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64、车站

　　灯把地图摊开，认认真真研究着。
　　风吹起地图一角，他稍微抚平，把地图顺着折过的痕迹折小一点，继续认真看。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看得懂？”
　　灯诚实的回答，“看不懂。”
　　“看不懂还看的这么认真？”
　　“地图上有图片，可以看图。”灯说，“中也还有把重要的地方圈起来，学校、车站、基干塔。”
　　“还挺聪明啊。”中原中也随口称赞，“那车站快到了吗？”
　　“嗯……”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逡巡一遍地图，抬起头问，“……我们现在在哪里呀？”
　　中原中也丝毫不意外，转了个弯，“我们快到车站了。”
　　“这么快吗！”
　　灯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道路两边。
　　一个写着［B-5］的铁牌就倒在路旁。
　　“不快。”中原中也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在路中央停下车，“我们已经离开坡道很多天了。”
　　灯转头看看，“也是哦。”
　　现在回过头已经看不见坡道的影子了。
　　当然，虽然真的离的远了，但主要还是因为被房屋掩映住的关系，不然坡道其实不算矮，灯搞不好还能看得见。
　　“我们现在在这里。”中原中也轻轻点了点灯手中的地图，“B-5站。”
　　“离学校好像还很近。”灯说。
　　“因为地图很大。”中原中也替他把地图折好收起来，“走吧，去看看。”
　　这一站和之前几个位在地下的车站不太一样，是有着房屋建筑外貌的车站。
　　车站和附近经受了不少攻击，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废铁，以及四处散落的弹壳和武器。
　　原本应该是个规模不小的站点，经历这么多攻击，依然没被完全炸毁。
　　车站外观很平凡，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屋，旁边也没有铁轨。
　　比较特别的大概是车站前有个小小的广场，和其他普通大楼不太一样。
　　“铁轨应该还是在地下。”灯说，“如果没办法骑摩托车下去，就不能搭了。”
　　“嗯。”中原中也道。
　　就算有电梯也不敢搭，这种废墟里的电梯，他完全不敢恭维。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很好奇。
　　绕过挡在门口的石头，就能看见内部宽敞的空间。
　　不只宽敞，视野也非常开阔。
　　屋顶几乎完全敞开，顶部钢筋横亘断裂，外头的光照耀进来，钢筋与碎石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车站内同样有着不少散落的武器，甚至还有一辆中原中也叫不出名字的未来坦克就停放在旁边，炮口正对着车站内部。
　　中原中也抬头看看天空，又垂下目光，继续往前走。
　　虽然很多弹壳，可是周遭都没有弹痕。
　　搞不好一打出去，建筑就毁了，根本不会留下什么弹痕。
　　不过在拥有恐怖威力的未来武器之下，整座城市的建筑还能基本保有完好的模样，也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破破烂烂的。”灯也认真的环顾四周，忽然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中也，那里有个箭头。”
　　“哪里？”中原中也跟着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车站内部倒塌的墙壁附近，好像确实有个箭头，或许是车站里的设施方位指示。
　　他们慢慢走过去。
　　这里的建筑比前面完好一点，屋顶留着的部分比较多，也显得暗了点。
　　旁边墙壁上，一个长方形壁灯还亮着光，对面的壁灯倒是已经损毁，灯光一闪一闪的。
　　灯走的稍微快一点，站在前面另一个暗着的壁灯旁，看向墙壁上刻着的文字。
　　“车站入口。”灯说着，又问，“古代字写什么？”
　　中原中也把目光从壁灯上转过去。
　　墙上和站牌一样刻着古代字与变形过的文字。
　　“也是车站入口。”中原中也道。
　　这座车站、不，这个城市的整个电车系统，应该完全是由建造阶层都市的古代人建立起来的。
　　使用变形文字的那代人，已经完全失去设置电车的技术，只能在古代人的设施基础下，添上自己看得懂的东西。
　　灯认真看看古代字，又看看变形过的字，“嗯，记下来了。”
