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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前尘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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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搂着你的肩膀让你倚在他胸口,捉着你的一缕头发把玩,慢慢缠绕在指尖,攒到极限时发丝转着圈散开,一环一环的蹭着他修长的手指重新落回你肩头。
他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向你介绍自己的前半生,听着何立平稳的心跳,今夜身上折腾的疲惫逐渐显了出来,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何立的腰昏睡过去。
何立低头望着你安稳的样子半晌,心中像墨点水塘,氤氲着漾起爱意,在你头顶落下一个深深的吻。世事真真假假,你如明月他若污泥,能短暂拥过月色已是仙君恩赐,何立如溺人呛水,紧紧将你揽在怀里,是他唯一向生的浮木。这段时间府中诸事让他筋疲力尽,你淡淡的发香让何立感到无比放松。
时至夜最深时,你紧闭双眼绞着被角堕入无边梦魇,耳边充斥着男男女女的谈话声、尖叫声、嘈杂的脚步声、玎珰碰撞的兵甲声:
“你们这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
“没点本事怎么能活到今天?”
“杀人,有时候可以灭口。杀人,有时候可以自证清白。”
“瑶琴!!”
……
……
“不!!”你尖叫着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心有余悸的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身处现实。
“何立……大人……”你从恐惧中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急忙寻找何立的身影。何立本就觉浅,在你梦魇不安呢喃时就早已醒来,轻轻拍着你的手背试图唤醒却没有成功,只能看着你深陷梦境独自痛苦挣扎。
你回过头发现何立也正紧张兮兮的看着你,眼眶一酸,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你哇的一声扑过去死死搂住何立,磕磕巴巴的描述梦境。
“吓死我了…大人…你…我梦见你…”
何立见状,想是你被吓得不轻,一边抚摸你的头发一边想要挪下床去倒杯水来,你却像缠枝藤般死死挂在他身上。何立无奈,只得轻拍着你的后背,直接将你挂在腰上托抱了起来,走过去单手倒了杯水给你。
你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肯回头,死死攀着何立的脖子,试图把脑子里的梦拼成完整的话讲出来。
“我梦见…我梦见你要帮人做坏事。”
“然后你好凶…”
“然后,然后你…你杀了好多人…你还杀了武大人。”
“对!瑶琴,还有个叫瑶琴的女人!”
“她杀了你!!!”
说到激动处,你终于撒了搂着何立脖子的手,转而捧着他的脸,让他与你对视。男人一副无奈又看你可爱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抿着嘴,眼里亮晶晶的,倒映着你哭红了眼的样子。
“我好害怕…这太真实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金人要来?”你热切的望着何立,盼望着他的答复。
何立心里一动,脸色却未有变化。这件事除了他与丞相,还未给任何人讲过。你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真有迷蒙幻境,可预知未来。
“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说这种孩子话。”何立刮了一下你的鼻尖,拂去脸上的泪,轻手轻脚的将你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你依旧胆战心惊的,即便躺下也死死拉着何立的手不放,害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
“梦境虚无,皆是泡影,想来是你日有所思,前几天太恨我了罢。”你看着何立还在打趣你,气的狠狠戳了他肩膀一拳。“你还在笑!”
何立宠溺的双手回握住你的,放在脸颊边轻轻摩挲,问你还梦见什么了。听着你补充的细节,何立心里也打起了鼓。
你梦境中发生的与丞相的谋划丝毫不差,而何立确定这些细节只有他和丞相知道。
甚至还有一些他未想过的,究竟是为何。
何立看着你手舞足蹈的演示,心中默默盘着。算若选择相信自己,是否会走向结局也未可知。
但如果选择相信你,难道冥冥之中是为了让自己有新的变化机遇。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周,那场梦魇依旧在你脑中回荡,时不时还会梦到何立死在瑶琴手下——用他自己的刀。
何立将你安置在他的院子里,不需要再做厨房的活计,但你闲着无事,在小厨房里做着软炊饼,想着何立这几日忙于事务连饭也没有好好吃过。
“姑娘!!姑娘!哎呦!”外面院子里传来一男子的喊声,你赶紧拍拍手上的面出去看发生何事。
因为跑的太急,一个家丁打扮的青年正从门槛处爬起来,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手脚并用的向你比划:“刘喜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敖蕤被孙均带走了,听说何大人要把他杀了!刘喜说你一定有办法保他。”
你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确认是刘喜的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刘喜怎么这么确定你能救下敖蕤呢,且不说你们之间的旧事,单是何立做的决定,你又如何改变。
“你别急,他们往哪走了?”你扶着青年靠墙坐下,询问孙均与何立的位置,急忙赶了过去。
待你赶到时,敖蕤已经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双手绑在背后,脸上新伤叠着旧伤。你皱着眉望向他,敖蕤吃力的抬起头,扯了个比鬼还难看的笑表示他没事。一院子的府兵围绕着何立、孙均和敖蕤。武义淳迟迟赶来时还撞了你肩膀一下,他一脸讪笑的冲你点了下头。
“哎呦!这怎么回事儿啊何大人,就是这小子要杀您哪?”
武义淳拧巴着脸,表情夸张的看看何立又看看孙均,得到默认后像是给了他底气般,对着敖蕤的肩膀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胆大妄为的贼人!何大人也是你能碰的!”
