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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降神 ...

  •   弃途子平静地坐在案前,似乎薛宏元说的不过是甚么无关紧要的事。

      薛宏元对他的反应倒也不诧异,神色如常,问:“先生,你说这是巧合么?”

      弃途子灰色的眸子盯着他,雾蒙蒙的疏冷。

      薛宏元说:“鬼度叛乱,步玄龄身陷危困,无涯子已然知晓。可天心阁成立之初,他与先生都一同立下誓约,不再插手世间恩怨。步玄龄身死后,无涯子夜夜难安,大抵是为情与道所困,终究两难全。”薛宏元不急不缓地说着他的猜测,“所以,他才选择封闭五识,自封入棺。

      先生与无涯子情谊甚笃,这么多年,一直未发觉这份私情么?”

      弃途子冷冷道:“此事无论是出于甚么原因,也轮不到你在这无端恶意揣测。”

      薛宏元低低笑了声:“先生和无涯子,不过都是在装聋作哑巴罢了。当年步重歌入天心阁,你们是真认不出来,还是不敢认呢?”他在天心阁比武台上见到步重歌第一眼时,就想到了步玄龄,她与步玄龄的眉眼有七八分像。

      “先生,你说步重歌到底是谁的种呢?谢煊,还是无涯子的?”

      “滚出去。”弃途子再也装不下去好脾气,抬袖,一股强劲的风吹拂而来,房顶挂着的一排素白灯笼摇摇欲坠。

      薛宏元站起身,他的身体在前方投下一长片的阴影:“无涯子因不能背弃誓约而选择入棺,那先生离弃誓约,该受到甚么样的惩罚呢?

      兄与弟爱上同一个人,是不是很有趣?”

      弃途子将手拢在身后,缓慢地起身:“薛宏元,看来关外大妖真与你有干系。”他起先不过是从查到的某些零碎线索中推测出此事与薛氏相干,但现在他已然知晓,薛宏元就是幕后主使。他今日,也是为这桩事所来。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错,两人几乎是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两股灵力相击,荡开一阵劲风。

      弃途子正欲再出手,忽然瞳孔急剧扩张,本是压倒性的力量在顷刻间被前方悍然推平,薛宏元周身涌起一团黑雾,他的脸也因这股蛮横的力道而显得狰狞不已。

      这团黑雾朝弃途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弃途子甚至来不及说出一个字,顷刻间,周身血液被抽剥干净。

      血雾卷过,素白的灯笼上斑斑点点的红。

      薛宏元收拢掌心,面容又恢复寻常样貌。

      他翻开被弃途子藏起来的古籍和信笺,看了眼信笺上的字,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旋即将这些古籍和信笺一并烧了。

      *
      细雨飘摇,步重歌因急着赶路,没有撑伞。发丝被雨水浸湿,天水碧的袍子在漂浮的夜雾里,如一抹烟。

      忽的,她心脏骤然一痛。步重歌脚下稍顿,但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赶。

      穿过那片竹林,就是弃途子退隐后住的小屋。

      竹叶簌簌响,步重歌已见得小屋的轮廓,里头灯火明亮,一如当时弃途子将她带来时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淬着竹叶的清凉味,步重歌轻轻嗅了嗅,敏锐的捕捉到其中掺杂着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盯着那座木屋,脚步加紧,越往前,这股血腥味愈发浓厚,让人不可忽视。

      步重歌的心开始颤动,她想到了萧烈的死。

      跨进木屋,血腥味直冲鼻腔,她抬头,看见一排溅着血的灯笼。在望见地上那具干瘪的辨不得模样的尸体后,步重歌周身血液冰凉僵滞,唯余一颗心如烈火焚。

      计划前来请弃途子出山的天心阁侍徒进屋,只见得满是血腥味的屋中,步重歌跪在地上,她面前是一具骇人的尸体。

      为首的那个年长者,愕然出言:“步重歌!”自从数百年前步重歌从天心阁叛逃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而今,她竟出现在此处。

      其余几名年纪轻,都是后入阁的。听得步重歌的名字,吓得一震。

      “那是弃途子前辈么?”有人躲在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颤巍巍小声问。

      步重歌回过头,头顶的灯光笼下来,她眼里淬着的恨意浓烈,看得人胆战心惊。理智被怒与恨吞没,她脑中只叫嚣着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那个凶手!

