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与将军》叶塘

82、你该死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甘草的消息，江瑶就提出想去自己的庄子上看看。谭景熙自然而然的提出要跟她一起。

　　江瑶这次倒也没有反对，只是说：“这次我只怕要在庄子上住些日子，想来咱们要分别一阵子了，不如晚上做几个菜咱们饮几杯吧！”

　　谭景熙自然答应，只是有些担心江瑶的身体，犹豫道：“你的伤……”

　　“早就好了，再说一些皮外伤也不耽误饮酒的。”江瑶笑道。

　　到了夜间除了买来的现成卤菜，江瑶又亲手做了一些小菜和一钵酸辣咸鲜的豆腐火腿酸辣汤。

　　吃饭的时候江瑶殷勤的替谭景熙盛汤布菜，“多吃些，可要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到了呢！”

　　美酒佳肴当前，娇娘在侧频劝。谭景熙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多时便已微醺，他笑道：“妹妹这是打算灌醉了我么？”

　　江瑶佯装这恼：“那不管你了。”说罢丢下谭景熙自去坐下吃饭。

　　谭景熙抄起酒壶，陪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我自罚三杯向妹妹赔罪。”说着果然自饮了三大杯。

　　江瑶又盛了一碗酸辣汤给他：“别光喝酒呀！这个汤最是开胃，你多用些，特意为你做的呢！”

　　谭景熙喝罢了汤，江瑶又笑盈盈的说：“我不胜酒力，想来你与我对饮也是无趣，合该把你那几位兄弟请来才是。那日我看他们各个都是好酒量，要不是收着只怕咱们准备的那几坛子酒根本就不够。”

　　前日两人上街时候刚好遇到程鹏锦一行，寒暄几句江瑶就邀请他们来家中小聚。谭景熙阻拦不及，这些人在程鹏锦的带领下就真的过来了。

　　江瑶招待一番，席间又恭维了几句，说是自幼喜爱舞刀弄枪最佩服江瑚侠士，还请他们对演了一番拳脚兵器。

　　谭景熙每每听江瑶提到那些，总是止不住有些心虚。故而也不接话，只是一杯杯的喝酒。

　　江瑶又劝他：“空着肚子喝酒伤身，好歹也吃点东西垫垫嘛！来尝尝我这这些菜还有汤，这个时节饮了热汤发出一身汗来，最是畅快。”说着又满满盛了一大碗汤递给谭景熙。

　　谭景熙也依言都用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谭景熙就觉得有些困乏，手脚也变得软趴趴的。

　　他道：“妹妹今天这酒倒是烈，我可好久没喝的这样醉了。”

　　江瑶道：“你少装醉吧，之前喝了那么多半点不见醉意，如今才几杯呢？哪里会醉？”

　　谭景熙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伸手想要拉江瑶，却被对方一个旋身躲开了。谭景熙一把抓空，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而扶住了身旁的桌子才堪堪站稳。

　　他心里一惊，终于察觉出不对味儿了，自己的酒量多少他心中有数，断断不会才饮了一壶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谭景熙晃晃身子，有些费力的坐回原位。抬眼再看江瑶，只见对方一改之前温柔浅笑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讽刺的冷笑：“察觉出来了？现在觉得如何？还使得出力气吗，七郎？”

　　谭景熙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江瑶：“我说，七郎，你究竟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那些事我尽知了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耍我？我与你何愁何怨，你竟然要害我至此？”

　　谭景熙头晕的厉害，此刻药力发挥的更猛，即便坐着也还是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自从他成年以后，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这种无感了。心中不由失笑：之前凭借自己功夫好，凡事都不看在眼里。有朝一日若真是如程鹏锦那般说的，自己为了离开而失去武功，成为一个废人，那时只怕会没了活在这世上的勇气。

　　谭景熙为自己分辨：“妹妹何出此言，我对你确实是一片真心！我……”

　　“你住口，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你到底是谁，你究竟又是做什么的？你敢说你从未去过宁州？”

　　江瑶怒目而视，她这个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直问得谭景熙哑口无言。

　　见对方不说话，江瑶腕子一翻亮出手中匕首，冷哼一声：“什么以血盟誓，什么深情厚谊都是假的，既然如此我也对天起誓，从今天与你一刀两断再不相干。”说完拿着刀作势就要往腕上割去。