何立用扇子拦了武义淳,示意他差不多得了。你站在人群外看着何立的表情,暗自揣测他的想法。你探头探脑的鬼样子被何立全看在眼里,他抬抬下巴,示意你离开这里。
武义淳看到你们的互动样子,两个眼转的飞快,心想何立身边并无女人,连个传风声的都没有,你能这样还不被丢出去,一定跟何立的关系定不一般,只怕你就是那个被何立养在院里的厨娘。
只见他狗腿似的跑过来拉着你就往人何立身边走过去,像期待表扬似的兴奋。何立皱着眉像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武义淳,用唇形比了个:蠢货。
你没敢说话,只是看着何立的神色,明白在这种场合你不该干涉他。
武义淳向着何立的方向推了你一把,你趔趄了一下站稳后听着他在后面怪叫:“何大人~要当着小娘子的面处决她的未婚夫?”
“……哦不对,前未婚夫。何大人真是杀人诛心呐~”
你回头看向他,只觉得这人狗腿又聒噪,看起来是个蠢的,真想把他腰间的那把匕首插在地上,让他闭嘴。
何立只是摇着扇子,全然没管你们的动作,堪堪捏着扇柄慵懒的甩了甩,府兵立刻意会,掏出个小瓶,抓着敖蕤的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将瓶中汤水全数灌了进去。
动作利落毫不拖沓。
被灌完药后咳的脸通红,府兵随手一推,他又摔回了原处。敖蕤脸贴在地上,头发早已凌乱的扑在脸上,他就这样露着一边眼睛侧头盯着你,双手被缚着,清秀俊美的脸上遍布伤口。他朝着你的方向,无声的张了张嘴,你在檐下遥遥,却看的分明。
“对不起。”
第一次救下他,是出于青梅竹马的不舍,知道他一定会被处决,只是不想看他死在你面前。
究竟他们在做什么,敖蕤怎么也不愿意告诉你的事。
刘喜的话,何立的试探,敖蕤的死,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你死死困在其中,看似无关,实则早已纠缠的不分彼此。
敖蕤之于你,是初恋的情动,是从小到大相依的情谊,是曾经平凡生活的依靠。
是每个必经的第一次,是催你成长,推你知世事的刻度尺。
日久天长的相处中,你早已深知他的脾性,到底为什么?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呢。
你站在檐下,痴痴的看着敖蕤逐渐失去神智,昏死过去。感觉到自己像个木偶,早已僵住了。
你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敖蕤与你,到此为止了。
何立将你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孙均站在他旁边,神情复杂,看着敖蕤咽气,不耐烦的招呼府兵收队,武义淳看够了戏,冲何立行了个礼也走了出去,走之前还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你。
院子里瞬间清净了下来,何立用扇子敲着下巴向你走来,狭长的眸子晦暗难明,眼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够了”的表情,将你带了回去。
夜里你刚吹了灯准备休息,听见石子砸到窗台的声音,
“谁啊?”你警惕的看向门口,外面却无人回应。趴在门口听了半晌,确认无人,打开门发现地上放了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你又重新掌了灯,就着烛光打开信封。
字迹朴茂工稳,是敖蕤的信。你一行行的看着,仿佛他正坐在你面前,满眼笑意的向你缓缓倾诉:
“原本有很多话想与你说,但提笔却犹豫了。”
“我迟迟没告诉你真相,一来事关重大,不敢轻信他人,二来怕你卷入复仇的是非中。还好,最后没有连累你。”
“秦桧出卖岳将军,设计害将军身死。如今又勾结金人,妄想和谈。此等卖主求荣的小人,世人皆唾弃之。”
“原本何立与我商议好,设计我以回元丹假死脱身。我明白何立是为了你才选择放过我,我也明白你爱他。所以我把药换了,欠你的如今要还你。”
“知你挣扎善心难抉择,我也不舍得让你为难。”
“如今一朝暴露,秦桧不会放过我,又何必再拖着何立,为你们埋隐患。”
“我总归是要死的。”
“也许从意外害了你爹娘那天,我们就注定是两端。”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既入穷巷,如何回头。”
“要近秦桧,必杀何立。我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们三人的际遇竟是如此,好在何立是真心待你。”
“我完不成的事,终会有人代我完成。”
“即便是蚍蜉撼树,也终有树倒的一日。秦桧贼子必遭天谴。”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没有背负这一切该多好,那我们想必早已儿女成群了。”
“寥寥二十几载,我从未后悔复仇,唯独对你有愧,若有来生……”
你看着被划掉的“若有来生”四个字,眼前一阵模糊,泪若珍珠滚落在信纸上,晕开了最后一行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你颤着手打开那木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只透着莹莹光泽的玉镯子和一个药罐,上面贴着回春二字。你心中如虫噬咬,抚上那镯子,微凉的触感瑟了你的指尖。
那是敖蕤的娘亲留给未来儿媳的传家宝。
万般情绪在心中狂涌,你快被扼的无法呼吸时,何立推门进来,像是特意来找你邀功般,满面透着喜色:
“他以灵丹妙药假死脱身,按时辰算来,如今已经要在出城的马车上醒来了。”
何立微微怔住,没想到你正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紧攥着一张纸和玉镯子,死死扣在胸口,满脸是泪,正隐忍着抽噎。
你扭头望见何立来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爹娘。委屈、难过、痛苦如同洪水终冲了堤坝,瞬间倾泻而出。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