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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南渡(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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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就要触到萧歧额角的刹那,应舒棠无声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勾了下缰绳,马蹄偏了几寸,堪堪落在了萧歧脸侧,激起的尘土扬了他一脸。
一片死寂之后,三喜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扶起萧歧:“哎哟——七殿下啊!三小姐你也太不像话了!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萧歧脸上一贯的淡漠自持也塌了几分,显出几分怔愣,缓缓接过三喜手中的手帕,边擦拭边平复着心情。
应舒棠也不急着道歉或者解释,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萧歧整理仪容。青葙紫堇被吓得都忘了行礼,因为她们比谁都清楚,应舒棠刚刚是故意的。
三喜忙着为萧歧擦脸,悄悄用眼狠剐了一眼应舒棠,果然是武夫的女儿,粗鄙鲁莽至此!
“三小姐。不是老奴说您,您这是......”
萧歧摇摇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应舒棠,语气平淡而严肃:“平日让你出行多乘轿少骑马为的就是因为这个,若是惊到了别人,可不是玩的。”
应舒棠没有接话,还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这个笑容让萧歧莫名感到不舒服,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他说完刚刚那句话后应舒棠就会立刻跳下马来,勾住他的手臂笑着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她应该......讨好而乖顺。
此时盯了他许久的应舒棠仿佛突然回神了,颇为认真地解释道:“惊不到别人,刚刚是我故意的。”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变静,除应舒棠外的所有人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或深或浅的震惊。
“三,三小姐莫要开玩笑吓老奴了......”三喜偷瞧着萧歧,大气都不敢喘。
“还有一件事,”应舒棠看都不看三喜一眼,眼神直直地看着萧歧:“从前种种,是我年轻贪玩,如今玩腻了,我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歧,勾着嘴角吐出两个字:“退婚。”
声音掷地有声,仿佛凝住了空气。
至于别的那些场面话,什么一别两宽、形同陌路、各不相欠这样的话,她不想说。
萧歧长袖中的手猛地捏紧了,用力把指甲掐进手中才能维持住脸上摇摇欲坠的镇定,他紧紧盯着应舒棠,想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他希望看到的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不仅没有,他还发现眼前的应舒棠有点陌生,她看向他的眼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温度,取而代之的是他看不透的、掩在笑容之下的深不可测。
“你......”他想说什么,又想问点什么,却觉得嗓子被人扼住了一般发涩发苦,出不了声。
应舒棠根本不打算理会他,一扯缰绳飞了出去,背影透出一股冲破藩篱般的潇洒恣意。
青葙紫堇赶紧策马跟上。
萧歧仍看着应舒棠的背影愣在原地,身旁的三喜上立刻上前几步扯着嗓子焦急道:“三小姐!三小姐莫再任性胡闹了!婚姻大事也是能浑说的吗!哎哟都怪这畜生,闹出这样的事儿......”
他的话被堵在了嗓子口,因为应舒棠一扯缰绳又转过了身看着他,还轻轻掂了掂手上的马鞭。
三喜顿时瑟缩了一下,杵在原地活像只被扼了颈的鸭子。
“三喜公公,好心提醒你一句,今后不比从前,可要收敛着点了。”
应舒棠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夹了夹马腹又风一般地飞驰了出去。留下主仆二人,一个惊疑未定,一个面色阴沉。
应舒棠三人回了将军府,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应舒棠把黑雨带回马房,看着两个欲言又止的丫头,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不就是和萧歧掰了吗?”
紫堇皱着眉仿佛不解:“可是小姐,你和七皇子昨儿还好好的呢。”
应舒棠轻笑一声,三人一齐往寝室走去,路上她问二人:“你们觉得,萧歧对我怎么样?”
紫堇想了想缓缓说道:“七皇子虽然生性冷淡,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会只对小姐笑,也为小姐做了很多事,想来是喜欢小姐的。纪京人人都说,你们是郎才女貌呢。”
应舒棠在心里道了声果然,萧歧那些装出来的深情还是挺能唬人的。
青葙微微蹙着眉,语气有些迟疑:“我总觉得,七皇子自小被那般对待,于感情一事表达得不如一般人浓烈明显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也相信他定然喜欢小姐,可是......他喜欢小姐,却又不喜欢小姐骑马,还让小姐去学那些酸诗......奴婢又有些想不明白了。”
应舒棠笑了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我就是受不了他这一点,所以决定退婚。”
两丫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青葙轻轻挽住了应舒棠的手,声音温柔:“七皇子原先的日子如何,我们都有目共睹。如今他是好过了,可小姐为了那个郎才女貌的名头,做了多少改变。先前还可说是乐在其中,如今既然不乐意了,那自然当断则断。”
紫堇也凑到一边挽住了应舒棠另一边的手臂:“年前宫里还有次元夜宴,小姐要在那时候说退婚的事吗?”
