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43、情动

　　转过天来，朝阳初升。

　　张钧起床擦把脸，看到窗纸上透出来憧憧人影，粗略估算人头数量，少说围了十来号人。

　　怪了，他们为啥聚在外面？

　　张钧脑袋里升起大大问号，向外疑惑道：“外面的诸位有何事？”

　　可这话问出去，窗外人影晃动，切切嘈嘈一阵，很快散个一干二净。

　　没过多半会儿，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稍片刻黄羲从外探进个脑袋，眨巴猫眼打量一番，抱着个包袱一蹦一跳进到屋里，来到跟前欢喜转了圈身：“看我的新道袍，好看不！”

　　“嗯，很适合你。”张钧发自内心评价。

　　他容貌原本就幻化的精致，换了身崭新的祥云白袍愈显得生气灵动，再加上行为率真活泼，更加像师门里面玲珑可爱的小师弟。

　　“嘿嘿，你的眼光不错。”黄羲眉眼笑开花，把手中包袱向对面怀里一塞。

　　包袱里是另一件崭新的祥云道袍，白色的布料光洁柔软，质地轻盈，摸起来仿佛真的触摸到天边云彩，边缘绣着层层祥云，针法细密工整。

　　张钧指尖触到袍上，意外发现上面附有层浅浅的灵气，应是布有什么防御结界。

　　“快快，快穿上！”黄羲在旁三催两催，迫不及待想看对方穿上道袍的模样。

　　张钧被催得无奈作笑，只得浅声回应个好，抖开道袍一披，利落穿进两袖、扎好腰带。上下穿戴整齐，顺便束齐头发，全身上下整理齐，侧过身温和看来。

　　“如何？”

　　“哇！”黄羲登时瞧地两眼一直。

　　如果说先前的粗布衣服是蒙在璞玉外的沙土，现在褪掉这层尘土，换成简雅的外装，璞玉的光彩重新被激发出来。张钧身上自带的超然仙气，与这身道袍相得益彰，更不如说这身衣服就像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一样。

　　“哇！！！”

　　门口紧接传来两个异口同声的赞叹。

　　文曲二人带着两双同样看直愣的眼睛凑进来欣赏。

　　“这可不得了，宗门又出了位下凡仙人！”
　　曲墨非瞪着惊叹大眼，欠兮兮伸手去摸他衣襟，却被黄羲飞快一巴掌拍回去。

　　文景淇也忍不住点评：“果然人靠衣装，你现在跟三师兄简直不相上下。”

　　“你们俩今天怎么起了个大早？”黄羲挑眉古怪问，按以前这个时辰，他俩还在各自袇房里呼呼大睡。

　　曲墨非欠兮兮笑道：“当然是向两位师弟送上清晨第一声问候嘛～二位休息的可好？自打你们前去青霜阁测验后，师兄我可是日夜挂念你们呐。”

　　“……”

　　“嗷！”

　　文景淇忍无可忍挥剑猛地一捅，强行打断某人废话。

　　重新收回武器，拉回正常话题：“师父有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到山下采买丹房需要的材料。”

　　黄羲一听，立马耷拉下嘴角十万个不情愿，想直接回绝这个跑腿，还没等说个不，就听张钧快一步问：“都需要哪些材料？”

　　文景淇从袖内摸出个锦囊，还有两块令牌，一并交给他们：“所需材料的名单和花销都在锦囊里面，此外这是两块通行令，带着它才能通过山上结界。”

　　“好。”张钧将锦囊和其中一块令牌收在袖内，将另一块递给黄羲，对方撅着嘴乜眼，极不情愿一把拿走，只得默认下这份差事。

　　当两人前脚刚迈出门槛，房内的文景淇猛地打了个激灵，脖子后面冒出凉嗖嗖冷意。

　　“你咋了？”曲墨非奇怪问。

　　文景淇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咂摸回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咱俩可能要倒霉了。”

　　太苍山正门前有一条开辟出来的简易山道，虽然修的不是多华丽，但也平整，弯弯绕绕一路通到山脚最近的小镇，茯荼镇。

　　茯荼镇虽不近王都，但也别有自处繁华，挑夫挑着扁担从街头走到巷尾，一路走一路吆喝，不时驶过驴车，车轮辘辘盖过扯着嗓子的高喊。

　　黄羲双脚一踏进镇子，就像个刚散学的孩童，唰地钻进人堆里看热闹，张钧正想喊住他，发现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只得无奈摇摇头，取出锦囊内的名单独自对照办事。

