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坠落》和岁

3、3

　　从单位离开后，溯源这边，她和丁琳琳作为前线记者的工作告一段落。

　　“明晚，要不要去喝一杯？”丁琳琳提议，“后天难得可以休息，也好久没喝了。”

　　去年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她和丁琳琳一直维持着凌晨下班去喝一杯的习惯。最近一年突发情况比较多，加上她事业心又重了一些，怕有临时的任务，便没再去喝酒。

　　听到这个提议，陈尽夏想起她衣柜里一水的吊带裙，是有一些心动的。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以后，两人在单位附近吃了个晚饭，就各自回家。

　　住在电视台附近的倒数第二个夜晚，陈尽夏睡得并不好。

　　这几乎是她的职业病。

　　这种现场对她的冲击一直很强烈，尽管她和丁琳琳每次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谈论，也不会去表现，但整夜的噩梦，不停地醒来，让她没办法再去尝试睡觉。

　　在找房软件上预约了几个虽然离单位有些距离，但价格却便宜很多的房子，陈尽夏就坐到电脑前，去查跟溯源有关的其他新闻了。

　　第二天的工作不太忙。

　　考虑到和另一位资助人约好的时间在六点钟，而她和丁琳琳打算吃些晚饭再去酒吧，陈尽夏便在下班后先回家化妆换衣服，以免耽误晚上吃喝玩乐的时间。

　　她没想过，另一位要资助那个女孩的人，就是傅云礼。

　　而傅云礼身上，正好穿着那件她邮寄回去的西装外套。

　　显得她选择邮寄衣服这件事好像很不体面。

　　因为没想过这种可能，她保持着一贯的“下班后风格”，挽起长发，化着非常精致的妆，穿着黑色紧身的吊带裙。

　　不知道的旁人，可能还会误以为，她和傅云礼在约会。

　　他们是在咖啡厅的包房门口见到面的，服务人员把她带到门口，看见傅云礼在等她，就离开了。

　　陈尽夏看见傅云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没有诧异。

　　不管是因为来的人是她，还是因为她的打扮，好像都在傅云礼的意料之中似的。

　　“请进。”

　　语气也很礼貌，并不像什么鸿门宴。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像八年前那样不停地揣度对方的用意，陈尽夏立刻收回思绪，迈开腿走进包厢：“谢谢。”

　　几乎不夹带任何私人情绪，他们交换了资助那个女孩的意见，也协商出了方案。

　　出于女性更了解女性需要的角度，她负责资助对方生活用品，而傅云礼则负责学业方面的事情。

　　他们好像一对已经离婚也毫无感情的理智夫妻，在商量如何处理孩子的学业生活问题。全程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和一个无关的眼神。

　　将最后商量的结果告知班主任以后，这件事尘埃落定，陈尽夏就起身准备离开。

　　傅云礼并没留她，只是在她转身后，提醒她裙子拉链附近有些松。

　　“哦，谢谢，我有夹子。”

　　自从当了记者以后，她就一直在往更瘦的方向发展，衣服便宽松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包里随时带着夹子以防万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效劳。”

　　陈尽夏回头：“？”

　　他们的关系，对方装作没有看见，而后就此别过，才最正常。

　　可是现在，傅云礼说了出来，那她究竟该不该介意？

　　或者说，有什么可介意或者不介意的？

　　本来是平和到近乎陌生人的气氛，现下倒好像她心里有什么介怀似的。

　　“不介意，”陈尽夏打开包，拿出小夹子，递到傅云礼张开的掌心，“谢谢。”

　　“不客气。”

　　傅云礼帮忙时，她脊椎附近的皮肤有感觉到对方手指的温度。

　　确定弄好，陈尽夏便直接离开，到门口去等丁琳琳的车子了。

　　“刚才耽误了一会儿，过来有些堵车。”

　　和丁琳琳见到面以后，陈尽夏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丁琳琳解释迟到的原因。

　　“我和齐牧不是和平分手了么，但是一起租的房子还有半年到期，所以刚才回去商量了下先继续住下去的事情。”

　　“嗯。”

　　尽管她们维持着不错的友谊，但是对于私人生活，丁琳琳不多说，陈尽夏从不多问。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虽然分手了，但是我和齐牧竟然还是可以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好像从感情要好的情侣，变成了都市单身男女彼此解闷。”

