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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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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暂看着眼前一张酷似许珩的脸一愣,愣在了原地,说话都结巴了,“你……那个……”
“滚。”声音嘶哑地从喉咙里发出,这是他对凌暂说的第一句话。
面上是露着凶险,眼神里也有抑制不住的杀气,配上满是血迹与灰尘的脸,无可挑剔,但是吧,唯一不足的便是:他说完一个“滚”字,就又晕了过去。
可凌暂也不是吓大的,他反而非常激动,现下无论是妖妖所说还是直觉都在告诉他,此人必定是许珩。
见他又晕了过去,凌暂也不再愣着,动作迅速地将他从邢架上解绑,又打横抱起,不过他身上伤口确实太多,凌暂也只能小心翼翼的。
出乎意料的是,怀中的人无甚沉,看着他苍白的脸,凌暂突然眼眶湿润,只怪自己来晚了,没能好好护着他。
再有便是,谁如此伤他,必要那人百倍奉还!
——
痛!好痛!心痛,身子也疲惫,但还是如同傀儡似的在忙碌着。
许番迷迷糊糊间看着眼前一位相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人,他四下忙碌,却不知疲倦。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天上的光好耀眼,白茫茫的,刺着许番不舒服,他只好眯着眼睛看——看什么呢,看四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看亲人生离死别,刻骨铭心;看那人衣衫杂乱,片刻不歇;看所有人无能为力,饱受折磨——看得他自己也开始心痛……
这是战乱后的现场,而显然,此处刚刚还经历了洪涝……
许番想上去帮忙,但他却挪不动脚步,如千金重的铁石块将他束缚在了原地,一切的一切都虚无缥缈,只剩下漫无天际的哀怨,如同另一种洪涝,令他喘不过气。
他忽然想,那人,也是这样的心境罢……
“许仙人呐,您不是神仙吗?您不是见不得民生火热吗?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我的孙子他才不过七岁,他孝顺,我已然活了大半辈子,就,就让我,替他去死吧……许神仙,您行行好,救救他吧……”
突然间,一位妇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人面前,面色憔悴,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怀中抱着个小男孩,瘦瘦弱弱,不该重,但跪下来的那一刻,仿佛要了那妇人半条命去。
小男孩表情很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但此刻已然没有了呼吸,那人连忙将老妇人扶起来,不过后者依旧倔强,嘴里也不停地乞求着“救救他吧,您是神仙,救救他吧……”
有此一人,他人也就争先恐后地哀求,磕头的,以命代之的,做牛做马的……无不在期待,在等“许仙人”认可,认可自己的孩子,亲人,爱人,都还可以回来,自己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他们好……然而,不会的。
那被称作许仙人的手一顿,他并非神仙,能尽的不过是绵薄之力,况就是神仙,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他忍着心痛呼出一口气,颤抖地说道:“我……无能为力……”
心!好痛!怎么回事,许番好似代替了“许仙人”,承受了他的痛楚。
不明白的时候就应该继续看下去,许番强忍着如割裂般的疼痛,捂着心口继续看了下去。
不过画风却突然一转,上一秒还是生死离别我愿以吾之命换他之生,但到了现在,一位彪形大汉抡拳就要冲那“许仙人”挥去,他也不躲闪,许番又帮助不了,只好看着。不过好在有人出手,挡住了大汉的拳头,只稍稍一用力,大汉便疼到浑身扭曲,接连喊着“痛痛痛,好痛,饶命啊饶命!”
——跳梁小丑。
来的这人身高近九尺,着黑色劲装,肩宽腰细的,面带怒意,挡在了“许仙人”的面前,接住了那人的拳头。
一个用劲,那人便翻倒在地。
四下安静,周围人都颇有些呆滞的看着。
他也是神仙吗?神仙怎会反过来攻击他们的呢?
而地上的壮汉却是骂骂咧咧的,尽是些难听的话。
那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无视地上的壮汉的辱骂与诋毁,转头就对着“许仙人”说道:“就为了他们?自你从天庭下来,已经忙忙碌碌了近十二个时辰,是个神仙也会垮掉的吧?你就这么……”
男人话还未说完,“许仙人”突然打断了他,低着头,语气平静,与反才忙忙碌碌的他判若两人,“你过来做什么?”
你何不在你的潇洒自在中走马观花,何不在天赋加持下勇闯天涯?何故到这里来见人间火热却不施予援手?
后面的话“许仙人”未说出口,但许番却能清楚的听到,仿佛是自己所想一样。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男人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噎了一下,才道:“我,我担心……”
“不需要!”又是打断话语,是猜到他会这么说吧。
地上的壮汉已然在地上“扎根”了,无所畏的喊到:“喂!还有完没完,你是神仙吗?”他冲方才阻碍了他的人指了指。
“手不想要了?”这是回敬。
壮汉也不怕,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挑衅道:“你以为我还会怕?就因为这场洪涝,我的妻子,儿子,我年迈的老母亲,都没有了!你是神仙,他也是神仙,若不是因为你们神族和魔族打战,怎么会引发这场洪涝?!我的妻儿老小也就不会丧命!”
