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寒与我【破镜重圆】》陆西熙

2、第 2 章

　　1.4 真实的学霸/虚假的学霸

　　中考出分那天，我伤心得不成样子。

　　可以说，考完试有多快活，出分就有多难过。

　　我与卜寒差了近一百分。

　　他考进了全市的前三，而我...全市两千多。

　　单看的话，我的分数也没太差，可卜寒他们着实太变态了，从第五开始分数小小断层，到了第三十，又是一个小断层。

　　成绩单上，每个人之间的一点点小差距，最终形成了我和卜寒之间难以逾越的分数鸿沟。

　　报考完那天，我坐在肯德基里，哭得像生离死别。

　　导致卜寒不得不买了一个儿童套餐，用里面赠送的小玩具哄我别哭。

　　等我不哭了，他又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说：“赵九熙，这只是个开始。我知道你一直在进步，可以你目前的速度，这样的分别，我们的分别只会越来越多。”

　　他说：“我想的从来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几年。我想的是几十年。你呢？”

　　说这些话时，卜寒的神情很是认真。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全身为之一振，甚至连心跳都加快了。

　　过去有许多人跟我说过，要努力之类的劝学的话，可卜寒只字未提“努力”，却让我对学习迸发出此生最大的激情。

　　其实，剖开内心坦诚讲，那时的我十分向往成为卜寒一样的学霸。

　　我只是害怕，害怕努力后也不会进步，因为那样的话，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智商不足的傻瓜。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傻瓜。

　　而卜寒的存在给了我一个努力的理由。

　　上高中后，每当有人问我为什么那么努力，我都会拿卜寒做挡箭牌。

　　我说：“因为我有一个好朋友很厉害，他在实验中学。我们约好了考一个大学。”

　　就这样，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在实验中学。

　　我的努力是为了“爱情”。

　　可只有我知道，追赶他只是顺带的，我的目标从来都是——成为他。

　　高中时期是我最努力最上进的三年，我每天五点四十起床，六点十分进教室，晚上也报了十点半下课的晚自习。

　　甚至中午午休的两小时，我都没放过，做完作业就做自己买的“五三”、“王后雄”。

　　奇怪的是，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多么勤奋。

　　哪怕我是班里课外练习册最多的人。

　　哪怕我成了文科的年级第一。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那时我的参照对象一直都是卜寒。

　　周末在图书馆，他能随时随地拿出一本额外的练习册，有时候是高考真题，有时候还是自己打印的那种册子。

　　而他册子里随便拿出一道数学选择题，都能把我难倒半天。

　　那是实验学校的特级教师，专门为他们尖刀A班出的题。

　　所谓“尖刀A班”，也就是俗称的“状元班”。

　　这个班级的变态程度...怎么形容呢，当年高考的最后一名上的都是985大学。

　　在我眼里的“天才学霸”卜寒，在这个班级里，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努力再努力。

　　我不止一次地跟卜寒表达过，如果我在他那个班，我一定会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

　　彼时，卜寒一边做题，一边回答我，“如果你精神失常，说不定就真能进我们班了。”

　　正因为有了卜寒这类人的存在，我高中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学霸”。

　　也可能是年龄增长，懂事了，那三年我的自我定位特别清晰。

　　我只是一个“虚假的学霸”，卜寒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学霸。

　　（那时候好像没有“学神”这一说，我们用“变态”两个字比较多。）

　　1.5 关于交往

　　卜寒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和我“交朋友”，是他学生时期做的最大胆的事。

　　尽管我们的“交往”十分“克己复礼”，但在那个年代，男女生同行便已是大忌。

　　所以，即使我们没有早恋，却也交往得谨慎又小心。

　　现在想来，那些暗戳戳的小动作，是那么傻，又那么难忘。

　　因为姑妈是数学老师，我初中就住在她家。

　　对于卜寒，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

　　有时候提前放学，我跟姑妈坐班车回家，也会听见几个老师讨论卜寒。

　　她们甚至都不教我们这个年级。

　　可见，“卜寒”两个字在整个初中部有多大的杀伤力。

　　听得多了，我对卜寒的印象也渐渐有所改观。

　　我开始关注他。

　　而越了解他，我就越崇拜他。

　　越崇拜他，我就越...上心。

　　那时候全班都在传我喜欢卜寒，而这一次，我没怎么辩解。

　　我坚信卜寒那时候也知道这个谣传，因为放学走在他后面时，我能看见他身边的兄弟回头看我，然后再跟他说。

　　机智如我，怎么可能看不穿男生这些小伎俩。

　　唯一令我失落的是，卜寒他知道我在身后，却从来都没有回过头。

　　而我每天放学都刻意慢吞吞收拾书包，只为了走在他后面。

　　短短二百米的放学路上，载满了我的期待。

　　年少不懂克制，也不懂退却，每天放学铃一响都能燃起我的希望之火。

　　甚至有时候，我还会故意提高声音跟身边人讲话，只为了能引起他的注意。

　　终于有一天，他回头了。

　　准确地说，那天卜寒是在教学楼门口特意等我的。

　　他对我说：“赵九熙，你别跟着我了。”

