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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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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上的轮渡,颜烟不清楚,没看时间,下了船就绕岛步行,漫无目的,胡乱游逛。
医院发生的意外在脑海里重播。
为什么僵住不动?
连一句安慰话都不与那女人说?
为什么要在电梯里失控?
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展现出如此惊恐的丑态?
颜烟低着头自我数落,越想越觉得懊悔。
天黑路不清,一不小心踩到石子,硌了脚,颜烟退后一步,抬脚,直直将石子踢飞。
石头高飞,带着他的懊悔、怒火一起飞出去,划出一道模糊的抛物线。
砰——!
石子落地,滚动,碎裂成几段,接连发出声响时,污浊的情绪被清空,颜烟一下就平静了。
夜风吹动树影,耳旁海浪声平稳,路上无行人,环境就是天然的镇定剂。
颜烟深吸气,站着冷静半分钟。
等情绪彻底平稳,他走到路边,手肘撑在围栏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点燃。
他也不是有瘾想抽,只是氛围到这了,不点燃一支,总觉得少点什么。
火星在指尖明灭。
一支烟的时间结束,火燃到尽头,颜烟神色淡然地掐灭,拿纸包好,收进口袋。
懦夫,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居然还想用信贷支付。
颜烟在心里自讽,随即摸出手机,卸载掉支付软件,直到软件图标消失,心里才好受一些。
处理好情绪,颜烟这才往岛中央,出发回民宿。
到花园时,屋里有对话声传出,颜烟以为那个叫纪泽的年轻人又来了,在纠缠辛南雨,便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高阔的背影映入视线,连头发丝都写着嚣张,根本就不是纪泽,一看就知晓该是谁。
颜烟立时顿住,停驻在门口。
门自动合上,风铃声叮铃响,段司宇听见声响,转身看向他。
或许是因为段司宇早前目睹过他的丑态,一股耻辱的火气直冲头顶,打破颜烟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
尽管段司宇不觉得他丑,还帮他脱离困境。
但这种耻辱感很顽固,并不会因目睹的人不以为奇,就能轻飘飘消失。
颜烟清楚自己是在迁怒,但他没法控制。
因为面对的是段司宇。
“段司宇,我说过了,再有一次,我会......”颜烟本想冷声控诉,控诉其跟踪,现在还闯进这里,尽管民宿本就是开放的空间。
可话说到一半,“报警”两个字霎时堵在喉咙。
因为他看见了段司宇手臂上的伤口。
左小臂处,很长一道刮伤,前半段已经止血,后半段因为伤口较深,还在往外渗血。
火气轰然消散,无影无踪。
哑然。
颜烟动了动唇,想说别的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段司宇只是沉默不语,凝视他的眼睛,没有反驳,也没有自辨。
四目相对,片刻宁静,最终是颜烟先移开视线,逃避似的。
“段先生,药盒找到了!”辛南雨急冲冲跑出,打破既有的沉默。
见颜烟正站在门口,辛南雨有一丝心虚。
辛南雨隐约知道两人可能认识,甚至不对付,但段司宇找上门,问有没有纱布时,手臂正淌血,吓得辛南雨没法拒之门外。
辛南雨举着药盒,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一时无措,不敢乱说话。
“麻烦先帮我包扎一下。”段司宇先开口。
话像是在对辛南雨说,眼睛却盯着颜烟。
辛南雨打开药盒,却不认识对应的医药物品,手忙脚乱,“我,我没给别人包扎过伤口,怎么弄?!”
颜烟轻叹一口气,“......我来吧。”
接过药盒,颜烟走到沙发边,单手提了把稍高的椅子,一语不发坐下。
段司宇走近,坐到沙发上,面对颜烟,主动将手举到他面前。
颜烟先拆了双医用手套戴上,撕开一次性纱布的包装,放在手心,压在伤口上,稍用力摁着止血。
两人离得很近。
虽然手臂相碰,颜烟却不看段司宇,侧头望向别处,不知在看什么。
段司宇还盯着颜烟,明目张胆,也不管颜烟什么态度,就是要看见对方的脸,没一点羞耻心。
气氛尴尬。
辛南雨挠挠脸颊,主动问:“段先生,您怎么受的伤?”
“车祸。”段司宇说。
闻言,颜烟蹙紧眉头,终于看向段司宇,眼里不自觉带上责备,刚要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去医院。
“电瓶车撞的。”段司宇又说。
......
要说的话卡住,颜烟彻底语塞,再度扭头看向别处,像是听见了荒谬之语。
见状,段司宇轻笑一声,嘴角微动。
而颜烟听见轻笑声,将头转得更偏,唇抿成一条线,像有点生气,又好像没有。
有一瞬间,辛南雨以为颜烟要翻白眼。
可情绪这么稳定的人,怎么可能翻白眼?!辛南雨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气氛不再是尴尬,而是变成更微妙的怪异。
是什么?
