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荆棘鸟【悬爱】》江羡鱼

16、畏罪自杀

　　火红色的SUV在大雨落下以前，快速地向明基医院驶去。

　　路上，顾朝朝打电话给李泽，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对面才接通。

　　“李泽，申请搜查令，去明基医院逮捕心理医生陈路！”
　　她飞快地说完，却没听到回应。

　　“李泽？你在听吗？”

　　“在听，不过不用着急了，因为我现在就在明基医院。” 李泽带着蓝色手套的手拿着手机说。

　　顾朝朝皱眉：“什么？”

　　此时的李泽，拿着置于耳侧面的手机，正站在陈医生心理诊疗室中，他转过身看向趴在办公桌上的陈路，沉声道：“我想，你需要赶紧过来一趟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陈路？”
　　“他死了。”

　　李泽的视线停住。

　　趴在桌子上的男子，还穿着白大褂，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死不瞑目。

　　这场大雨，酝酿许久，终于落下了。

　　*
　　顾朝朝拎着简单的现场勘察器材箱，单手掀开明黄色的警戒线，走进案发现场。她身上潮湿，T恤上印着豆大的雨珠湿点。

　　李泽正在门口和陈路的助理医师问话：“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助理医师是个瘦小的女人，还有些惊魂未定：“今天中午有人来找陈医生，他没时间去食堂，让我帮忙打包一份上来，我本来是进来送饭的，就看到陈医生睁着眼睛倒在了桌子上，我试探了鼻息发现没气了，就立刻报警了。”

　　“来找陈医生的是谁，你知道吗？”

　　助理医师当即指着刚刚进来的许言清和顾朝朝：“就是他们两个！”

　　李泽转头看到他们俩，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安置好了报案人，李泽推开门：“你们看一下吧！”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如释重负一般，完全不像是又多了一个案子的焦虑。

　　门内是顾朝朝还算熟悉的摆设，毕竟她和许言清才离开不到1小时。

　　陈路的尸体没有人碰过，还是以趴着的姿势，倒在办公桌上，脸色惨白，嘴唇的血色也已褪去，瞪大的双眼透露着不可思议的惊诧。

　　谁也猜不到，他最后一眼看到了什么。

　　顾朝朝戴上手套走上前，用器械测试了一下他的肝温，根据他体表的尸斑和关节的僵硬程度，推测死亡时间大约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

　　陈路的死因很明确。
　　肉眼可见，简单到极致。

　　他的左胸膛横插了一把水果刀，这把刀直插心脏致命处，一刀毙命。他的手还以半僵硬的姿态握着水果刀的刀柄，看起来是自杀的样子。
　　难道说，因为她和许言清的到访，揭穿了他杀人的真相，于是他害怕之余选择了自裁？

　　顾朝朝蹙眉。
　　这样想着，她把水果刀拔出，装入鉴证科的证物袋中，后续还要进一步采集指纹。

　　“这人是自杀的吧！”
　　李泽的语气很奇怪，好像是刻意让她给出自杀的结论一样，顾朝朝收好物证，转头多看了他两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问你个结论而已，你至于看我跟看个不干正事的警察一样吗？”李泽郁闷地瞪着顾朝朝，气得要死。

　　谁不知道，只要法医界定了自杀，案件便能盖棺论定了。
　　对李泽来说可少了不少事情。
　　顾朝朝没说话，但是眼神说明了一切。

　　“许言清！你来说句公道话，这是不是自杀！”李泽争不过顾朝朝，试图拉许言清入伙站队。

　　许言清正看着办公桌上的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出神。

　　轻轻点击空格键两下，笔记本电脑亮起，桌面是打开的Word文档，上面编辑了一句话。

　　——是我杀了李筱筱。

　　遗书？
　　且只有七个字。

　　显然，李泽早就看过了这个电脑，他挑了挑眉。

　　“瞧，你们不也推理出来，陈路杀害李筱筱是模仿林子文吗？林子文和他是同一孤儿院的朋友，说不定陈路和他也有相同的经历，大多数的模仿犯都是因为与凶手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才会模仿杀人，他又是一个心理医生，想必这共情能力只增不减，最后走上和林子文一样自杀的道路，非常合理。”

