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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盆栽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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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先分批将我藏的冷藏箱偷偷运进葬礼房间。等到全部器官运送完毕,在那天的葬礼仪式上,助理跟执镜人同时操作。
执镜人加快葬礼仪式进度,而助理在手术台外摘下我的大脑。这样就可以多挤出些时间,我能顺利复活出那个人。
这一周,我每天进入仪式房间都会捎点“私货”。一直进行到周六。
心脏、两肺、肝脏、脾胃、肠子、肾脏都准备全了。万事俱备。
我已经激动得几夜没合眼了。
从这个计划开始执行时,距离我见到他每天都更近一点儿。
人活着是一种执念,我发现,原来我需要的是执念。
在我没接触到盆栽生命、不知道有复活灵魂的可能时,我每天得过且过,昏昏沉沉。
然而一旦让我知道这种可能,那天在手术台上,我毫不犹豫放弃逃走,留下来追逐这个渺渺无期的愿望。
现在就快要实现了。
我经不起再失败一次。
周六,我们按照计划,执镜人迅速处理常规仪式。我给自己打了全麻,然后转移到助理身上。
但愿助理醒过来后看到一身血不会吓傻。
我给我的后脑勺剃秃,拿起骨锯,刚刚切下去一刀。
血流出来,仪式大厅的灯光也变红,四周突然警笛大作。
我吓了一跳,看向手术台,执镜人已经被击晕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没料到,在手术台之外进行解剖也会触发警报。
不,不行,我不能失败,我绝不能失败!
我心如擂鼓,手指冰凉,握着的骨锯还在生生转动。
我得抓紧,对,警卫赶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得在那之前完成。
“嘭!”
一声巨响,竟有人砸开了玻璃门。警卫来了?我咬紧牙关,一回头,却看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一下撞在我身上。
“耶梦加得!耶梦加得!你醒醒!”
安贝贝安用力摇晃着被麻醉的耶梦加得,发现了他后脑勺的伤口。
随即,安贝贝安咬牙切齿地看向我,怒吼:“混蛋!你们把他骗进来,原来是为了做实验!你等着,我现在就举报你们!”
“你冷静!!”我高举双手,急忙辩解:“我就是耶梦加得,这是一场误会!”
为什么安贝贝安会在这里??
我想起来,我跟他约好周六来殡仪馆的员工宿舍参观。这一周我完全忘了这回事。他一定是到处找不到我,听到警报声,急忙跑来仪式大厅查看情况。
“喂,公检所吗?我要实名举报殡仪馆人员渎职!他们要杀了我朋友!你们快点派人过来葬礼仪式的房间——”
他根本不听我解释,一手抱着耶梦加得一手打电话。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感觉急火攻心,几乎窒息,一时竟无法成功分裂出多的意识。
我试图从他手里抢过耶梦加得,他一发力,直接将耶梦加得推到大门口,然后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地上。他的身体比助理结实,我竟完全挣脱不开。
“咳咳!松手!我要、要去,大脑、咳咳!”
我断断续续地求他,但他发了狠,两眼赤红,分明是起了杀心。我直面愤怒的安贝贝安,求生欲占了上风,也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杀过人的人和没杀过人的人,狠戾是截然不同的。
掐住我的两手突然松了,安贝贝安倒下,停止了呼吸。
我撑着地板爬起来,脖子火辣辣得疼。总算没人阻止我了。
我看向盆栽生命,转化已经进行了90%,只差大脑。远处,一排训练有素的警卫已经赶来,脚步声逼近门外。
我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骨锯。
耶梦加得距我十米远。我的大脑因缺氧而无法思考,我机械地转向就在脚边的安贝贝安。
我将安贝贝安果冻状的大脑捧给盆栽生命。
他的大脑颤动着、冒出几缕热气,简直就像他还活着时一样生机勃勃。
我浑身鲜血,进入手术室,踢开倒在地上的艾伦先生。
“灵魂参数:Y-131是内敛的性格,β00是隐忍,2431是苦难的记忆,MM09是牺牲...”
我在主机上飞快设定这些参数。参考了无数案例,我总算能精确量化他的性格,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复制出他的灵魂。
警报一直在鸣叫,耳鸣使我短暂失聪,一切突然变得很安静。
我抬头看,盆栽生命的转化持续进行,95%了。房间内一切都是红色的。
我怀疑是我的眼睛也充血了,或是被安贝贝安的血溅上,永远都洗不出来了。
我转移到耶梦加得身上,麻醉的效力还未过去,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转化进行到98%,我走到盆栽生命根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静静地守着它。
我能做到这一步,真像是一场梦。
如果进行到100%我梦醒了,那也不奇怪。梦到那些人活过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99%
...100%
我见过盆栽生命转化完成的样子,从树干中间垂下一个绿色的卵。卵囊膨胀裂开,一个健全的人体掉出来,全身黏液,闭着眼蠕动。
就像现在这样。
我连滚带爬地走过去。
粘液发出微微的腥味,就像羊水。我抱着他的肩,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粘液。
他全身赤裸,短发黏在头皮上。我把脸清洁出来后,视线扫过他秀丽的眉,微翘的鼻子,薄而苍白的嘴唇。虽然被红光笼罩,他的脸还是一下子让我想起山林、荒野清新的早上、清澈溪流里叉上来白白胖胖的鱼。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
我从麻醉中恢复过来,感觉到他的体温和重量。
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
然后他醒了。
乌黑的眼睛看向我,他嘴角自然地上扬,脱口而出:
“长胜哥!”
突然间,我泪如泉涌。
我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这是他死后我第一次能哭出来。我全身都在疼,从骨头缝儿里溢出的酸痛,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我像是被困在一个茧里,徒然看见外面世界的光影,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这一句话撕开了茧。我才发现,从他死后,我的时间就凝固了。
在他死的那天,我才知道我爱他。
这种爱无关情欲,我是通过爱他,爱着那个有能力保护所爱之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