      年长者护着身后的几名小辈后退几步,当年步重歌与弃途子和无涯子师徒决裂,将无涯剑插在天心山峰顶上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他知她冷酷,没想到绝情至此,竟要弑师!

      “走。”年长者不敢贸然动作,他们迎上去,只能落得个被杀人灭口的下场。

      他们逃回去后,仍心有余悸。事态严峻,为首的年长者道:“去洛城,禀知薛盟主,步重歌已入中原,弃途子前辈惨死,百越恐要再引乱端。”

      得了消息的薛宏元立即遣人前去查探,薛家修士到了小屋时,发现小屋已被咒印封住,而步重歌和弃途子的尸身已不知去处。

      中原诸位仙宗宗主都收到薛宏元的来信,前往洛城议事。

      洛城薛宅后院,薛家修士在广阔的空地用朱红大笔在各处画下繁杂的符咒,薛如玏和薛宏元一道站在假山附近,薛如玏问:“爹,步重歌真的会来么?”

      薛宏元道:“她一定会寻上来的。”在步重歌与弃途子的信件中,他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此事情与薛氏有关。弃途子的死,她第一个想到的必然也会是薛氏。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寻上门来。

      这正合他意。

      薛如玏又问:“爹,这阵法真的能困住步重歌么?”他有些不大自信,年少时在天心阁求学那段时间,他可是一直被笼罩在步重歌的阴影下,在步重歌这处吃了不少苦头跌了不少面子。

      薛宏元哂笑一声:“今日且教她有去无回。”

      青衣小厮前来传禀:“师父,诸位宗主都在前堂候着。”

      “知道了。”薛宏元沉声说,“玏儿,你看着这处。”

      前堂,众人窃窃私语。

      “步重歌怎么忽然来了,还将弃途子前辈给杀了?当真如此?”

      “天心阁的侍徒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难不成百越又要与中原一战?”

      “自古就是正邪不两立,我很早便这般说过了。只是薛盟主宽宏大度,愿意同百越签下甚么和平之约。可是百越那群修炼邪门歪道的,岂会安分?”

      薛宏元现身后,众人起身,双方皆拱手行礼。

      薛宏元道:“昨夜天心阁送来急信,说是弃途子前辈被步重歌所杀,今早我遣人去查探,小屋已被封印,屋内之人也不见踪迹。那封印的术法经查验后,确实是步重歌所为。”

      有人出言:“数百年前中原和百越签下和平之约,弃途子前辈虽是出世之人,可在中原仙家中也备受尊敬,步重歌此举,不是赤裸裸的向中原众仙家挑衅么?百越毁约在前,薛盟主,我们可不能再有任何退让,否则只会教那群蛮夷愈发嚣张。”

      “对,此番势必要这妖女血债血偿!”

      群情激愤下,其中一人的神态显得格格不入。他一手支着案,腿屈起,屁股坐麻了,又换个姿势。他眼睛微眯,今日起得太早,神行符又极耗灵力,他现在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赵宗主,苍水有何看法?”旁边的宗主见他这副模样,有心揶揄。

      赵琦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讨人嫌的,让他睡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堂上众人都盯着赵琦。

      赵琦打了个哈欠,道:“上了年纪,就容易犯困。今日之事,赵某觉得,有一事还尚存疑虑,弃途子前辈真是被步重歌所杀吗?诸位不妨等一切查明原由后再做论断。萧烈那事,大家也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有人忍不住说:“这两件事岂可一概而论?”后面的话他没明说,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夜游子是内部不安稳的因素需得安抚,而步重歌与百越门则是留不得的外敌与威胁。无论做甚么决定,他们都得保证自己的权益不受侵损,这是中原仙家达成的共识。

      薛宏元道:“此事确实得再慎重,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但中原也不能全然无防备,否则日后若真起争端,势必会处于被动之地。今日我邀诸位来洛城,就是为了共商对策。”

      “有甚么好商量的!”堂上有人出现,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来人正是那消失不见的“杀师凶手”。

