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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夜阑将尽 ...

  •   回兵营的途中,郭雨身上的伤在自愈能力下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她抿着两片薄薄的唇,轻蹙着纤细的柳眉,愁云笼罩在她周身,虞朝几次安慰询问但都被她轻摇着头说没事避去。

      虞朝微微叹了口气,她理解郭雨经历一场恶斗还受了伤难免心情不好,也知道郭雨本就少言寡语,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闷声不响。

      可看着她多次恍惚出神,眼神迷茫,甚至被脚下的台阶差点绊倒,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令虞朝担忧的心情只增不减,但郭雨不愿开口,虞朝只好暂且作罢,打算回到兵营等她休息好再作询问。

      虞朝喉咙有些干涩,超好的视力让她一眼瞥见远处的公交车站牌附近有个饮水贩卖机,刚想让郭雨陪她一起去买水,就见她掩了个哈欠,到嘴边的那句“一起去买水吧”就这么哑住了。

      眼下她们已经身处兵营安全区范围内,况且就算有危险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回郭雨身边,而郭雨受了伤,又精神欠佳,综合考虑下虞朝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买水。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看向郭雨,想让她陪自己一起去,希望和她一起度过每分每秒。

      然而见郭雨困倦地揉着眼睛,蔫蔫不振,眼角还有打哈欠后的泪水,想起刚才自己的关心都被她心不在焉地拂了去,虞朝最终忍住叫上郭雨一起的冲动,心想买个水还要人陪,也许过于矫情黏人了。

      “郭雨,我去那边买瓶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听虞朝提起买水转身要走,郭雨揉眼睛的动作慢了半拍,不清醒的大脑回了神,她忙拉住虞朝的手腕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虞朝抽出手腕向郭雨摆摆手,倒退着往贩卖机的方向走去,“你身上有伤在这里休息一下,贩卖机就在那边,很快的,我马上就回来。”

      她偏着脑袋笑意轻快,含笑的桃花眼弯如月牙,蓝眸熠熠,明亮璀璨,就是天上那轮透亮的月亮也不及她分毫神采,身后的白杨树和路灯下的夜景皆沦为她的衬景,黯然失色。

      郭雨看愣了神,迈出去的脚步远不及虞朝离开的速度,直到虞朝翩然转身,她才迟钝地点了下头,轻声应了句:“好。”

      郭雨本心是想追上去的,可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头昏脑胀,强烈的困意让她每走一步都如同腿脚灌了水泥,昏昏沉沉的大脑却像飘上了云端,思维变得缓慢且混沌。

      碍于身体倦怠,郭雨靠着墙角滑坐下去,她把手臂交叉放在膝盖上,下巴搁置在臂弯里,歪着脑袋,呆呆地注视着虞朝的背影,脑袋里浮现的却是一幕幕令她头昏脑胀的画面。

      那颗匪夷所思的人头以及那双如鬼火般的眼睛,如咒语般的求救声重复在脑海里回荡,冰蓝的火海太过真实,以至于寒意似乎浸入了骨髓,到现在她都有些发冷。

      起初郭雨只以眼花结束胡思乱想,可同虞朝回来的路上,只要她稍一松懈,那咒语般的幻听就萦绕在耳边,仔细聆听又没了声音,像夏天里嗡嗡嗡的蚊子,搅的她又烦又困,害的她好几次都没听清楚虞朝说了什么。

      另外,她刚来提格罗亚就有人要置她于死地,杀手是在守株待兔,还是无差别杀人?如果是蓄意而为,那么杀她的目的是什么?那个女人受了致死的伤又是怎么从她和虞朝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翻墙溜出兵营,超过宵禁时间归宿,第一天就违反了两条军规。”女人的声音低沉而柔媚夹杂着醺醉的笑意,她说的随意,语气里没有本该有的训斥和恼意,仿佛只是在调侃一件寻常玩笑。

      闻声,郭雨稍微愣了片刻,侧目看去。只见司徒从白杨树下缓缓走出,树枝的阴影笼罩着她的面庞,直至她完全走出,呈现在皎洁的月光下。

      她穿着黑色的薄衫,露肩的设计暴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脯、细削的锁骨与漂亮的直角肩,微卷的银发披落于她的右胸前,显眼的发色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辉。

      她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包臀裙,露出两条笔直欣长的美腿,八厘米的细高跟又为她黄金比例的身材再添一笔花锦。