　　我反驳：“谁跟着你了？我回家也要坐公交的。”

　　他声音平淡，我声音很大，以掩饰心虚。

　　卜寒做事干脆利落，拒绝人也是。

　　他直说：“赵九熙，我不喜欢你。”

　　在放学时间的楼门口，人来人往，探究的目光朝我俩扫过来。

　　我臊得脸颊通红，只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丢大脸，现大眼。

　　甚至，卜寒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那句找面子的“我也不喜欢你”，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时候，我长得不算顶漂亮，却也是个有点芳名的小美女。

　　是以，偶像包袱极重。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致力于撇清和卜寒的关系。

　　为了证明我不喜欢卜寒，我甚至草率地答应了隔壁班一个小男生的示好。

　　他说：“赵九熙，你很漂亮。我喜欢你。”

　　我说：“好。”

　　这句话之后，我俩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五句。

　　每次在校园里见面，我都只对他笑笑。中午饭都没一起吃过。

　　也因此，卜寒从不承认我这段稀里糊涂的“初恋”，他将之总结为“小孩子过家家”。

　　但我那时候没觉出有任何不对，我以为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

　　我向所有人证明了“我不喜欢卜寒”，以及“追我的人一大把”。

　　不过，这段草率的“早恋”最终还是难逃扼杀的命运。

　　起因是隔壁班的一个人带手机，手机被他们班老师没收，里面的重要聊天记录被截获。

　　其中就提到了我和那个小男生。

　　那时候“躺枪”还没被发明出来，我这种的属于“喝口凉水都塞牙”。

　　在走过一系列找家长，谈话，写检讨的程序后，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在走廊罚站时，我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丢脸。

　　1.6 天价粉笔

　　生活最后归于平静，那段时间我老老实实地当回了“缩头乌龟”。

　　可那个秃头大肚子的教导主任，却时不时在上自习课时来我们班演讲。

　　他说话很难听，且次次都提及早恋的事。

　　每次他骂人，我都觉得他是在当众骂我。我坐在前排，臆想背后所有人的目光钉子似的朝我刺来。

　　我在意那些目光，因为也有卜寒的。

　　有几次，我都偷偷掉眼泪了，却装作没事人，跟周围同学一样埋头写作业。

　　写的英文字母都串行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教导主任站在讲台前说了一句“早恋的女生水性杨花”。

　　我薄薄的脸皮顿时又挂不住了。

　　就在这时，卜寒站起来了。

　　他对着主任说：“老师，现在是自习课。我想安静学习。”

　　换作另一个人，一定会被说叛逆，会被拎出去单独教育。

　　可他是卜寒，好学之名，闻名遐迩。

　　他说这话，只会让人感觉，他是真得想专心学习。

　　后来，教导主任总结两句就灰溜溜地走了，且再也没来过。

　　我很感激地回头看向卜寒，但他在低头做题，没看我一眼。

　　这件事之后，我擅自做主，原谅了卜寒。

　　虽然，他根本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把他视为“救命恩人”，没事就想着怎么“报恩”。

　　经过观察，我发现，卜寒早上写完课程表，都会坐在座位上用湿巾擦袖口。

　　粉笔的质量太差，校服袖子太宽，粉笔灰会蹭到他衣服上。

　　那个周末我借口出去买本子，去到了我们区最大的一家文教用品店。

　　那家店卖一种无灰粉笔。笔上还有塑料壳笔套。

　　进口的，一百块钱一盒。

　　我每周的零花钱只有五块。

　　站在货架前，我内心天人交战，犹豫半天还是买下了。

　　用的是我最后的“家底”，压岁钱上交前，我私藏下来的一张红票票。

　　我一直把钱夹在古汉语词典里，幻想过无数次要用这张一百块做什么。

　　没想到，我最后只买了一盒粉笔。

　　出了商店门，我就后悔了。

　　悔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我还特地提前到校，把一根粉笔放进卜寒桌洞里。

　　结果，他没看见。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