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我》江南灼

6、命数轮转

　　其间，陈烬川去找过陈知，希望他能出点医疗费。毕竟是父亲，不至于见死不救。他去了陈家，却正好看到他们一家人准备出门。三个人脸上的笑意，像是夏天最炎热的太阳，打在他的脸上。无形，却让人觉得心口闷热，难以呼吸。

　　他终究没去找他。

　　这之后，他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兼职，但由于年龄原因，他只能做一些费时间费力气却收入微薄的散工。

　　直到后来认识一个打游戏的朋友。陈烬川有极高的天赋，游戏水平很好。于是被叫去做代练，收入很高，只不过需要在夜里，且往往通宵。

　　这也是为什么，陈烬川白天总是在睡觉。
　　有时陈酒夜里上厕所看到自己的哥哥房间的灯亮着，为了她打游戏赚钱，她只觉得心疼。

　　明明像他哥哥这样的人，有着极好的头脑，应该在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却要为了她，过这般昼夜颠倒、行尸走肉的生活。

　　她有一次推开房门，泪眼婆娑地说，“哥，我不治了。你别打了。”

　　陈烬川眉头骤然锁起，凝着一股怒气。他扔下头戴式耳机，一下站起来，声音带着压抑和破碎，“阿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放弃生命这样的事，他的母亲做过。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这样。

　　陈酒生病以后，陈烬川对她态度一直很好。从不像这样，对她大声。一滴眼泪滑落，她的声音透着委屈，“哥，你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陈烬川走过去，把妹妹拥入怀抱，知道自己刚刚态度过激了，轻声安慰，“阿酒，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了。你是哥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了。所以，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算哥求你了。”

　　陈酒哽咽地点点头。

　　陈烬川带着宠溺地看着她，“阿酒，其实哥也挺喜欢打游戏的。轻轻松松就能拿钱，比枯燥的学习有趣多了。”

　　陈酒努力扬起笑容，知道他话中真假。

　　谁也不戳破。

　　“废话不多说，这几张照片还眼熟吗？”陈烬川眼中凉薄尽显。照片，是他那次撞见陈知和杨芬在办公室的时候拍的。那时候的陈知还算年轻，脸上皱纹还不算多。

　　陈知看到照片，笑意全无。“你想干什么！”

　　“你说，要是现在，爆一爆你以前出轨的事，再加上办公室乱搞的照片和原配孩子的发声，是不是……很劲爆？这股价，应该能跌不少吧？”陈烬川缓缓悠悠的声调，却透着极大的威胁。

　　陈知这才意识到，陈烬川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小孩了。拥有商人的敏锐，他知道陈烬川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条件？”

　　不带一丝拐弯抹角，陈烬川开门见山，“第一，让陈州出国。第二，把母亲的股份按照股价换算成钱，还给我们。”

　　他用的是——还。

　　陈知眼睛一眯，“陈州招惹你了？”

　　陈烬川嘴角一勾，“是啊。小三的儿子，果真是随他妈一个德行。贱得很。”

　　这样直白的咒骂，让陈知脸上挂不住。

　　“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否则，你损失的市值和名声，可不止妈那点股份了。”

　　陈烬川双手插着兜转身离开，一点也不把陈知放在眼里。

　　要回母亲的钱，就有钱给陈酒看病了。

　　昨晚，得知哥哥和喜欢的女生姜芜的事情后，她再次提议去要回母亲的股份。陈烬川一开始不同意。

　　陈酒努力劝说，“那笔钱本来就该是母亲的，再说了，如果你想好好学习，就不能再在夜里打游戏了。哥，你希望我过得好，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你过得好，我才能过得好啊。”

　　陈烬川想到姜芜对他的期许，想到妹妹多次的劝说，最终点了点头。

　　陈酒打心里高兴，因为他的哥哥终于有了人生的追求，而不是一味地为她而活。她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这样，等她死了，他的哥哥不至于无所依靠，无所信仰。

　　没了陈州的干扰，妹妹的医药费也得到了解决，陈烬川只觉得，好像他的未来，也是可期的。

　　他背着一书包的书来到座位。姜芜翻开其中几本，从头至尾，只有陈烬川三个潦草大名。

　　“你……这是一点都没学啊？”

　　“嗯。”陈烬川大方承认，“所以，姜老师，以后可能要辛苦你了。”

　　姜芜觉得陈烬川现在根本不需要听老师讲课，毕竟……基础尚未打牢。她挑了些基础题和讲义给他，也制定了详尽的计划。

　　以及，她研究了许多可能，该怎么样，才能录取在一个城市。

　　陈烬川的头脑很好用，再加上他每天除了五个小时的睡眠以外，剩下的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学习。

　　他的成绩提升了很多，姜芜看得出来，他的承诺，是认真的。

　　可从四五十分到七八十分简单，但从七八十分到高分，并非易事。陈烬川第一次后悔，前两年没能多听一点课。

　　冬有絮雪漫漫，春有枝叶盈盈。反反复复的学习并不枯燥，陈烬川像是打了发条的机器，除了带妹妹看病，一日不停。

　　他只知道，自己还需要快点，再快点。

　　一模成绩下来了。

　　年纪第一，姜芜。

　　从榜上往下看，第二百四十七，陈烬川。

　　从八百多名到二百多名，不到一年，不难窥见陈烬川确实有学习的天赋。

　　姜芜撞了撞陈烬川的胳膊，“可以啊，进步很大。”

　　“嗯。”陈烬川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从往年经验来看，姜芜只要保持稳定发挥，京大绝对稳。而他这个成绩，京州任何一所大学，都不够格。毕竟京州是国内最出名的优质大学聚集地。

　　看出陈烬川的情绪不佳，姜芜安慰，“你再努努力，我也不一定要去京大，别的城市也有心理专业很好的学校。”

　　“别犯蠢，你以后会后悔的。”听到姜芜的话，陈烬川的胸腔被一股不名的情绪湮没。

　　“陈烬川，我到哪，不是照样优秀。再说了，我也不会浪费我的分数的。”只是想，在所有的选择中，有没有哪个选择，刚好有你。

　　“傻。”

　　“嚯，大哥，你说年纪第一傻？”姜芜不服气，她想去掐陈烬川的手臂。

　　陈烬川反手握住她的手，睨着她，分辨不清情绪，“阿妩，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城市，还能是……好朋友吗？”

　　姜芜抿了抿唇，她假装思考，“这样啊，那看情况吧。说不定我上了大学，就有新的好朋友了。”

　　陈烬川手上发力，态度坚决，“不行，我不同意。”

　　姜芜转过头，在陈烬川看不见的地方，是她强忍却难抑上扬的嘴角。

　　“那你还不快点滚去学习。”

　　他坚定奔赴而来，她耐心静候花开。

　　然而，命数轮转，无垠之海，平静假象下已是潮流相撞，暗流激宕。

　　高考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细想，就已完成了这个忙碌而高压的过程，直面结局。
　　陈烬川的最后一门，没有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