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魔法之王》安资斯坦

9、第9章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沉重暮色压着灰暗城市建筑，银月已从暗沉幕布之后透出光辉。

　　卡什·维勒从黏稠睡梦中醒来，缓慢艰难地睁开眼。

　　…这里……是…？

　　他眨了眨眼，把堵在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挤出眼眶，恢复眼睛正常视物后便注意到自己还在原来的房间里——但那些发出过于明亮的白光的灯都被关了，只有那扇高高的窗户隐隐透进来外面的一些昏暗光线。

　　身旁有人正扶着他，让他得以靠着墙壁不至又滑落到地面上去。

　　“……我睡了…多久？”

　　他问。声音还有些不适应的沙哑。

　　靠在他旁边的人因此立刻反应过来，把那张紧张兮兮的脸凑过来——“您、您醒了…先生！太好了…我都差点要去找医疗部的人过来了……”

　　是亚瑟·查尔顿。

　　“……你敢做多余的事试试。”

　　他有气无力地拦住年轻人想要干的蠢事。

　　要知道，他只叫这家伙一个人带止痛药上来就是为了不想让更多人见到他的狼狈模样和隐藏弱点。如果这人真去叫了医疗部之类的其他人上来，他被疼晕过去的事绝对会传遍整个塔和整个魔法界……那时他一定会宰了这个蠢货的。

　　喉咙又干又痛，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微弱无力，似乎是被之前的疼痛榨干了几乎所有的力气。

　　他注意到地面扔着根用过的空针管，估计是被他找来的这个家伙拿上来的——这家伙应该是拿着止痛药上来后发现对他可能作用不大，于是又找了效力更强的镇痛剂来给他扎了一针。

　　……怪不得他浑身酸软没力，还一觉睡到了现在。

　　绿眼睛的年轻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干的事，于是又肉眼可见的在脸上变出另一种紧张来。

　　“我很抱歉，先生。”年轻人慌乱地解释着：“因为您的脸色实在太苍白，我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所以拿药的时候让药品部的人额外又配了一剂镇痛剂……”

　　“我上来的时候，您已经倒在地上快要失去意识了……我叫不醒您，药片也没有办法喂给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使用了镇痛剂……抱歉，先生。”

　　“…………”

　　他还能说什么呢？

　　“算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推开年轻人凑过来的脸：“这次是我的问题，下不为例。”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都林有出现什么状况吗？”

　　年轻人紧张地摇了摇头：“除了在您联系我的那段时间观星台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一股浓郁的神圣气息短暂出现又消失外，今天下午整个都林都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政府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只是一个小时前，西城区那边又发生了一起纵火案。”

　　“那股神圣气息……我们需要派人去教廷在都林的教区主教那儿询问情况吗？”

　　“没必要。”

　　他回答年轻人：“是教廷在那时送了客人过来……别一副蠢相，我没有和对方交手。教廷也不会与我们为敌……至少现在不会。说说纵火案的事儿。”

　　“都林最近纵火案很多吗？”

　　“嗯…算上这一次，已经是本月第四起了。有人认为是在模仿兰顿城纵火案，只是与兰顿城纵火案的受害者全为街上流浪汉不同，都林这边纵火案的受害者身份似乎不那么固定。”

　　“……是吗？”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简单的模仿犯罪。

　　“明天之前，把有关纵火案的报道都拿来给我。我告诉过你们要多关注城里发生的一切细节小事的……嘶——”

　　镇痛剂的药性太大了，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想撑着墙壁站起来反而还差点因为站不稳而摔倒。

　　……说起来，这个蠢货都不知道把他扶去卧室躺着吗？居然就只是把他扶起来靠在同样冰冷又坚硬的墙面上睡——这和倒在地上有什么区别呢？

　　“先生！！”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这年轻人的行为时，年轻人也立刻扑过来把差点摔倒的他给扶了起来。

　　“抱、抱歉……”

　　扶住了他的年轻人极不好意思地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头：“因为我没有您的卧室的钥匙，要带您到楼下去的话又可能会撞上其他人，所以就只能这样了……请原谅，先生。”

　　他再度对这个年轻人感到无语。

　　“闭嘴。”他略微有些丧失耐心了：“现在，你可以扶我去卧室了。还有，如果你有试着把你的手放到我卧室的门把上，你就会发现它根本就没有上锁。”

　　年轻人：“……对不起。”

　　但嘴上这么说了，年轻人其实还是有些为自己感到委屈的——“就算没锁，又有谁敢去您的卧室门口验证嘛……”

　　那地方在他们员工眼里都是被当绝对不能去的禁区中的禁区看待的……

　　“什么？”他有些没听清年轻人的低声嘟囔。

　　“没、没什么！先生！！”

　　………

　　晚上十点二十一分，他躺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那个年轻人在把他送到房间后就被他打发走了，尽管年轻人走时都还在不死心地追问他是否就真的不需要晚饭了，但，很显然，他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卧室里做用餐这类事。

　　“下去，亚瑟·查尔顿。”他在当时冷着脸这么对年轻人说：“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照顾我自己。”

　　于是，年轻人备受打击，颇感委屈地离开了他的房间——带上了门。

　　这很正常，他知道年轻人在那个工作室找到他时他一定是个狼狈可怜的滑稽模样，因此难免激起一些人不必要的同情心，并对他产生误会，误以为他会需要什么温情体贴的帮助。

　　这个年轻人也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态度友好地接受那些误会了。

　　“……之后还是随身带些止痛药好了。”他靠在床头，想：“原来面对疼痛时，是真的会连多余的思考都做不到的。”

　　魔法自然也就无法施展了。

　　说到底，还不是他那个可恶老师的错。才害得他被该死的天使找上门来，帮着回忆了一遍过往、唤醒了一遍身体残留的余痛。

　　“……镇痛剂能起作用，所以不是精神上的错觉。”他捂着头，冷静推测自己下午时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出现在身体上的疼痛…但是，明明所有疼痛的地方都没有伤……”

　　啧，麻烦。

　　还是先休息一晚再说吧。那些可能会找上门来的麻烦今天也应当不会再来了——天使的气息到现在都还残留在他那房间里，那些麻烦总是要顾忌一下天使和天使背后的天国的。

　　而且他的卧室和他那个像是实验室的工作室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舒适得简直催人入眠。

　　过去的他应该是个奉行将工作和享乐都做到极致原则的人，用来休息放松的卧室比起那个工作室简直可以用“奢华”一词来形容——墙面是暖调的原木色，还挂了几幅画来做装饰，画的内容都很和谐，摆放的位置也颇具美感。地面则铺了柔软的毛毯，够人随意在上面打滚。

　　除此之外，还有做工精美的木质书桌书架、靠着床的床头小桌，都显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气息——更不要说他身下的这张巨大柔软得像是从什么宫殿城堡里拆出来的床了。

　　他躺在上面，被填满柔软鹅绒的被褥裹着，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的疲倦都被缓解了一大半。

　　……幸好过去的他没把自己的卧室也刷成一片白弄得像个病房似的。

　　他想，然后缓缓沉入睡梦中。

　　——接着便在一个半小时后的午夜十二点左右，被一阵从窗户传来的敲击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