      步重歌头发束起,红色发带与发丝随着往前的步伐被带动,眉眼秾艳,却让人联想不到美艳,有的只是不敢直视和无端的胆寒。

      她眼里的恨意滔天,目光如钉,牢牢钉死在薛宏元身上。

      “薛宏元,我定教你不得好死。”

      薛宏元镇定道:“步门主为何这般说,此中难不成真的有误会。步门主既然来了,我们不妨一起好好聊聊,没有甚么——”

      步重歌未等他说完,袖中飞出一道匕首,薛宏元侧身,刀刃贴着他的脖颈擦过,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步重歌飞身上前,一脚踹翻薛宏元面前的小案,又信手捏出一道符,朝他落下。

      她招招要人命,薛宏元似无斗志,只是防守。

      身后有人暗中结印,步重歌一掌拦下。

      薛宏远趁势往堂外奔,步重歌紧追而上。她动作极快,堂内其余人只见得一抹青色掠过,便不见她的身影。

      待到众人追到后院时,只见薛宏元和步重歌已经交手,步重歌一脚将薛宏元踹翻,呵问:“你还要装到几时?”性命攸关之际,她不信薛宏元还能装得下去。若他怕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不敢借用妖力,死了也好。

      她正欲上前取他性命,忽见脚下地面裂出细缝,许多道繁杂的红色符咒显现。

      薛宏元迅速站起身,沉声道:“还请诸位宗主助我一力。”

      众宗主大多未见过这阵法,只有几人识出来了,这是谢煊所创的归元阵。众人来不及细思,纷纷动身,步重歌被包围在其中。

      赵琦站在不远处,看着阵中人,心叹她还是年纪轻,这不正着了旁人的道。

      朱红的符咒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青烟缭绕,将步重歌的身形淹没。诸位宗主空中念咒,声音堆叠,山呼般震彻天地,万多金莲乍现。

      步重歌在这漫天的金光中,缓缓抬起手,漂浮在她头顶的金莲化为齑粉,随着她指尖动作,周遭风起云涌,天地刹时变色。

      众人面色难看,这妖女是分明是要争个鱼死网破。

      步重歌微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丝笑,神情十分傲慢。她体内镇压的关外大妖现今也寻不到解决的法子,这条命,迟早是要与她体内的妖物一道消亡的。不如今日便就去搏得个你死我活。

      薛家园林,花莳正带着女儿薛忆安一道打理花草,忽听得不远处的后院异动,顷刻间又见头顶天色骤变,阴云密布。

      她眉间蹙气,薛忆安抓住她的衣袖,轻声问:“阿娘,发生甚么了?”

      花莳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你先进屋去,莫要乱走动。”薛如琢今日有要事外出,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她正欲去后院查探,一直坐在屋檐上的青袍少年跳了下来,拦住她:“小婶婶,我阿爹吩咐了,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去后院。”

      花莳看着面前的人,问:“世连,后院是在做甚么?”

      薛世连记得薛如玏叮嘱过他,让他看好花莳,而且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可薛世连其实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婶婶还有小叔叔的,小婶婶会给他做好吃的糕点,小叔叔也是温谦有礼的君子,而且,他也很喜欢忆安姐姐。

      薛世连盯着花莳那双温柔的眼,将他从阿爹这处知道的事全都抖了出来:“祖父与阿爹正在后院,设下大阵,要杀了见空山的女魔头。”薛世连说这话时,语气里掩不住的骄傲,阿爹肯将这么重要的事说与他听,可见在阿爹眼里,他已经是一个能担大任的大人了。

      花莳心下一震,面上仍是温和模样,看着薛世连:“原来是这件事啊。”说罢,她又问,“世连,昨日做的米糕好吃么?”

      薛世连使劲地点着头,在花莳面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十分乖巧。

      “唔,知道了。你上去吧。”

      薛世连点点头,脚踩在栏杆上,借力扑上屋檐。

      花莳走进廊下,脸上笑容收起。她进屋,从木匣子里拿出块玉玦,写了一道秘信,以玉玦传送给林枫。

      梧州那处,正月在祠堂面前来回踱步,今早洛城那处送来加急密件,不知是出了甚么事。可这时,师父正在清修,不可轻易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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