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山士习

1、悲春伤秋

　　这是没有你的第十个秋。

　　“恭喜！恭喜！新婚快乐~”一对新人站在台上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俊男俏女，十分登对。“请问你愿意嫁给他吗！”司仪在台上问着旁边的女孩，而我在台下，默默地在心底里说了一句“我愿意。”我所坐的位置是男方的朋友席。
　　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的枷锁。

　　他是大我一届的学长
　　亦是冠名我整个青春的人

　　我们是通过一些小事认识的。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聊天，是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事，只是看你单纯长的帅。
　　我想，我得感谢那时不删我的你。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聊的不多，但见得多，记得那时对他的印象是他很高冷，是他很冷漠。但后来，我越来越会去找话题和他聊天。渐渐地，频繁地，他变得越来越不像刚开始我印象中的他。可能，那个活泼、搞笑、有趣的你才是真正在朋友面前外露的你。
　　我那时想我们算朋友了吧。

　　我其实是个物理痴，痴呆的痴。英语里我是强者，物理中我是地板泥。挺纳闷的，当时我为何要选物理呢，后来，我好开心我选了物理，因为这样我们可以更靠近一点，更多话题一点。
　　那时，我误打误撞知道了他的选科，也是物化地。而且他就是属于那种很聪明的人，对理科很敏感的人，而偏偏他的英语如同我的物理一般，不予评价。我想，太好了，以后就能问他题目了。之后的之后，每个星期每天都见面，放假，每天晚上我都会烦着他、缠着他、问着他我不懂的物理题，他也会回答我，我问他：“你急着睡觉吗？”他说：“不急。”

　　有时聊到凌晨有时见面躲闪眼神

　　我们时常会在学校见面，因为我想见他，所以我会刻意会让我们有机会见面。每天等他下课才去吃的午饭，每天故意慢点吃饭去他们那层吃饭的地方洗碗，每次的不经意往里面瞧，往他们班的座位看，看他来吃饭了没，看他和谁一起吃饭，看他的欢声笑语，看他的朋友他的饭菜，每一次他朋友的捉包，向他指我在的位置，他总会笑笑，然后总是一脸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表情。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讨厌，仿佛是不好意思。

　　那段日子，我经常会去找他借球，用着我们班篮球赛的理由，忽略我朋友的球，我想，用他的球打估计会幸运一点吧。找的次数多了，见的次数多了，他兄弟也全都认识我了。每次起哄，我都很害羞，心里却是很雀跃。我想：太好了，你也不反对这样的起哄，这样的说。

　　我与他的相遇是在秋天的九月而相熟却是在春天开始的三月。

　　那是他高中时代最后一次运动会。我们班的大本营正好也在他们班的前面。听说他报了1500和400，我不由自主的，兴奋与紧张。我们学校很奇葩，运动会定在四月初，四月初还有点风，还有点冷。而他这位勇士还穿着短裤。他时常在我们班身后他们班旁边的篮球场偷偷打球，我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后，魂不守舍。我坐在大本营经常不走，经常回头，装作回头看风景，其实他就是风景本身。他在风中，迎着风打球，伴着风呼喊。我朋友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注意到了我的不动，也注意到了我们身后的他。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起哄，往后面喊，喊他的名字，喊我的名字，他的兄弟似乎也注意到了，也在那笑，他时不时也看过来，看这边的热闹，而我看向他。

　　我摸了摸脸颊，好像有点热，朋友也说：你的脸好红呀，额头是正常的温度，耳尖也悄悄攀上红晕，为什么会脸红，我问我自己，我也不知道。

　　听到1500检录的时候我奔过去，见到他在，还好，他来了。同时，我也很害怕，害怕他会不会撑不住，害怕他会不会晕倒。我想和他说：加油。因为胆怯，因为害怕，因为怕我靠近一步他退后一步，所以我没说出口。整个过程，我是担心的，看见他们跑的很累，很艰难，有的人早早停下，有的人早早冲去了前方，我在找他，在悄悄的陪他跑，他在中间，看上去好像还能坚持，我在心里和他说了无数句加油，无数句再坚持一下，无数句你真的很棒。
　　最后，他以中间的名次冲线。