应舒棠点点头,她知道自萧歧向帝后求赐婚后,皇后一直拖着采纳的礼品不肯往北疆送,前世她还为这个埋怨过皇后,如今倒是要谢谢她了。
“呀!”紫堇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要是七皇子把小姐故意拿鞭子抽他的事说给陛下娘娘听怎么办?”
应舒棠冷笑一声:“怕什么,他不仅不会说出去,还会想方设法地不让别人知道呢。”
应舒棠猜想地果然不错。
元夜宴那天,应舒棠刚到宫门口,就见三喜公公捧着笑脸忙不迭地迎上来。
“三小姐,您来啦,殿下特意嘱咐老奴来接您呢。”
仿佛几日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应舒棠心中嗤笑,并没有立刻把他赶走,依旧骑着马慢悠悠地往里走。
等进了宫门到了安庆台,应舒棠下了马,等着庆礼开始。按大雍习俗,元夜宴这日大小官员及其子女皆可进宫观礼,与皇家共贺新年。安庆台帝后主持的庆礼结束后,三品以上官员家眷可进太和殿入宴,宴后还可上摘星台观看烟火表演,其余人要等到元夜宴结束方可离开。
前世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每一年,萧歧在陪她看了会烟火后,都会借故离开悄悄把宋漪荷接进来,寻一个无人的角落,陪她看完剩余的烟火。
应舒棠心中冷笑,可真是辛苦他了。
应舒棠正想着这人,就见萧歧风姿绰然地走了过来,锦衣华冠,剑眉星目。
“来了?我陪你。”声音也比往常温柔些。
应舒棠刚想甩脸走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控制表情,对着萧歧扯出一个笑容。
萧歧见她对自己笑了,多日来的沉郁和那一丝牵着心头的慌乱都倏然散尽,他袖中捏紧的拳头松了松。
三喜则在心中暗笑,这应舒棠,果然还是被殿下拿捏地死死的。
“离庆礼开始还早,咱们去逛一圈?”应舒棠问道。
萧歧自然应允,与应舒棠在安庆台缓缓走着,只是走着走着,他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应舒棠,走到了宋漪荷所在的那一群小姐前面。
他正想快步走过她们,未防应舒棠已经停了下来,眼睛还直直盯着宋漪荷。
“呀!这位妹妹好漂亮啊!”她突然惊叹道。
刚刚还娇笑着的小姐们蓦然安静下来,怯生生地看着应舒棠,仿佛一群小白兔。
宋漪荷更是猛地红了脸,纤纤玉指紧紧攥着手帕,悄悄看了一眼萧歧又立刻低下了头。
她思忖片刻,缓缓上前几步弯腰行了个礼,声音软得仿佛能掐出水:“应姐姐,家父步兵校尉宋石清,我......我叫宋漪荷。”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应舒棠,浅浅吸了口气又说道:“应姐姐,将门虎女,英姿飒爽,我......我很是仰慕,只有应姐姐这样的人,才能......才能与七殿下相配,漪荷,恭祝应姐姐与七皇子......两心相许,百年好合。”
宋漪荷说完,还柔柔地看了萧歧一眼,眼中带泪,我见犹怜。
不愧是宋贵妃啊,应舒棠在心里感慨,此刻,她不用看萧歧都知道他心疼成什么样了。
那就再心疼些吧。
应舒棠故作惊讶:“妹妹竟然仰慕我!?”
宋漪荷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应舒棠一拍手,一把将缰绳拍在了宋漪荷手上,“虽然陛下准许我带着马进内宫,但是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我正愁没人看顾我的黑雨呢!”
“黑......黑雨?”宋漪荷有些无措。
“对呀,你别看黑雨那么高,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呢,不喜欢那些糙汉,只喜欢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妹妹可愿帮我看顾到夜宴结束啊?”
她在说什么……宋漪荷拼命压制着脸上的惊怒,一会她可是要同萧歧一起在摘星台上看烟火的!岂能帮她看顾这畜生!?
“姐姐......我......”宋漪荷咬着唇看了眼萧歧。
萧歧眉眼微敛,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我......我愿意。”宋漪荷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挤出几个字。
应舒棠笑了,步履轻快地越过了她,萧歧紧紧跟在她身后。
宋漪荷似乎不敢相信萧歧真的就这么走了,怔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指甲一点点刺进皮肉中。
应舒棠看着身边的萧歧,暗叹这小子是真的能忍。
也不知待会她自请退婚的时候,这人会不会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