　　“没想到谈恋爱年头多了，也不全是会发展成亲情，还有可能成为对方的解闷对象……你看我这感情观，已经稀碎到这个程度了。”丁琳琳苦笑。

　　丁琳琳大她两岁，按照丁琳琳家乡的传统，已经在适婚年龄。丁琳琳和齐牧走不下去，是因为家境悬殊，而齐牧也并未和家里争取什么。

　　“如果有一方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怎么办？”陈尽夏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

　　“刚才就是聊了这件事，也已经说好，要彼此坦诚，会彻底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陈尽夏点头：“那就好了，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来，双向的感情就是发生概率不高的事情。

　　单身男女，在彼此坦诚的前提下保持默认的亲密关系。即便目的只是解闷或者摆脱寂寞，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批判。

　　对于她的支持，丁琳琳有些惊讶：“我一直感觉你感情观挺保守的，不会接受这种非情侣的亲密关系。”

　　“还好。”

　　她其实一直也没有在接受或者抗拒什么。如果真有那样合适的对象，而她也恰好有需要，她可能并不会介意发展那样的关系。

　　如果能不付出感情，对她来说，就实在太省事了。

　　到了酒吧以后，陈尽夏和丁琳琳走到熟悉的座位。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丁琳琳的发小。每次丁琳琳过来，老板都一定在现场认真招待她们。

　　当晚丁琳琳一直在闷头喝酒，感觉到她心情不好，陈尽夏便只喝了一杯，打算保持清醒，等丁琳琳尽兴以后，送她回家。

　　平时她们都会待到凌晨，但是不到七点钟，丁琳琳就醉倒了。按照往常的习惯，老板会开车送她们回去。

　　准备上车时，陈尽夏接到房屋中介打来的电话。

　　“陈小姐，你明天约看房的那位先生，今晚有时间，想问你方不方便。”

　　确定对方是离单位最近，且房价最便宜的一个房东，陈尽夏答应了。

　　“是不是有事？”老板看向陈尽夏，“你去忙吧，我送琳琳回去。”

　　陈尽夏想起丁琳琳刚才有提起，今晚要回她母亲家，便把这件事托付给老板。

　　确定丁琳琳平安到家，陈尽夏才站在酒吧门口打车。

　　没想到还没接到司机的电话，先接到了傅云礼的。

　　“不是要去看房子？”对方开门见山。

　　“嗯。”

　　“很意外，看见房东姓傅，你也没有刻意避开。”

　　没过多久，傅云礼的车子停在她面前，对方甚至是好心地打开了车门，只等她上去。

　　“没什么可意外的。”陈尽夏上车，系好安全带，“一个姓氏而已。”

　　她其实根本没注意到房东姓什么。只是在看到是合租信息时，看了眼房东的性别。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傅云礼所在的公寓。

　　是两层的复式，面积不算小，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是楼上么？”

　　“嗯。”

　　对于这样的独处，陈尽夏并没扭捏，而是直接换了一次性拖鞋上楼。

　　楼上的采光很好，是大面积的落地窗。可能会有些热，但她刚好是非常需要阳光的人，所以没有关系。

　　一楼的主卧有单独的房间。二楼虽然是开放式，但在一楼是看不见二楼的情况的，前提是拉好帘子。

　　陈尽夏从二楼往下看，正对着的是楼下的沙发。

　　如果傅云礼喜欢在沙发附近活动，那她在这里租住是有些不方便的。

　　至于地段和租金，她都很满意。

　　“看完了？”

　　看着她下楼，傅云礼盯着她的眼睛。

　　“嗯。”陈尽夏点点头。

　　“有什么想说的。”

　　“想知道，你在这里住的频率和平时的生活空间。”陈尽夏解释，“毕竟异性合租，有些事情不太方便。”

　　“周末、节假日，”傅云礼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卧室和书房。”

　　完全符合她的期待。

　　甚至可以说是精心为她的需求而准备和打造的了。

　　“那，作为房东，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你在这里住的频率。”

　　“工作日。”陈尽夏思索几秒，“周末和节假日我不回来。”

　　傅云礼眉梢挑起：“什么时候搬？”

　　意思是他没有任何意见。

　　“我要再考虑一下，”陈尽夏把沾着她口红的纸杯捏扁，随手丢进垃圾桶，“如果有其他合适的租户，你可以先租给别人。”

　　意思是她不太中意。

　　傅云礼只是盯着她看，没说话。

　　“介意我先补个妆么？”

　　“不介意。”

　　“谢谢。”陈尽夏从包里拿出口红和镜子，站在傅云礼面前，自然地补了妆。

　　等她将东西收拾好，抬头看向傅云礼时，对方依然在盯着她。

　　目光相接的瞬间，陈尽夏没有动，是傅云礼先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