　　我想，那天，脸红的原因得问我的心。

　　自那起的每天，我们似暧昧又不似。就像灯，忽明又忽暗。我仍旧每天星期都借他的球，有时候是借书，有时候是借球，有时候是去找他们班的学姐。他的兄弟也是一见到我就起哄，就开玩笑。有时候会叫他的花名说我的他在身后，有时候见到我会问我是不是在等他。即使是我打球赛打赢了他兄弟也会笑着和他说：“好厉害。”

　　有次，我去他们班找一个学姐，他很有自知之明，问我：“找我干嘛。”很可惜，那次不是来找他。我也很大声地反驳：“又不是来找你的。”他后面跟着他兄弟，他兄弟开玩笑似说：“怎么还不叫老公。”是玩笑，是不知所措，是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那些零碎的记忆，那些拼凑的见面，仿佛印象深刻，又仿佛模糊不清。如同，如同我们中间那条线一般，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也不是。

　　记得放五一假的时候，我发一条动态：八个月。一条普通但又不普通的动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叫你的兄弟去问我的朋友，我有没有谈恋爱，以前或是现在，我听后，先是疑惑，后是欣喜。没有谈恋爱，那个动态是我认识你八个月的意思。

　　记得有天，我为了贪图方便，不想写英语书上的习题所以找了他借。他答应我却自己忘了，我顶着学长学姐们异样的眼光，从二楼到四楼，从靠左边楼梯的班级到靠右边楼梯的班级。一步又一步奔向你，的英语书。我站到他们班后门口与他相视，他缓缓向我走出来，问：“怎么了？”我说了好几句“书”他才听见了，此时的他在我面前，在走廊。正当他想转身回去拿书时，发现他已经进不去了，我们已经被他的兄弟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围成一群。他的兄弟们将他推向我，有好几次都迎面而来，像壁咚，像刚谈恋爱被调侃。我实在不好意思，所以说：“快点！要上课了，”他转头和他兄弟说：“快点，她要上课了。”那个瞬间，那个课间，是我苟且拥有你。
　　最后，是他班主任从教学楼连着综合楼的走廊走来，他们才散场，而我早已跑走，跑到楼梯口等他过来。后来，他将书给我，还说了句“不用谢”，是我们这边的方言，我们俩都是本地人。

　　我们的校服是不一样的，我是蓝色他是白色
　　开大会的时候，领导说过不要跨级不要窜层

　　山长水远的距离，异样的眼光，都无所谓了，在看到你的那一秒，我想都值了。

　　天真以为我们是相爱的我，被现实狠狠打了脸，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水到渠成。

　　暧昧上头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表白，什么时候表明心意，索取关系。
　　在他农历生日这天，在五月的下旬，我忐忑地将表白的话语想了又想，打了又打，删了又删，还是将那我心里觉得神圣的四个字发了出去。一秒，一分钟，一个小时…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五六个小时过去了，我想我有答案了，关于我们之间，五六个小时只有绿色的消息框，这就是答案。

　　晚上22:41，他说：不了。我问：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他秒回：当然可以啦。五六个小时的恋爱回复，几秒钟的还能做朋友吗。

　　写到这，我想，时间并不是良药。因为这些痛苦的，难堪的，一字一句如一刀又一刀插进我心里，我到现在依旧记忆深刻。

　　那天晚上，他兄弟似乎还不知道，我被他拒绝，还把他生日视频发给了我。往后，我们依旧如以前一样，聊天，被起哄，不反驳，依旧见面

　　我想，再等等吧。

　　他准备高考的时候，我们要提前离校。那是我最后能见到他的不足24小时。我紧摸着口袋的那几颗大白兔奶糖，磨蹭着想送给他，想亲口当面说：高考加油。那天下午，我等啊等啊，也没等来他。后来想，算了，算了。结果走到那条路的尽头，回头看，他在开头的位置。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条路那么长，我回头又回头，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长，我们越离越远，我犹犹豫豫直到看不见他，那颗糖也没送出去。
　　那晚，我为白天的胆怯买单，在黑夜里流泪

　　我从来从来未觉得我有一天竟会如此胆小。
　　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是近在咫尺的远。

　　再后来，他高考结束回来拍毕业照，我依旧找着理由去看他。思念，等待在见到他的瞬间一切变得都值得了。他的兄弟依旧开我玩笑，见到我在楼梯的窗那边看他，问：他好看吗。这次，我没躲闪，我答：好看。