　　李泽的推断和顾朝朝想得差不多，但是她是法医，要根据事实说话。

　　“有自杀的可能性，但是要根据进一步的尸检来判断。而且，我们要判断他是不是杀害李筱筱的凶手，还要找到被他带走的李筱筱的子宫。”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只见许言清拉开了办公桌下的柜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柱状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是一个大约两到三厘米长的Y字形的器官，浸泡在透蓝色的溶液里。

　　——是子宫。

　　“你，你这是怎么找到的？”李泽隔着手套把玻璃瓶拿出来后，问许言清。

　　许言清指了指电脑的充电线：“充电线被人刻意卡在了柜子里，特地引我们看的。”

　　顾朝朝把装着子宫的玻璃瓶放进另一个证物袋里。

　　“如果检测出里面是李筱筱的子宫，那陈路就是畏罪自杀了吧？”李泽问。

　　顾朝朝点了点头。

　　许言清的目光虚虚地落在那亮起的电脑屏幕上，过了许久，等证物收集完毕诊疗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说了一句。

　　“不一定。”
　　那声音几不可闻。

　　*
　　尸体送回了警局的法医解剖室，为了尽快出检测报告，顾朝朝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陈路的尸体平躺在解剖台上，体表没有任何抵抗性伤痕。

　　顾朝朝穿上实验服，带上手套和口罩。

　　胸腹躯干处有一处创口，创角一钝一锐，长约3-4厘米，是单刃锐器伤，刃宽3-4厘米，符合取出的水果刀伤痕。

　　解剖刀一字划开尸体胸腹部。

　　顾朝朝检查他的胸腔，胸腔积液是暗色的血液，将血液取出到量杯中，内出血量高达1200毫升，果不其然是大失血。

　　查看心脏，心脏冠状动脉和主动脉都被割断，毫无疑问，这就是大失血的源头。

　　综合报告上，死亡原因好判断，死亡方式却不好说，没有抵抗性伤口和药物痕迹，基本上是可以判断是自杀了。

　　但是，顾朝朝想到许言清说的那句“不一定”，她一时间下不去笔去写“自杀”那两个字。

　　她问自己。
　　陈路，真的是自杀吗？
　　就真的没有其他疑点了？

　　恰逢此时，痕迹科那边来了人，将装着李筱筱子宫的玻璃瓶交给了她，顾朝朝问了一句：“指纹痕迹结果出来了吗？”

　　“报告出来了，玻璃瓶和匕首上，都只有陈路一个人的指纹，指纹非常清晰。”

　　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她看着台子上放置的，令她极为熟悉的玻璃瓶，眉头紧皱。

　　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袭来。

　　她随后开展接下来的工作，检测子宫是否是李筱筱的，这种检测并不算难，按照死亡时间判断，李筱筱的子宫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的时间还不到4天，只要提取组织内部的DNA，再进行梯度扩增，分析基因型即可。

　　可是，结果并不如预期。

　　顾朝朝看着组织的STR分型，眉间愁绪皱结。
　　“这不可能。”

　　STR分型完全没有图谱！也就是说DNA完全被降解了，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否是李筱筱的子宫。

　　但是这不合理，被福.尔.马.林固定4天的组织样本，是可以检测出9个STR及Amel基因座（X/Y染色体）的，超过12天STR分型才会没有图谱，但是至少可以看见Amel基因座，但是李筱筱的这个样本居然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使用了特殊的她不知道的处理方法，那就是这个样本根本就不是李筱筱的。

　　此时李筱筱的尸体还横陈在另一个解剖台上。

　　每一个尸块的DNA她都能成功检测并匹配，没道理玻璃瓶里的子宫，就不行啊？！

　　如果陈路用了特殊的处理方法，为什么其他尸块就没有做同样处理呢？

　　顾朝朝抱着这样的疑惑，来回走在两处解剖台之间，走着走着忽然视线在一处停滞了。

　　李筱筱的尸体，不大对劲。
　　她走上前仔细端详，眼中立刻迸发出惊喜。

　　她知道了！
　　玻璃瓶里的子宫，不是李筱筱的！

　　这意味着陈路畏罪自杀的证据根本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