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礼》独坐

2、试衣间的交锋

　　林汝微难堪似的撇过头，低垂着眉眼，两个人之间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
　　一滴眼泪缓缓滑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能怨刚刚压抑的情绪没有释放完，害的她现在落了下风。
　　秦屿肯定很得意吧，她恶意地想。
　　苦等六年，见面就暴露了对她的思念，这肯定能满足男人巨大的虚荣心，甚至可以随时拿出去吹嘘。
　　有个痴情的傻女人，暗恋我不说，还巴巴地等了我六年，你说好不好笑？
　　她都能想象得出来秦屿和那群高高在上的豪门阔少们端着酒杯，把她今天的丑态嚼碎了，又随着一口浓烟吐出来的得意样子。
　　她狠掐了自己的手心，逼着自己把不值钱的眼泪收回去，回头直视着他，“既然是哥哥，现在的距离还是近了点吧？秦大少。”
　　她努力保持声线的平静，可鼻腔的音调出卖了她。
　　她也顾不得了。
　　只想快点把眼前的人打发走。
　　秦屿抿直唇角，整个人懒散的气势一敛，逼近了一步，“哦？是吗？六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还敢提六年前？
　　林汝微眼里的恨意像是能化成一把刀，想把他那层虚伪的脸面一片片割下来。
　　“那天，你抱得我可紧了……”
　　秦屿低头，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引的她不由得心里一颤。
　　“可惜，你今天身上的衣服穿的实在太多，不然……”
　　他的手指在她小臂上滑动，每经过一处就有电花炸开。
　　林汝微一把钳住他的手，“秦屿，你在国外吃错药了？你想疯出去找孙大小姐疯去，对着我一个要结婚的妹妹撒什么疯呢？”
　　秦屿“呵”了一声，“结婚？”
　　“我那好二叔二婶给你找了陆家，真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
　　“林汝微，你就心甘情愿把自己这么卖出去了？”
　　“可真是孝顺。”
　　林汝微趁机从他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背靠着墙壁，墙壁的凉意让她冷静，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秦屿身上的木质香味，带着一丝皮革尾调，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终于回归了神智，仔细看了男人一眼。
　　六年，时光是最好的切割刀，一笔笔，把一个锐利的少年打磨的更加锋利逼人，如媒体上说的，他当之无愧是圈子里最顶尖的新贵，甚至盖过了父辈的光环，傲然在商业世界的顶峰睥睨他的信众。
　　呸，再多的光环，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恶劣。
　　秦屿面对她的打量毫不回避，眼底蕴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深旋涡。
　　“干嘛这么生疏？就算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意，我也还是你的哥哥吧。”
　　林汝微咬唇，“没有哪个哥哥能随意进出妹妹的试衣间。”
　　秦屿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竟然孩子气地歪了下头，“我难道不是特殊的那个吗？”
　　林汝微呼吸一窒，又来，又来！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秦屿的这招，对待外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只有面对她的时候，偶尔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让她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离他最近的那一个，他心里最亲近的人。
　　其实狗屁都不是！
　　在秦屿出国的六年里，林汝微无数次的复盘，到底是什么让她自己产生自己是最特别的想法的？
　　是什么让自己产生这种根本无法实现的妄念的？
　　她统一把秦屿这些招数归结为他的心机，他的手段，他捕获自己的诱导剂。
　　全都是假的！
　　林汝微警告自己，不要再陷入他的陷阱中。
　　“你的未婚夫怎么没来？”
　　秦屿拿起她的第二件婚纱，“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难道不想成为第一个看到新娘穿婚纱的样子吗？”
　　林汝微一梗，硬着头皮帮陆靳狡辩，“他太忙了，公司的事情离不了……”
　　“忙着和嫩模夜夜笙歌？昨天我在**看了他一整晚，啧啧，全会所的嫩模都过去他的包厢走了一圈吧？”
　　林汝微瞪他，心里骂了陆靳一百遍，真是不争气，这个时候掉链子。
　　“现在反悔还来及，嗯？”
　　秦屿捻起她肩膀上的一处纱，轻轻帮她搭上，“几年不见，你比之前更美了。”
　　“不嫁了？好不好？”