　　我想，人生，青春就应该少一点躲闪。

　　高考后，我和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他将他高三的书借我，然后他头也不回就走了。一次，是在秋天第一天，我穿着拖鞋，不修边幅的，在奶茶店见到他和他的朋友，然后他看了一眼，就不再抬头。

　　两次见面，换来了一整年的不见面和一整年的冷淡。

　　我想，再等等吧，再等等应该就好了吧。

　　等来了我高三，等来了寒秋，等来了冷冬，等来了新的一年，等来了他不回复的新年祝福。

　　再次联系，是疫情加重，高三网课。他去我们学校老师的网课，忽然间，好久没说话的聊天框，突然有了消息。他问：这是你们物理老师吗。配图是他上的物理网课。我说：不是这个。是另一个。之后的之后，断断续续，杂七杂八聊了一会，仿佛把一年的天都聊完了。
　　还记得，我叫他给我的英语老师投票，记得我随便找了个不着调的理由要了他校服的照片，他也发了。

　　谢谢你，谢谢你满足我唐突，不着调的请求

　　再有接触是我高考完，我紧张又害怕地问他：你可以和我拍张照吗。他说：考虑一下。我按耐不住心，又说：别考虑了，直接答应我。

　　我永远都这样，在你面前永远都稳重不了。

　　之后我们约出来了，约在了他家附近的超市。见了，见了时隔一年再见的面。他变高了，变瘦了，变帅了，我仿佛看到了，我没和他一起经历，没在他身旁日子的痕迹。他一米七五，站我后方，靠近我，他的一呼一吸我仿佛都能听见，我不由自主的捉紧衣角，出门前，我来来回回看了自己好几遍，问了好多个朋友，不想再邋遢的出现在你眼前，想你记住这一刻，还算好的我。过后，你也找我要了照片，我夸你说：你怎么变帅了。你却不回答。

　　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的日子，我托朋友问了你好多次，你有没有谈恋爱，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希望你是真心的回答，回答没有。

　　第二张照片，是我拍毕业照那天。那张照片拍的不如我所意，我太丑了，我在想，如果好看一点就好了，如果头发长一点就好了，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是头发最短，是最丑，最黑的我。站在你身边，过后看那张照片，我想，我好像配不上你了。

　　后来的我们，有断断续续聊天，但回不到从前。因为见不了，因为没话讲。

　　九月，那段时间的我，内心疯狂想要个答案，想着又一次撞南墙。我太傻了，又选择了这种愚蠢的方式。我问他：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他说：知道。我又问：那你对我什么感觉。他说：很好啊。这个对话终止在我的一句：很好啊是什么意思。他沉默了，他不回答。

　　最后，我问：那我们还算朋友吗。
　　他的回答是：怎么不算呢。

　　朋友。我早该想到的。
　　怎么可能一年不见面一年不聊天还可以逃离朋友了。

　　亲爱的朋友，祝愿你幸福。

　　后来，我们的大学相距21公里，我深知，我们差的不是这21公里。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二楼到四楼，最左边到最右边，不是这21公里，是从未靠近过的两颗心，是从未走近的我们

　　我躺在时间的黑夜里
　　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朋友的你。

　　回过神来，司仪已经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司仪说：好！下面抽一个幸运的宾客，上台来祝福我们这对新人！接下来，他在一个箱子里抽了一个球，“9号！”我低头看了看我的号码牌。我是9号。我缓缓走上台，我看着在我心里脑海里呆了十年，从男孩变男人的他。他很幸福，他眼里是看得出来的开心。我想了想，说：“祝福你们，祝你们永远幸福，永远开心，好好对彼此，好好爱彼此。”要比青春时的我更加爱他。

　　我忍住落泪，与他握手。

　　你幸福的话，我比你先流泪。

　　提到春天，会想起你。
　　提到秋天，会想起你。
　　听到一米七五，会想起你。
　　听到打篮球，会想起你。
　　看见朋友字眼，会想起你。
　　会想起那个不曾属于过我的你。
　　这一切的一切
　　零零散散，拼拼凑凑
　　汇聚成一个完整的，难以忘记的
　　那段回忆，那个回忆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