　　谭景熙痛苦的大叫，“你非要这样吗？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我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天兴帝还是你们那个皇帝，还不都是这朱家的子孙，这天下不也都还是朱家的天下，与我们这等小民又有何干系？我们只安安心心过我们的日子不行吗？”

　　江瑶牙关紧咬，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极力的压抑让她心口憋得生疼。仿佛只要一开口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就会喷涌而出，于是只好紧紧的逼着嘴，沉默着。

　　好容易才将这口悲愤化开咽下，她朱唇轻启胸膛起伏间呼出一口浊气，再次开口道：“好，即便不说国仇那咱们就只说家恨，你究竟是否去过宁州？

　　你曾说过有朝一日此间事了，会陪我重返宁地，我父亲尸骨如今就葬在那儿，我问你，你可有颜面随我到他坟前一拜？”

　　谭景熙错愕的望着江瑶，瞬间如同被抽去筋骨一般没了精气，颓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江瑶的痛的整个人直打哆嗦，她双眸几乎喷火，含泪：“我父亲，你……,真的是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狠毒？如此无耻？你怎么可以在明知道这些事的前提下，你居然，居然对我……”

　　江瑶说不下去了，她贝齿死命的咬住下唇，很快嘴里一片咸腥。血腥之气加重了她心里的戾气，抬起通红的眼眸狠狠瞪着谭景熙：“为什么？”

　　“我父一生戎马，为了国家社稷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懈怠。他治下的百姓不敢说人人丰衣足食，每遇灾祸也都会尽力去赈济，甚至连家中余财都被父亲花用在了赈灾之上。

　　每有战事父亲从来都悍不畏死，与手下兵丁同吃同住，更有数次深入敌穴立下战功。这样一个好官不过是因为他察觉到你们的勾当，挡了你们的路，便痛下杀手？

　　临江王好歹也是朱家的子孙，他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受百姓供养，若国家都亡了他又哪里来的逍遥日子？残害忠臣良将无义于自掘坟墓！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的父亲，他究竟有什么错？”

　　面对江瑶的咄咄逼问，谭景熙第一次生出些许心虚。之前他就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工具、没有是非的冷漠杀手。上头派出什么任务去做就是了，管他死的是什么人呢？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当初自己差点死了的时候又有谁在意呢？

　　可是目睹了江瑶在洛城所做的一切之后，谭景熙已经相信江父江母真的是个亲民爱民的好官了，否则也养不出江瑶这样的女儿。这样一个好官被自己害的枉死，心里原来的那些冷漠就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面对江瑶的诘问，谭景熙一时有些口呐，最后只好说道：“兵械一事从上到下各个环节均被打通，只有你父固守规章。原本想着悄悄将东西换出，只要不被发现这事便可过去。

　　谁料江大人极为敏锐，很快就发现了，甚至顺藤摸瓜查出了一些内情。到后边已经不是王爷要杀他了，而是凡处在这条线上个官员，从上到下都容不得他。

　　否则临江远在北地，我们又如何能计划的如此详尽，还能悄无声息的把这事推到外族身上。”

　　江瑶悲愤交加，这是什么狗屁朝廷，不能同流合污便要落到如此凄惨下场吗？

　　她忽又问道：“那我母亲呢？那天截杀我母女的又是何人？”

　　“江夫人的事的确不是这边所为，是那些人怕江夫人知道什么，所以才……”

　　江瑶痛苦的闭了闭眼，这是个怎样的朝廷啊，这样的朝廷值得父亲去拼命维护吗？托父亲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不会的，父亲曾说过他做这些除了要报效朝廷之外，还因为他真的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家国天下，不单单是上位者的家国天下，更是万民百姓的家国天下。

　　父亲做的没有错，错的是这些蛀虫和逆贼。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是这天下万民陷入水深火热的战火之中，才真的是大错特错！

　　想到此江瑶一字一顿道：“你该死！”

　　事已至此，谭景熙此时倒平静了：“是，我该死，能死在你的手中，我死而无憾！”

　　江瑶一阵冷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花言巧语，你想骗我不要杀你是不是？”

　　谭景熙露出一丝苦笑：“我说的都是真话，妹妹不信只管来试一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