辛南雨说不清,只能顺着话附和,“西岛的电瓶车确实太多了,有的还不看路,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只要看见空隙就钻,平常是得小心一点。”
无人顺着接下一句话。
辛南雨绞尽脑汁,仍活络不起气氛。
好在段司宇开口问:“我没有吃晚饭,这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辛南雨点头,热情地问颜烟,“烟哥,你饿吗?我多做一些,我们一起吃吧。”
“......好。”
有逃脱的机会,辛南雨一刻不耽搁,迅速跑进厨房,备菜忙活。
唯一话多的人一走,大厅里只剩寂静。
十分钟后,颜烟轻轻掀开纱布,观察止血效果。
得益于按压,血已顺利止住,颜烟拧开生理盐水,倒在伤口处,用水流清洗,将灰尘脏污统统冲掉。
要给伤口消毒,颜烟稍弯下身,用碘伏棉签一点点擦拭。
发丝跟着接近,时不时轻晃,似有若无贴到下巴上,挠得段司宇心里发痒。
以前他也有受伤流血,只不过伤口比这浅,也是颜烟给他包扎。
那时他给吉他调音,没注意轻重,有根弦忽然崩断,在手心划了一大道口子。
伤口处流血,痛意并非不能忍,段司宇嫌麻烦,懒得管,准备拿张纸巾盖着,草草了事。
颜烟却不同意,执意要去拿药盒,仔细处理伤口,还勒令他坐着别动。
此前,颜烟也没有给他人处理伤口的经验,拿了药盒,上网现查,才知道正确的步骤。
段司宇轻笑,“再不快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颜烟抿唇不语,不理会他的玩笑话,真到给他包扎时,虽然是第一次做,却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
“穿外套,我陪你去打破伤风。”包扎结束,颜烟说。
段司宇想说不用,小伤而已。
但颜烟的表情却很认真,认真到如果他说不,就会举出个一二三,说明不去打针会造成哪些严重后果。
做什么事都认真,像是很熟练的模样,明明自己也没什么经验。
消毒结束,左臂开始包扎,紧绷的痛意迫使段司宇回神,脱离浮现的短暂回忆。
三两下,颜烟用绷带包好伤口,将药盒收拾规整,恢复成原样,起身要走。
段司宇却先拉住颜烟的手臂,还故意用受伤的左手,这样颜烟就不能用力挥,将他甩开。
颜烟深吸气,耐住性子回头,用眼神问他所为何事。
“医生说我营养不良。”段司宇说。
营养不良。
颜烟上下打量,觉得这词与段司宇,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段司宇从口袋里拿出张薄纸,单手摊开医检报告,“医生说我体内vd数值偏低,要多食用鱼肉蛋奶。”
报告出自他们下午碰见的医院,检查的时间,甚至先于他到医院。
言下之意是解释自己并没有跟踪他。
进门的一刹,颜烟的火气快到顶。
可现在,他确实生不起气。毕竟,他不能,也不想,对一个受伤的人恶语相向。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要丢垃圾。”颜烟说。
段司宇缓缓放开手,站起身,跟在颜烟身后,“还没吃晚饭?”
“没来得及。”颜烟将沾血的纱布、棉签扔进垃圾桶,转身时,距离过近,差点撞上段司宇。
段司宇立刻退后,似乎是因为速度太快,脚步不稳,要往后摔。颜烟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的T恤,赶紧将人往回拉。
间隔缩小,毫无预料,鼻尖之间只隔几厘。
“谢谢。”站定后,段司宇勾起唇,又凑近一点。
琥珀色眼睛近在咫尺。
颜烟侧头,想推开,却想起段司宇受了伤,只好自己后退,侧身躲开,往别处走,坐到餐桌前,等开饭。
不多时,迟来的晚饭做好,辛南雨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桌,时间紧张,他只能煲一锅海鲜,再随便炒几个家常菜。
三人各坐一方,辛南雨在中间,剩下两人相对。
段司宇尝几口菜,对味道很满意,问辛南雨:“我每天到你这里吃晚饭,需要多少钱?每个月一万,够不够?”
一万?
辛南雨许久未听到过那么多钱,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想快点赚钱,但不敢轻易答话,因为看不透两人的关系。
钱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以出卖颜烟为代价。
辛南雨佯装没听清,装傻充愣,“啊?什么一万?”
“我买一个月的晚饭,一万不够?”段司宇又加码,“那就两万。”
“这......”辛南雨下意识偷瞄颜烟,揣摩颜烟的态度。
段司宇要作怪,变着法子都能找到机会。颜烟不想让辛南雨为难,索性说:“没事,他想买,你就卖。”
大不了他出去解决晚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无人说话,气氛古怪。
转了饭钱,段司宇起身,朝颜烟说:“我走了。”
“......嗯。”
只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段司宇也不难受,反而兴致高涨,出门时还抬手拍了拍风铃。
风铃叮当响。
辛南雨踌躇,犹豫片刻,刚想问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门却再次打开,段司宇去而复返,从门后探出脑袋,似笑非笑。
颜烟半闭着眼,长呼一口气,看向门外,冷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包扎,”段司宇勾起唇角,看着颜烟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