      她将那不受岁月影响的长相隐藏于成熟的妆容下,艳丽的口红,与睫毛银白色调相配的眼线,微醺的眼影挑起眼尾的弧线,既不会太过妩媚,又不会失去本身的温柔。

      恰到好处的妆容多一分艳俗,少一分青涩,与那冷色调的瞳色完美契合,衬显的她愈加冷艳高贵,而她垂眸看过来时,眸里带着柔和的浅笑,总有一种缱绻的感觉。

      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烟,大约是喝醉了,她半阖着眼睛,吐出一圈白蒙蒙的烟雾,烟雾朦胧着轻微的醉意,随着她仰面吐烟的动作,两根如横一样锁骨与颈线形成漂亮的弧度。

      虽然喝得醉醺,但她踩着高跟鞋的步调节奏丝毫不乱,随着高跟鞋踩地声落定,司徒站在郭雨身前,慢慢蹲下去与她视线平齐。

      见她蜷缩在墙角,目光有些呆滞迷茫,破破烂烂的衬衫下有着受伤的痕迹,但总体上没有伤及内里,都是些或深或浅的皮外伤,司徒眸底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你也被袭击了。”听司徒这么说,郭雨稍稍回过神,有些诧异。

      先不谈司徒怎么知道自己是被袭击的,就单单那个“也”字包含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

      她既想知道关于这个“也”字背后的信息,又想了解有关袭击的隐情,还有此前不受控制的尸潮,脑海里闪过那颗人头的种种画面,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她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在郭雨愣神的片刻间,司徒突然伸手摸上了她受伤的手臂,郭雨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但衬衫胸前和内衣被匕首划破,一旦有大幅度的动作很容易暴露隐私,而且司徒看起来没有犯病对她动手动脚的意思,于是郭雨维持着抱坐的姿势没有乱动弹。

      司徒抬手的动作带起身上的气味,郭雨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高度的警惕性强化了感官,嗅觉这时变得异常灵敏。

      除了淡淡的酒香,数年不变的香水味,清冷的冷梅香,还有一股…异类的气息。

      这气息郭雨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是敏感,稍微嗅闻一点就恶心反胃,此刻它附着在司徒身上更加刺鼻恶劣,如同一枝散发着幽香的冷梅浸泡在化脓的死水里,酸腐难闻,充满腥臭的气味。

      司徒与神父喝酒共事,无论真实情况如何,想起神父昔日的所作所为,郭雨一律默认是神父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逼迫司徒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将神父剁成肉泥。

      见郭雨既不像从前那般害怕地躲闪,也没有装模作样对自己行礼,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然后垂下眸去敛去眼底藏不住的杀意。
      她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紧绷的拳头浮现出青筋脉络,过度用力导致手臂上逐渐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将衣服的周围又染了一圈深红。

      这副反常的行为让司徒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头,曾经她看过无数次郭雨以此无声地表露愤怒与不满,但这次不同,她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找出小朋友闹脾气的原因。

      这让司徒不禁记起了很久之前的郭雨,她像一柄出鞘的双刃剑,刺伤任何激恼她的人,这一次她却压抑着愤怒,很明显那份杀意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好像是…吃醋了。

      司徒眉目间笑意更甚,她挑起郭雨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也方便看清这张日思夜想的脸,郭雨却扭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触碰,也躲开了对视的目光。

      那张清冷的脸上一如既往写着倔强和冷漠,孤傲地释放着不屈的意志,表面上她和从前一样厌恶自己,实际上那对清浅的紫眸里少了憎恨与敌意。

      司徒将郭雨每一点细微的变化收入眼里,如同过去无数次端视着描摹着这张容颜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看着她褪去青涩与稚嫩,变得沉着与成熟,看着她适时收敛棱角,必要时展露锋芒,看着她一次次跌倒爬起,于蛹中化蝶,于雏鸟化鹏,展翅高飞。

      亲手培养出最优秀的继承人,任谁都是充满成就感的,但现在的郭雨仍然不够资格胜任邪协主教。

      她囚禁了神父,却为了宣泄一己私愤没有第一时间斩草除根,被他逃走放虎归山,又心慈手软救了明尧尧,失去了成为副主教的唯一机会,因为那不值钱的良心,一次又一次错过了杀死自己的最佳时机,甚至陷入了内耗的死循环,愚蠢地来到邻壤回报恩情。