　　林汝微气闷，“婚期还有不到半个月，秦屿，你现在跑过来跟我说这种话？是不是个人？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你说不嫁就不嫁？家里怎么交待？你让我怎么面对秦家人？你以为我是你？”
　　“你忘了我姓林！一个养女而已，我嫁不嫁是我能说的算的吗？”
　　林汝微浑身颤抖起来，她想大声质问秦屿，消失的六年去哪了？为什么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回来？
　　又凭什么一回来就玩笑似的左右她的人生？
　　他凭什么！
　　林汝微始终顾忌着试衣间的隔音不好，声音不敢放得过高，又担心被人发现秦屿出现在自己试衣间里，那明天的八卦的头条就该是秦家了。
　　秦屿沉默了一分钟，没有回应她的质问，最后叹了一口气，问她：“你喜欢他吗？”
　　林汝微赌气，梗着脖子，仰脸答：“喜欢，多财多金，陆家独子，谁会不喜欢？我妈废了多大功夫才让陆家答应娶我，秦屿，你不要毁我。”
　　秦屿仿佛被她那句话定住，久久没有说话。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了一丝凌乱，镜框受了压，滑下鼻梁，他掩饰似的扶了一下。
　　“我帮你试衣服吧。”
　　“不用了，你出去吧，喊顾问进来就行，她们更专业。”
　　“微微，六年不见，我很想你，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
　　林汝微塌了肩膀，尽管知道秦屿在假装可怜，可她就是吃他这一套。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卸了劲儿，她知道这是秦屿求和的态度，她也不好咄咄逼人。
　　毕竟之后还要仰他的鼻息在秦家存活，闹太僵不好。
　　虽然恨还是恨的。
　　林汝微慢吞吞地褪去第一套纱，秦屿自觉转过身。
　　秦屿是这个私密空间的闯入者，存在感极强，林汝微努力忽视他的存在，飞快地套上第二套纱。
　　着急就容易出错，越急越错。
　　秦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帮她把缠绕在一起的裙摆整理好，又慢斯条理地把拉链帮她拉上。
　　拉链拉了很久，久到她镜中看着秦屿低垂的眉眼都要模糊了。
　　秦屿的手指不经意间略过她的后脖颈，“太瘦了，秦家不给你饭吃吗？”
　　提起这个林汝微脸色一变，不久之前她还在这个房间里定下节食的计划。
　　“回去看看换个厨娘，给你好好补补。”
　　他仿佛真的像个哥哥一样操心着她的衣食起居。
　　如果不是他发狠咬了下她的耳朵，她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嘶，秦屿你是狗吗？”
　　林汝微吃痛，眼睛浑圆瞪过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还是我给你选的这套好看，过两天家宴，记得穿这套。”
　　林汝微这才注意到，秦屿帮她穿好的衣服不是她看中的那三套婚纱，是一套烟粉色的礼服裙，裙摆飘逸，像极了画师手里缥缈的烟雾。
　　他说完那句话就开门走了，独留林汝微一个人在试衣间发怔。
　　紧接着，门被小心翼翼敲响，林汝微以为秦屿去而复返，抬头看见顾问的时候，她心里竟然小小失落了一下。
　　顾问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啊林小姐，我刚刚去喊设计师，让她过来帮您看看尺寸的问题，您的婚期时间很紧了，我怕耽误久了到时候来不及调整。”
　　林汝微摆摆手，让设计师和顾问进来了。
　　设计师见到林汝微身上的裙子讶异了下，“这不是我们店的衣服啊，这不是上个月FT秀场的高定吗？全球仅此一件，我还去和品牌沟通借一下挂在我店里展示一段时间，品牌说已经被客户定走了，没想到是林小姐啊。冒昧了林小姐，我想多看看您身上的这件衣服可以吗？它可真是太美了。”
　　林汝微心里一动，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这件裙子的确比自己看中的那三件要美。
　　上个月的秀场高定吗？
　　林汝微敛去所有复杂的心思，温和地对设计师说：“当然可以，不过没办法放在这里太久，过两天我要穿它的。”
　　设计师眼里露出狂热：“那当然那当然，我就在这看一会，快快，拿我的绘画板来。”
　　林汝微妆似不经意问了句：“你们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碰见什么人啊？”
　　顾问以为她是问孙烟烟，“没有啊，孙小姐没看中自己想要的衣服，已经离开有一会了，我们店里本来排的就是专门接待您的时间段，除了我们自己工作人员，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来。”
　　林汝微撇撇嘴，心里想着秦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个鬼魅一般。
　　如果不是身上的裙子是真实的，她都以为刚刚的一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个幻梦。
　　试完婚纱后，林汝微耗尽了体力。
　　消失了很久的陆靳突然发了消息过来，说是有紧急事件，让她赶紧去陆氏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