　　名单只一个巴掌大，整整齐齐列了两行名字，一行是药材，一行是矿石。最下方附注几处购置点，还有袁晟的一句亲笔留言：

　　早去早回，切莫贪乐。

　　这人定是个操心的命。

　　张钧在心里默想，很快将所需材料都背了下来，开始在镇里搜索采购。

　　纸上标注购买的地方很分散，镇子里东南西北都有，张钧光购置材料跑了大半天，在心里默对了下名单，算到已经买齐，便准备去寻黄羲，喊他一道回去。

　　待转到一处街角，恰巧转角檐下有摊贩支了个小摊画糖人，熟练手法中剔透糖线舞地上下翻飞，极快勾勒出一朵芙蓉。

　　摊子周围围了五六个人，一水对这手艺拍手叫好，称赞声直往耳朵里钻，张钧被引得也忍不住探头瞧了眼，一下就想起那日华阴郡黄羲手里拿的两个物什。想他那日欢喜的模样许是也稀罕这些，琢磨要不要给他买一个。

　　正思考着，后背不由闪过个激灵，明显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审视自己，意味十分强烈。

　　嗯？莫非是妖物？

　　张钧心里冒出团疑惑，回身一瞧，发现身子斜后方站着两名年轻女子，侧着脸偷瞄自己。视线一碰上，两名女子羞涩“呀”地轻吟，嘻嘻浅笑跑开，好像只是偶然见到个白衣道人，心血来潮偷窥一番。

　　但那偷瞄的视线又十分强烈，强烈到能读出目光。

　　怪哉，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偷品的地方？

　　张钧下意识垂下目光，实在搞不懂那两个隐藏深意的嬉笑。

　　也很凑巧，这一低眸，看到方才女子站过的地方多了本敞开倒扣在地的书卷。

　　想来是方才她们跑的匆忙，无意落在地上，待会若是再遇见，便将书卷归还给她们吧。

　　张钧想着走近拾起，拍净书册上的泥土，双眼不经意扫到里面某处内容，猛地一怔。

　　“这是！”

　　瞬间一股热浪冲过脸颊直接上头，烧地整个脸带着耳朵红得亮眼，脑袋顶好像座燃烧喷发的火山，冒出一溜白烟。

　　书里竟然画着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在行苟且之事！两人身上几乎没挂什么衣衫，正相拥为一，眉目间神情酣畅迷离，一片旖旎之色。

　　更不可思议在画中的青年竟然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而身下那名少年，则与黄羲相同面容！

　　难怪那两名女子用力偷觑，还带着神秘微笑跑开，这下糟了，怕不是她们把画的人认成自己……

　　这这这这该怎么还书给她们……

　　不不不对，是谁画了这种内容？

　　这书里不会还写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张钧头回感到脑子乱成一团麻，脸上烧的红晕始终退不下去，傻愣攥着书册不知道是扔是留，偏偏这时候一个更添乱的清脆声音飞过来：“哎呀原来你在这里！”

　　黄羲欢快跑了过来，伸头一瞧，好奇问：“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说着一把从对方手里抽走书册，正好抖开带图画的那页。

　　张钧立觉手中一空，突然被刺地清醒，又猛地一震，整个人回过神来，扭头慌乱去夺：“不，不，你别看！”

　　只可惜他阻拦太迟，就那一清醒的功夫，图画内容完全跃入那双明亮猫眼里，一点细节也不落。

　　黄羲同样登时原地沉默，双颊飞上两片红云。

　　“黄，黄羲……”

　　张钧试探唤他，小心翼翼伸手想将书抽回来，不想对方低下的头微微一动，忽地仰起脸移来视线，眉间似蹙非蹙，启唇半带一丝羞涩轻嗔：

　　“原来你喜欢这个。”

　　通！

　　这句话仿佛一柄重锤，砸碎脑中所有混乱，只剩下那个华阴郡时滋生而出的情感恣意膨胀，充盈全身，支配身躯一步步走到对方身边。

　　眼前少年毫无抗拒，任由自己左手轻轻抬起娇小下颌，只是双颊绯红变得颜色更深，猫眼半阖，眼底流泻点点星光。

　　张钧垂眸凝视那张精雕玉琢的脸，最后落在下方唇上。

　　有股强烈的冲动向全身发出信号——低头深深吻上那两片柔嫩朱唇！

　　头不经意放低，眸中柔嫩唇瓣越来越近，鼻尖萦绕着清雅香气和呼吸的温热。

　　正此时怀中发出叮地一声，好似一滴水珠落在平静池面。

　　张钧即刻双目一醒，头立马停住。又看眼近前脸颊通红的黄羲，轻轻收回左手，不着痕迹捋顺垂在他肩头的一缕乌亮黑发，顺势抽回他手里的书册，当作无事发生。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黄羲默默垂下脸点了点头，轻拉住张钧的道袍袖角，跟在后头慢悠悠地走。另只手不自觉抚上嘴唇，略微碰了碰，微启一道缝，用自己也听不清的细小声音咕哝：

　　“刚才，心跳地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