,内心温暖,未曾开口先抹泪:“连升他,他随部南下撤退,也不知眼下他身在何处、安然与否,你可有丁点儿可靠消息?”
陈至魁摇了摇头,叹道:“唉,哥哥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共产党这一来,我不但连饭碗都丢了,吃饭的家伙保不保得住也两说着呢。”
萧太太的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儿子,她接着自说自话,叹道:“唉,你说,养儿养女一场到头来图个啥?连升临去我连个面儿都没朝着,心里虽有千言万语,可我连半句话都没嘱咐到他,我这心里边总过不去这个坎儿,真想哪晚上一下子睡过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子生不如死地活着,还要成天担惊受怕,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陈至魁感同身受,也跟着感叹时运不济:“我这些日子成宿成宿睡不着,最后总算是想明白了个理儿,两只大象打架,不管谁输谁赢,倒霉的是草皮。国共两党奉行的主义迥异,这两家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几十年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争斗如今总算有了结果,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咸鱼翻身、做大上台,死了那么多人才换来了江山,清算前朝是免不了的。像我这样子的,在国民政府时期跟日占时期为官几十年,虽说手里没有血债,但毕竟是前朝遗老,历年来那么多的冤案错案我肯定是摘拔不清的,难免遭遗祸牵连,前途堪忧啊。”
萧艳婷忙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惹不起咱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陈至魁道:“我求爷爷、告奶奶,跟个三孙子似的到处磕头,千方百计托人买了两张南下的船票,后来又死乞白赖跟人家淤磨,总算又多榨出来一张,嗐,我他娘的宁去抢银行也不愿意干这活,埋汰人。你大侄子已经成家,他就一赚钱养家的普通职员,共产党不能拿他怎样,我考虑再三,打算留下他了,待日后风头过了,若形势有利的话我还可以回来,毕竟有儿孙在地,这里就有个落脚点,青岛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家乡故土,川流入海、落叶归根,这里总得有我埋骨的寸土之地吧。”
“连你也要走了,以后我可真成了孤家寡人,连半点指望依靠也没有了。”萧太太一想到多年的老友也要离去,不免伤感:“唉,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真不舍得你走。”
陈至魁见她真情流露,心里暖烘烘的,道:“姑娘的真情实意哥感激在怀,没白疼你一场,不过哥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我那不还富余一张船票吗?我带你一起走,咱远离是非,余生做个伴儿,也好互相照应。”
萧艳婷闻言感动,却道:“那可不行,你不能丢下嫂子不管不顾,”
陈至魁打断她,道:“姑娘你想多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再怎么着她也为我生儿育女、做饭烧菜伺候我半辈子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不能无情无义,与她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带着她。”
萧艳婷想都没想,婉言谢绝:“我不能走,我若一走了之,永泰里怎么办?一时半会儿卖不掉又背不走,我做生意正大光明、不偷不抢,共产党能奈我何?难不成要没收我这永泰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反正我不走。”
陈至魁劝道:“我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到底命重要还是钱重要?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命就一条,对谁都一样,没了可就真没了。”
萧艳婷淡然,道:“我这烂命一条,谁想要就拿走,反正我也是活腻歪了,不稀罕苟延残喘再续些时日。”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陈至魁道:“就说市府的王主任吧,早上还牛逼轰轰地训导属下,要他们坚守岗位,誓与共军一决生死,下午就携带着家小细软逃跑了,共军还在郊外离着百十里地呢,他倒先屁滚尿流逃命去了。他太太常跟你凑一起打麻将,平时看着你俩好得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了,怎么着?人家临走前跟你打声招呼、提个醒没有?”
萧艳婷心里别了一下,却道:“爹死娘嫁人、个人顾各人。我不怪她,毕竟人家有个有钱、有权、有势的丈夫可以依靠,到哪里都不会受苦,不像我,只能依赖先夫留下来的这点产业过活。”
陈至魁耐心劝说:“相信我,哥官场上摸翻滚爬这多年,总比你个妇道人家见多识广吧?不就个永泰里,有何让你抛舍不下的?听哥一言劝,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来哉?!放手吧,有财有产是好,那也得有命消受啊。”
萧艳婷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鱼走鱼路、虾行虾道,命里没有、不能强求。”
陈至魁知她心意坚决,到底不死心,继续苦口婆心劝道:“我说,你咋就不视劝呢?咱可别跟命较劲儿,趁现在共产党尚未坐稳天下还能走得脱,以后恐怕想走都难于上青天了。走!别回头看!哥哥我替你决断一回。”
“哥的恩情艳婷念念在怀、永志不忘,日后我必为你吃斋念佛,日日请安祈祷”,萧艳婷依然不为所动:“我不走,我可不想,日后我的连升归来连个家门儿都找不到,无论如何我都得在这里守着,死活不挪窝。今生今世我只有这一个念想了,入黄泉之前能见上儿子一面,死而无憾。”
陈至魁见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手里的这张船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对有些人来说,这可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指望了,你,然而你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物,唉!”
萧艳婷淡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既心意坚决,后果自担自受。”
陈至魁暗自叹气,道:“客船明早8点半5号码头启航,这张船票我给你留着,你若不来我就把它当作个念想,不枉哥与你相识一场,我在欢场、官场逢场作戏几十年,幸与姑娘高山逢流水、乱世遇知音,哪儿有眼见你坠落却不伸出援手的道理……唉,多说无益,走了,不送。”
萧艳婷道:“此一去山高水远,世事艰难,哥你保重,期盼今生还有相见之日。”
陈至魁拥抱了一下她,道:“明日不见也许今日此时就是永别……望你一切安好、余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