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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燃烧与消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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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秋澜院,沈砚书刚推开门,便见沈珩端坐在屋内。
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沈珩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我也想大哥了。”或许沈砚书没发觉他此刻连一个单音都透露着心虚和胆怯。
“是吗?”沈珩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
“当然是啊。”沈砚书故作轻松,走到沈珩旁侧,坐了下来。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沈珩看着眼前人,单刀直入道,他语气很温和,可语气越温和,眼神就越寒凉。
沈砚书被盯得头皮发麻,眼神闪躲着,“没去哪,买完书随便转了转。”
沈珩眼睑微垂,话中有话道:“这样啊,我还以为许久没出门,你会与故人会面。”
沈砚书心脏跳漏了几拍,掩饰地去拿面前的茶壶,“我也没什么朋友,大哥是知道的。”茶壶拿到手中才发现是空的,沈珩也不过是在拿着个空杯子把玩。
“大哥,没水了,我去倒点水。”沈砚书站起身就要走。
“这种事,让算子去就行了。”沈珩抬手将人拦在屋内,停了停,意味深长地道:“虽开春了,外面的天气却还是冷的,没事就别出去了,别不小心见了不该见的人,惹不该惹的祸。”
沈砚书手心一紧。
他一向是聪明的,有些事情即使萧越不说,假以时日,他也能自己猜到。
说起来也是怪得很。
知道监视他的人是他最亲最爱的大哥,沈砚书并没有吃惊,更没有难过,平淡得连他自己都震惊。
“我准备送你去乡下老宅待段时间。”沈珩继续道:“那边清净,正好也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温书。”
“大哥,我不去。”沈砚书果断拒绝。
沈珩状似平静,实则早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怎么又不去了?”
之前闹着要去是为了躲避李乾,但现在...
沈砚书站得挺拔,没说理由,只坚定道:“我现在不想去了。”
“为什么?”
沈砚书找不到合适借口,只坚持道:“突然不想去了。”
“到底是突然不想去?”沈珩声音冷了几分,“还是你挂心的人在上京,所以你才不愿意去。”
沈珩几乎把话挑明了。
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肯定最了解。
沈砚书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实际早就把一切捋清楚了。
“大哥,他不会反。”沈砚书这话没头没脑的,沈珩却听明白了。“他不该被针对。”
“不会反?”沈珩冷笑一声,“不会反的人会手指朝堂,搅动风云?不会反的人会屡出事端,逼迫圣上?”
“他只是想改变这一切。”
“想改变这一切?”沈珩喉咙里又发出两声低笑,“怎么改变?推翻圣上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吗?”
“不是...他不会,他不会。”沈砚书情急之下抓住了沈珩的手,“大哥,他不会的。”
沈珩审视的余光一直在沈砚书脸上巡视着。
像毒蛇巡视领地,眼神隐于暗处却又一刻不停地盯着猎物。
“你怎么知道?”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就是知道。”沈砚书莫名笃定。
“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尾音轻扬,是戏谑的语气。
“不是。”沈砚书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我信他。”
信他,沈珩还是头一次看到沈砚书这么相信一个人,那种毫无掩饰的诚挚目光连他都未曾得到,何况那炙热的眼神中不仅有坚定更满含爱意。
沈珩心脏一痛,刻薄开口,“相信他?相信他什么?朝堂上他目无法纪,朝堂下他为人不端,风流韵事更是频出,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沈砚书不能忍受沈珩这么说话,焦急抢白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你分明是被他蒙蔽了。”
沈砚书也提高了音量,“大哥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沈珩还是第一次被沈砚书责难。
对,没错,是责难。
那目光并不冷,落在沈珩身上却是寒凉的,仿佛一把开好刃的宝剑。
心下激荡,沈珩一时没忍住,张口挑明道:“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沈砚书低头不语,只是默认,他知道没必要隐瞒了,也隐瞒不了。
“他有那么好?你就那么信他,那么喜欢他?”沈珩又重复一遍,他心中一阵难受,心脏那处仿佛压了千斤重担,让他沉重地喘息着。
“大哥...”沈砚书自知失言,表情涌出几分愧疚。
“不许去见他。”沈珩冷声下着命令,“你要是去就别认我这个哥了。”
“大哥...”沈砚书一阵难受,却还是坚持着,“我不能不去...”
“我和萧越你只能选一个,你要是去了,就别认我了!”
“哥!”沈砚书又焦急又无奈,“你这是在逼我!”
沈珩毫不掩饰,“没错,我就是在逼你。”
沈砚书向来讨厌逼迫,他本就心向萧越,见状也索性强硬起来,“哥,我一定要去。”
沈珩手攥成拳,发出咯咯的声音,若不是建和帝盯着,以及他性子还算和善,他都要把沈砚书关起来了。
“你别后悔。”他冷冷道:“他不是好人,不值得你的喜欢,我劝你别去,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沈砚书终究还是出门赴了约,离开沈府时沈珩早已外出公干了,是以两人并没有碰面。
房间还是那日的房间,时间也和那日差不多,就连屋内点的香也与那天相同。
沈砚书坐在那日的位置上和萧越下了半天棋,下累了又或正经或开玩笑地聊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依依惜别。
从马车上下来时,萧越吻了吻他的脸,轻声道:“明天见。”
沈砚书脸红低头,轻声道:“好。”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满约。
两人或是一起骑马纵情于山野间,或是故地重游专门赶在下雨天去竹屋待上一下午,又或是去街头巷尾去没走过的街景处,在人群的掩护□□验喧嚣热闹。
当然不止这个,还有情人间情到深处情不自禁会做的事。
早已记不清是谁先握上了谁的手,谁又先搂上了谁的腰。
总之每每当两人躺到一处,红唇相接时,沈砚书才开始后悔。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今日如何后悔,第二天还会照例破戒。
短短数日,两人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在船舱里,在厢房里,在竹林深处,在岩石洞里,在每一个四下无人之处,在每一个情丝萌动之时。
两人都疯狂放/纵着,尤其是沈砚书,每当此刻,他都能体会到一种强烈的愉悦,不仅仅是身体的愉悦,更是心灵的愉悦。
仿佛那些麻烦事都消失了,建和帝消失了,太后消失了,烦人的李家消失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麻烦,复杂都消失了。
如同褪去黑暗后,变成一片纯白,沈砚书就在这纯白的帐子里翻滚来翻过去,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诉说着轻松。
然而这些东西并没有消失,即使消失也是短时间消失。
当清醒下来时,两人又会陷入一种极端的沉默中,笑话讲完了,闲扯结束了,也就没什么可说了,沈砚书只能看书,萧越默认了他这个行为,在沈砚书温书时,他也在旁边随便抽出一本书看着。
可心里有事再怎么佯装认真也是看不下去的,至少沈砚书是看不下去的,他常常读完下句忘了上句,心思不知怎地飘到天上,漫无目的,没有思绪地思考起来。
他知道现在的快乐是消耗,是伪装,带着些逢场作戏,欲盖弥彰。
就像一把不该此时燃烧的柴火,太过早地消耗了,太过快地消耗了,就只剩下了一摊灰烬。
可沈砚书又觉得这消耗是对的,就好像如果此刻不消耗,就再也没机会了。
沈砚书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心中的不安又尽数指向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