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老皮球

3、第 3 章 蓄谋已久的相遇

　　“怎么了？”见莫璃像一座死机的机器般愣愣地盯着自己，叶辞有些无措，她用手蹭了蹭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莫璃忙收敛目光，垂眼向地面，目露慌乱和紧张，结结巴巴地说着：“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叶辞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十分可爱，抿唇偷偷地笑了下，眼底漾着温柔。

　　“刮风那天我试过握住你手——”
　　一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们。

　　莫璃忙捂住口袋里的手机，目光躲闪，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去接吗？”叶辞问。

　　莫璃抬眼看着眼前叶辞忽闪忽闪的双眼，凝神思考了会儿，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继而挤出一个笑：“噢，接，接……离开一下。”

　　两人礼貌地对对方点了点头，莫璃便掏出手机，径直向阳台去，一闪一闪的屏幕，断断续续地亮着两个字——“洛潇”。

　　“怎么样，你们见到了吗？”电话那一头响起了洛潇带着激动的声音。

　　“嗯，见到了。”莫璃沉稳的声音与方才慌乱的她截然不同，就仿佛那副模样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戏一般。

　　“你们说上话了吗，你们认识了吗，她对你的印象好吗……”洛潇不断加快语速，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到她像只小狗般蹦跳着的激动。

　　“嗯，挺好的，她是个很好的人……”莫璃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就如同她此刻的情绪般。

　　“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女朋友——”洛潇激动的声音突然顿住了，继而转向低落，“前女友……”

　　“诶哟，你这情绪怎么忽上忽下的？”莫璃听出了她的低落，顿时收回了神，集中所有注意在她身上，安慰的语气中伴着温柔和宠溺，“放心吧，她会回到你身边的。”

　　“嗯！”洛潇又恢复了刚才的元气，热情地对着莫璃一顿感谢，“璃璃姐，你最好了！有你这个姐姐我太幸福了！我太爱你了！”

　　就仿佛她快要从手机里蹦出来抱住莫璃似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好好好……”莫璃叹了口气，脸上温柔的笑意染了几分无奈，“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想好……”

　　“那……我出个主意？”

　　“说来听听！”

　　“第一步，先安排你们相遇……”
　　莫璃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就好像早就计划了许久似的，其间逻辑清晰，毫无卡壳。

　　“好，就听你的！”直到听到洛潇的一声认可，这场秘密的通话终于落下帷幕。

　　挂断电话，莫璃转过身，右手悬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下握，她面色凝重。
　　地上卷起一阵滚烫的风，眼前的色彩逐渐交汇模糊，时间齿轮慢慢转动，将记忆拉回到了那天……

　　那是初中毕业的第一天假期，莫璃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翻动着书页，阳光透着帘间的缝隙洋洋洒洒地填满了窗边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一段电话铃打破了这片静谧。

　　“怎么了？”莫璃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洛潇醉醺醺的声音：“莫璃——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洛潇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强烈，吞进喉的泪似一杯滚水烫得她嗓子生疼，她崩溃地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

　　莫璃眉头一紧，丢下手中的书便猛地坐起了身：“你在哪？”

　　莫璃打车来到了洛潇所在的清吧，还没等车停稳便跑了出去。
　　进到清吧里，她四处张望找寻着洛潇，胸脯像风箱似的喘着粗气，她不断扫视着四周，终于在窗边最角落的位置找到到了她。

　　眼前的洛潇弓着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双眼猩红，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莫璃一步一步靠近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桌凌乱的酒杯，身上沾满酒气的洛潇，那双小鹿般灵动的双眼此刻黯淡无光……莫璃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莫璃的影子映在桌边，洛潇瞥见了，却无力抬眼看她。

　　“不喝了？”莫璃轻轻地在洛潇面前的座位坐下，温柔地看着她。

　　“不喝了，”洛潇缩在窗角，酒意染得她脸颊泛着红晕，她嘟着下唇，脸蛋圆鼓鼓的，很是可爱，“我怕我妈骂我。”

　　莫璃被她的话可爱到了，不觉嘴角泛起笑意：“你也知道小姨会骂你呀？还喝那么多。”

　　“姐，”一股委屈又泛上心头，洛潇鼻头一酸，眼角又泛起了泪光，“叶辞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她为什么不要你了？”

　　“因为我考上了一中（省内最好的重点高中），可她中考失利了，去了二中（省内排名第三的重点高中）。”

　　“二中，这叫什么失利？我超常发挥才考上的二中呢！你们学霸的世界啊，”莫璃惊叹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回到洛潇身上，“所以……她是因为嫉妒你？”

　　“她没有——她是在嫌弃她自己……”洛潇话音未落，醉意便吞噬了她，脑袋昏昏沉沉的，顺着窗沿滑到了沙发上。

　　莫璃满眼心疼地看着眼前醉醺醺的洛潇，她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那个大大咧咧，不沾酒气的女孩，因为叶辞的离开变成了这副颓废的模样。