      对这一切司徒心如明镜,只是恨铁不成钢,故作不知罢了。

      而郭雨之所以记恨神父,多半出于报恩的心理,不过表现出来的倒是和吃醋有几分相像,想至此司徒微微勾动了下嘴角,倒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看出郭雨顾忌暴露胸前的隐私,不顾她惊恼的眼神,司徒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又在郭雨喝斥出声前,用指腹压住她的嘴唇,收回按揉的手。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只是应酬喝了点酒,你想知道的事情明天来见我,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今晚就来房间找我。”

      虞朝买完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司徒背对着她蹲在郭雨身前,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向她低语着只有恋人间才会有的解释,微微俯身贴近耳语的姿势如同接吻,萦绕在她们周身的氛围暧昧旖旎,而郭雨坐在墙角,只是安静地坐着…

      虞朝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僵在了原地,没有兴冲冲地发出声音叫郭雨一起喝奶啤。她退到了旁边的白杨树后,后背紧贴着树干,她闭着眼睛,无措又徒劳地吞吐着空气,可胸口的闷气怎么也吐不尽。

      她用力地握紧自己那罐奶啤,易拉罐不堪挤压,四面以及顶口被巨大的压力挤出缝隙,啤酒从中溢出洒了一地,无力地吐着白色的泡沫,气泡逐个碎裂,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空留一地泛着奶香味的酒液。

      “朝朝?”

      听闻郭雨渐近的脚步声,虞朝连忙将那瓶被捏爆的奶啤扔到一旁,她胡乱地擦了擦手上的酒液,拍了拍脸颊,调整好呼吸,脸上重新带上轻快的笑容,从树后走出,将另一罐完好的奶啤递给郭雨。

      “给你啤酒,喝点热热身子。”

      空气中有余留的啤酒味,郭雨扫了眼虞朝的身后,地上有一块未干涸的湿渍,一瓶被扔进草丛的易拉罐瓶身近乎瘪曲。

      心思流转间,郭雨猜想虞朝一定误会了刚才的一幕,但她却努力地装作不在意,原因在于自己没有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这也让郭雨想起虞朝刚才独自跑去买水时的样子,无论再怎么装作无所谓,那份细微的失落仍然不经意地暴露在眼尾不会上挑的强颜欢笑里。

      郭雨没有接过奶啤,而是顺着虞朝的手牵起她纤细的手腕,“一罐怎么够?走,我们再去买一罐。”

      “不用了,我已经喝过了,刚刚那是不小心洒了。”虞朝挣了挣手腕,没有挣脱开。

      对视上郭雨的眼神,虞朝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但那清浅的紫眸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厌烦或不悦的情绪,她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一如平时笑意温润而宠溺。

      虞朝微微躲闪了下眼神,又向郭雨展露出一个自以为毫无破绽的笑容,“好像又降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可是我想你陪我一起喝酒,还想你陪我一起去买酒,朝朝,你会不会嫌弃我太黏人了?”郭雨委屈巴巴地说道,她用的是撒娇的语气,可怜兮兮地望着不敢与她对视的虞朝。

      听她的话正好对应了刚才自己的心声,虞朝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不会,我怎么会嫌弃你…”

      看着虞朝两只小巧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个度,郭雨悄悄勾了下嘴角,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又去买了一罐奶啤。

      郭雨贴心地打开新买的奶啤,将其塞进虞朝的手里,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快速亲了下她的脸颊,眯着眼睛笑嘻嘻道:“请郭太太喝酒~”

      虞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郭太太”指的是谁,她低着头抿了抿嘴角,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羞红。

      郭雨千方百计地哄自己开心,虞朝心里固然是甜蜜的,可想到她和司徒刚刚亲密的样子,这份喜悦又被冲淡了不少,她很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盖过了醋意,如同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夺走,有如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

      “朝朝,刚才司徒空摸了我的脑袋,你都不吃醋的吗?”郭雨抓起虞朝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明知故问。

      虞朝抬眸看她一眼,见她又委屈上了,自己还难受着,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颇有些赌气地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吃醋吗?”

      郭雨一挑眉头,当即认真地回道:“你是我太太当然应该吃醋,而且要光明正大地吃醋,我喜欢你在乎我,关心我,我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她指了指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又说:“要不是我这衣服破了,这里只能给你看,我早就揍她了。”

      说着郭雨作势挥了挥拳头,夸张的语气透着股孩子气的认真劲,虞朝后知后觉郭雨这是在向她解释刚才的误会。

      看着她上挑一边眉毛,露着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呈现的是幼稚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高冷的形象,虞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的嘴巴这么会说话呢?

      “好,我以后呀,一定光明正大地吃虞太太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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