　　中原中也挑起眉，“真的记下来了？”
　　“……大概吧？”灯自己也不怎么确定的样子，“要多复习一下。”
　　不管是什么年代的文字，箭头指着的位置都是前方一个往下的楼梯。
　　周边没有电梯一类的升降机，更没有可以让摩托车骑进来的坡道。
　　灯在楼梯前观察了一下，“看起来还能走。”
　　中原中也率先踏进去，“小心走。”
　　楼梯称不上缓也称不上陡，又宽又长，能容至少两辆车并排行进，远远的延伸到远方，看不见尽头。
　　前段有不少从天花板上掉落的碎石头，再往前走一段，就只剩下厚重的灰尘，周边的墙壁也从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灯，变成每盏灯都亮着光。
　　覆着灰尘的阶梯面和天花板都只有稍许斑驳，没有任何剥落的痕迹。
　　古代人的建造技术，完全是肉眼可见的强大。
　　中原中也用食指摸了摸没有锈痕的楼梯扶手，将上头的灰尘弄起来了点，留下一道短短的浅痕。
　　既然是平行世界，那横滨、他出生成长的那个世界，未来也有可能会有这种技术吗？
　　真难以想像。
　　但是，即便真的会有这种技术，也可能会步入与此相同的终末，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
　　那个时候，他大概还在地狱受刑吧。
　　“好像到了很深的地方。”灯说，“搞不好进到基盘里了哦？”
　　“有可能。”中原中也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楼梯开口。
　　底下是个宽广的平台，和中原中也印象中的车站几乎一模一样。
　　“铁轨！”灯踩在月台边黄黑相间的停止线上，探头探脑的朝下看。
　　中原中也赶紧拉住他的背包，把他拉回来，“别站过去，车子可能会来。”
　　灯乖乖往后退。
　　铁轨和中原中也之前在底下的城市看见的不太一样，和鱼骨有些类似，正中央有着长长的主干，旁边是规律排列的分支。
　　除了头顶上昏暗的灯之外，月台前间隔着矗立的铁柱上也挂着长方形的灯，光线依然很暗淡。
　　他们对面还有一个月台，布局和这边一模一样。
　　面对月台的话，身后就是墙壁。
　　黑灰色的墙上大大的用白色古代字写着［B-5］，底下也有比较小的变形文字写着同样的B-5，数字旁边有两个向左向右的箭头。
　　箭头底下各绘制着两个等大的长方形。
　　一个可能是未来的警告标语，白色长方形里还有个黑色长方形，画着由左上至右下的一条斜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白色长方形里，则以古代字写着车站的代号。
　　中原中也抬起头看。
　　右边绘制着一条线，线旁写着A-7到A-13的数字；左边绘制着两条线，数字从B-4到B-10。
　　数字应该是车站名称，线的意思是单程或来回……？
　　可是电车怎么会有只去不回的，搞不好是指B代号的车站有两个月台？
　　他搞不太明白，挪开目光，继续看向其他地方。
　　除了这些应该是车站指示的图案，还有不少由圆环和直线组成的几何图形，意义不明的被刻画在墙上。
　　灯站在前面几步的位置，旁边是已经静止不动的机械。
　　那个机械的体积比学校遇见的机械还要大一点，以非常不安详的姿势歪倒在一边。
　　六根可能是脚的铁管朝着天花板的方向竖立，长方形的身体直接碰触地面，正方形的头部以短短的电线与之相连，歪歪扭扭的歪在地上。
　　机械损毁的很严重，不只是头部，就连身体周遭都有电线外露出来。
　　他们一路上已经看见很多个了，灯也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便收回目光。
　　“电车轰轰的。”灯说，“在这里听的好清楚。”
　　“电车来了？”
　　“嗯，有一台从这边来。”灯看向左边。
　　没过多久，中原中也也听见了电车的声音。
　　黑漆漆的电车从左边疾驶过来，快到站前才缓下速度。
　　电车没有立刻停下来，还在缓速往前行驶。
　　像是梦里的场景。
　　中原中也下意识拉住灯的手，捏的很紧。
　　灯看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过去一点。
　　电车慢慢静止下来，车门往两边打开。
　　从门前看进去，宽度惊人的电车里灰蒙蒙一片，只有寥寥几张类似公园长椅的木椅零星分布。
　　电车门关上。
　　他们静静待在原地，看着电车离开。
　　“电车会去哪里呢？”灯盯着电车的尾端，再次好奇地问。
　　“会在城市里一直走。”中原中也道，“有站牌的地方都会经过，没站牌的地方也可能会有铁轨。”
　　“就在城市底下一直跑一直跑？”
　　“啊，大概。”