　　此后上了高中，她开始对叶辞这个女孩格外注意。
　　在学校想找到叶辞这个名字也并不难，只需要在年级排名榜前五名里找找便能看到。

　　高一前半年她们几乎没什么交集，她唯一能看到叶辞的机会，是在颁奖仪式时，远远的只能看到她站在领奖台上的身形，人群中，她儒雅的气质格外亮眼，莫璃很难看不到她。

　　高一下学期选科分班，莫璃选择了物生地三科，学校没有为这个选科开设班级，她只能走班，她的生物课正好分到了选科物化生的叶辞的班级，她终于可以靠近那个好奇了许久的女孩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她，是在她走班的第一天，叶辞就坐在离她不过一米的座位。

　　而身边和她一起走班的几个男生靠在一角讨论着叶辞，好像她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那个就是叶辞？”

　　“听说学校要选她当校花。”

　　“学校还有这活动？”

　　“那个学霸吗？我见过她，她好漂亮，人也好温柔，不过听说……她是同性恋？”

　　“啊？长这么漂亮，可惜性取向不正常。”

　　“我也听说了，或许是谣言呢？人红是非多啊。”

　　“这种漂亮的女生啊，乱搞不正常吗？这么漂亮大把多人抢着要，说不定啊生活还不检点呢。”

　　“……”

　　“嘘——闭嘴吧，上课了。”莫璃满脸不耐烦，眉头紧蹙，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那几个被打断的同学满脸不屑地看着她，看上去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莫璃也同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他们讨论的声音那么大，指不定被坐在不远处的叶辞听到了。

　　她悄悄地把视线投向叶辞的方向，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着脑袋，默默地做着课前准备，仿佛一根清竹独独耸立在榕树林中，看似是她无法融入周围环境，而在莫璃看来，却是外界的污秽丝毫触不到她这片净土。

　　课堂中，叶辞的学习态度也十分认真，好像她的眼里除了课本和讲台，就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仅仅经过了一堂课，莫璃就打心底地对这个女孩充满了佩服，心想：不愧是学霸啊，我瞎操什么心，这些闲言碎语压根入不了人家的耳。

　　下课时间，在老师和同学们打过下课的招呼后，同学们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慢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

　　一个坐在走班生附近的女生离开了座位，走到叶辞桌边，她弯下腰，贴着叶辞的耳朵，嘴角带着些挑衅的意思，轻声问她：“叶辞，那些走班的男生说你是同性恋，你听到了吗？”

　　虽说声音很小，但还是溜进了莫璃的耳朵里，她满脸愤然地盯着那个女生，恨不得上去给她一拳。

　　“我听到了啊，”柔和清冽的声线如一泓清泉流过，此刻叶辞神色淡然地放下手中的书，悠悠地站起身，冷目灼灼，直直地看着那个女生的眼睛，冷静从容的语气中似乎藏了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我是，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眼神，那女生瞬间收敛起了挑衅的模样，像换了张脸似的扯出一个慌乱的笑容，作出一副讨好的姿态，整个人都仿佛矮了一截，对叶辞挂着笑说：“我也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乱说话的人，又没说什么，只是找你随便聊聊而已。”

　　“这样啊，”叶辞收回了目光，又坐了下去，看也不看她一眼，语气冷冰冰地说，“你平常也不怎么和我说过话，我还以为我们没有熟到可以随便聊天呢。”

　　“我又没有恶意，你对我那么凶干嘛？”那女生听了她的话，突然扬起声音质问道，丝毫不顾及周围人投来围观的眼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在找茬。

　　“……”叶辞沉默了几秒，继而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对那个生说，“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周围人的目光仍未散尽，同样围观的还有莫璃，她坐在教室最后排，看着叶辞一个人的背影，面对着全班人面向她的目光，此刻的叶辞看起来孤立无援，原来青竹再高洁，在树林中也是异类。

　　莫璃满眼盛着心疼，此刻的她多想站出来挡在叶辞的面前，给每个只知道围观的人一记耳光，可怯懦像一对沉重的锁链死死拖着她的双腿，她站不起身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叶辞受委屈。

　　当莫璃把目光投向叶辞身边的那个女生时，她的眼里瞬间藏了无数把刀子，她记得那个女生，她的自然卷在人群中实在引人注目，两道极黑的浓眉下，那双三角眼像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算盘，圆滚滚的鼻头，一对厚唇，简直和刻板印象里的罪犯长得一模一样，莫璃常常看见这个女生在四处和别人说叶辞的坏话，早就把这个女生的模样刻进了脑子里。

　　不过，这个女生四处诋毁叶辞，难道叶辞会不知道吗？或许真的不知道呢，她这样一个不合群的人，怎么会有人告诉她……莫璃心想。

　　此时，叶辞缓缓起身，背向人群，面向眼前的莫璃，她只是要绕开眼前的座位从后门出去，丝毫没有在意眼前的人，可此刻莫璃的眼里全盛满了她，这是莫璃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叶辞，见了她的模样，莫璃顿时愣怔了——她一直都知道叶辞很漂亮，竟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美，冷白的肤，清冷的面，仿佛连发丝都染着墨香，美得深邃，美得孤独，而眼中的柔却显得与她的气质有些违和，就好像那冷冽的模样只是那柔和目光的盔甲，那并不是她。

　　只是这一眼，莫璃便要窒息了，她的心跳仿佛忽然慢了一拍，随后又在胸口横冲直撞，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只是突然有了勇气，她要保护眼前这个女孩藏在眼里的那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