说到后面,情绪已然忍不住,一位近不惑之年的壮汉,却是没能止住眼泪。
是啊,有什么比家破人亡更令人心碎的呢?
如果有,就该是,自己还活着。
有一人打前锋,其他的人都不再怕,思及自己的惨痛经历,又纷纷落泪,这下好了,不再安静,唯有此起彼伏的抽泣。
他们的眼泪也就要哭干了,有几人甚至已经昏死过去。
“如你所见,凌迹明,这确实就是我要护着的人,不管他们如何对我,我作为天庭的人,都不可能不管不顾。”许仙人径直略过被称作凌迹明的人,走到壮汉的身边,扶起来他。
凌迹明就直直盯着许仙人,不语。
忽然,亮光一晃,凌迹明动作不及那壮汉迅速,也可能是壮汉离得许仙人近,“刺啦”一声,便是刀破衣衫入血肉的声音。
许番也忽的与那许仙人动作同步,用力捂住了腹部,那被刀刺穿——汩汩流血的伤口!
意识也渐渐混沌,迷迷糊糊间,只觉场面一度混乱,壮汉叫嚣着着说什么他们没了,我也不活了,拉个神族的垫背,哈哈哈!你们如此狂妄自大,何曾把人命放在过眼里!都是活该!都是……!
然后被凌迹明一个法术丧了命。
周围人心皆惶惶,一见那法术竟冒着黑气,有人尖叫着喊“魔族!是魔族啊!魔族杀人了!”
此声一出,众人逃散,然体力不支,堪堪跪倒,仍匍匐着逃离。
凌迹明不管这些,他抱住了许仙人,说带他去疗伤,但后者怎会那么听话?
许仙人一把挣脱了凌迹明的怀抱,摇摇晃晃的,质问到:“你为何杀他?!”
凌迹明几欲向前,“他刺了你一刀!我能忍吗?!”
“要你忍了吗?你就不该来你不懂吗!”许仙人歇斯底里地喊到,连伤口都顾不得管。
凌迹明已有几分怒意,“你为什么总是看不惯我?两千年,我配不上你吗?!”
其实这也是在气头上,他刚吼完就后悔了,因为那许仙人眼眶湿润,好像这,刺痛了他的心。
“对不起,我……”凌迹明马上认错,但憋了良久硬是没憋出一句话。
很快速,但不诚恳。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按魔族的年岁来看,他也不过刚刚成年。
许仙人仰头呼出一口气,本平静下来的心却又开始疼痛起来,明明自己没有大凌迹明多少,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可以坦坦荡荡,而自己却要瞻前顾后,为什么,为什么天道赐他无尽的轮回,回回是人,回回记得。
压抑的好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垂目看了看匍匐在地上四处逃离的人,那位妇人,带着自己孩子的尸体实在是走不动路的。
他收了收目光,又抬眼看向了凌迹明,“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轻松?”
凌迹明不明所以。
他不顾自身的伤口,甚至用捂住伤口的右手提起来,然后踉跄几步,抓起了凌迹明的衣领,而后留下了他的血迹。
不过奈何身高差距,他也只得用力往下拽才能让他的视线与自己保持平行。
凌迹明就直直得看着他,也不言语。
做错什么了呢?
你别哭啊……
“凌暂,字迹明,魔与神的后代,天生强大,喜好自由,望如风,无牵无绊?”
凌暂想说,你就是我的牵绊。
“自霞樱尊主,你的母亲,她长眠后你撒手不管魔界的一切事务,与许珩,我,厮混在一起,浪迹人间?”
凌暂皱眉。
“还是因为你,肩有重担不挑,身负能力不用,但凡你坐上魔界尊主的位置,签与不签神魔和平条约都不会重要。但是你,没有!”
依旧皱眉。
“凌暂,这是第三次神魔大战了。泣乌不服,使泣川登位,后暗中部署,才发动的这次战争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只在意自己是否玩得尽兴,玩得快活,全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不愿去做!若不是你,这第三次大战怎会发生!人间又怎会受到牵连导致洪涝与疫情?!丧命的人何其多,悲痛的人何其欲绝,战争何其残酷!你全然没有了解过,你如今见了,你却说,他们不值得。”
许珩喊到后面已近崩溃,手却还是拽得紧,而现在的话语里,只剩下无奈。
“不是他们不值得,是我欠他们的,你也是。”
说完这句话,他直直的往前倾去,已昏迷了。
或是失血过多?或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藏匿了许久,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爆发了?
许番不知,他只知这很莫名其妙,先是痛楚与许珩同步,又是心情被他带偏,到现在,许珩晕了,他也晕了,至于后面嘛,不知道,不清楚,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