　　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席地坐下来，继续等下一台电车。
　　中原中也简单计算着时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就有一台电车从对面的月台呼啸而来。
　　比他们在外面铁轨上看见的电车班次还要频繁很多，应该是路线不同的缘故。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面前便再次停了一台电车。
　　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车门打开。
　　车门打开的瞬间，中原中也微微瞪大眼，猛地绷紧肌肉，下一秒又放松下来，“……吓了我一跳。”
　　他们恰好与停在门前的机械残骸面对面，乍一看还以为机械要走出来。
　　机械非常巨大，几乎与电车顶部同高，四只手臂粗细的腿曲折着，大概是头部的位置正对着他们。
　　直到电车门再次关上，中原中也才道，“刚才好像又和机械对视了。”
　　“快要死掉，可是还没死掉的机械。”灯说。
　　中原中也神色有点复杂，“……嗯。”
　　这个世界的机械没有任何一个拥有和人类相似的模样，可是却让人觉得他们和人类如此相似。
　　所以说，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机械、是人造人又如何，拥有着情感与理智，比许多人类还要像“人类”的他们……
　　根本没有必要执着于是不是人类这个问题。
　　眼前的月台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要搭吗？”灯问。
　　中原中也思考几秒，“……不搭。”
　　既然没办法把摩托车一起带上电车，就得思考回不回的来的问题。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丢下摩托车离开。
　　可是这里的电车究竟怎么搭，他也不了解。
　　灯有点可惜，却也不怎么失望，“嗯。”
　　看了几台电车，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他们便准备回程。
　　“如果摩托车能爬楼梯就好了。”灯说，“这样我们就能去更多更多的地方。”
　　楼梯真的很长很长。
　　下楼还好，上楼就有点辛苦了。
　　“有一种半履带摩托车，那种车就能爬楼梯。”中原中也道。
　　“履带……”灯想了想，“是那种吗？轮子有点像坦克的。”
　　“你知道？”
　　“之前有看过一台。”
　　“这样啊。”中原中也沉吟了会儿，“不管是那台车，还是我们的摩托车，都不好弄到吧？”
　　“唔……”灯想了想，“好像是哦，好像没看过几台摩托车。”
　　他已经有点喘，抬头看看好像还很远的阶梯，“我们刚才有走这么远呀？”
　　“当然啊，楼梯不会变长。”中原中也回头看看他，“还好吗？先休息一下。”
　　“嗯。”灯停下来，坐到楼梯上，缓了一下呼吸。
　　“有进步了。”中原中也坐到他旁边，揉了一下他的后颈，“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没办法走这么远的路。”
　　不过，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灯，其实都不怎么累，就是有点喘，还流了一点汗。
　　中原中也又摸摸他的脖子。
　　虽然都很好摸，可是覆了点汗好像更好摸了。
　　毕竟只是摸摸脖子，他一点都不害羞，摸的非常起劲。
　　灯就任他摸，看了看前面走过的路，又回头看看还没爬上去的楼梯，有点头昏眼花，“就像来到楼梯迷宫里。”
　　中原中也被他一下子转成蚊香圈的眼睛逗笑，“迷宫可不会只有一条路。”
　　“也是哦。”灯说，
　　等到灯的呼吸重新平稳下来，中原中也就拉着灯的手，将他拉起来，继续往上走。
　　剩下的路没有很长，在灯再次感受到喘之前，他们便回到车站里。
　　“呼——”灯长长吐了一口气，开开心心的站定，“到啦！”
　　在地下完全无法察觉天色变化，总觉得没有待很久，但实际上，从车站破损的屋顶上照进来的光减弱许多，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沿着原路走回去，绕过门口的石头，就能看见静静停在原地的摩托车。
　　灯坐进挎斗里，摸了摸摩托车的外壳，“虽然不能爬楼梯，可是这台摩托车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车。”
　　中原中也赞同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