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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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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一、优戏
……唯真,今天又不去练琴?
难得一次嘛,自从你加入乐队之后,我很少逃走过了。坐下吧,就这么看着天什么都不干,感觉也蛮不错的。
已经秋天了啊。
是啊,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该毕业了。
毕业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
……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
喂我说
无论何时,只要我坏了的话,你都会把我修好吧?
就这么约定吧。
这样的话……就算是消失在人群中,你也会找到我的。
又是一个梦。
黑发至脖颈的少年从保健室坚硬的铁丝床上翻坐起来,两眼失焦地看着自己的袜子。本白色的空间里弥漫着保健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门边柜子上的CD机还播放着柔缓的音乐。
视线随飘忽的纱帘落到女性温和的微笑上。
哟,优戏,睡得好吗?
恩……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又麻烦你了,医师。
哈哈,要麻烦我再替你保密一次吗?这是优戏你一个星期来第三次进保健室了吧?终于到了厌学的青春期了呀。
保健室的女医师李一个月前才坐完产假,只要是靠近她的地方都会染上淡淡的奶香。那是种能让人安心的最原始的香味。少年舒心地扬了扬嘴角,看向这个以捉弄学生为乐的年轻母亲。
如果要逃课的话这里确实不错。
有人聊天,还有床睡。
啊,你小子还挺识货的。不只这些,还有热巧克力喝啊。
李从身后的社办上举起一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刚才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低血糖。如果总是持续这种状态,还是会对身体有害的。
恩……谢谢。
最近要升级考试了吧?优戏的成绩一直很好,不用太过焦虑啊。
少年双手环握住马克杯,微微点头。他三两口灌下热饮,带着空杯子退到门前。
傍晚的时候我来还这个,会洗干净的。
没关系,留着优戏的味道也是可以的哦。
洋溢着戏谑浅笑的脸被轻轻关在木门后。背对着保健室那扇隔开背脊与乐声的门扉,少年无力地松脱出一口长气。
一楼回廊外是包围在塑胶跑道内的棒球场,不时从树影间穿透过来的跑动的人影与金属棒清脆的击球声。抬眼凝视了那片被景观植物遮去大半视野的球场片刻,他缓步离开走廊,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YOU.
保健室里播放的钢琴曲,他曾经无数次在放学后无人的琴房试弹过。
——直到被唯真发现的那天。
但是他就这样消失了。
在摔下楼梯之后,还未看见他再次睁开过眼睛——那个摆放着他破损的小提琴的病房中,只剩下空荡荡的白色。
二、沦
嘿,唯真。
你肯定不相信我这么快就回信给你。不过如果我没这么干的话,你一定会打从心底给我一拳。
今天下午练习赛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家伙。
黑色头发,一脸憔悴。我本想跑过去看看他左眼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两颗痣,不过等我绕开队员找到走廊,他已经不在了。
不过就这么远远看过去,就觉得那家伙不好好接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看到过有人亲眼目睹一场激烈的九局半争夺赛还能双眼平静的发呆吗?!除非那家伙不是个男人。
我从看见他第一眼开始,就在考虑今后要怎么开始搭讪——这个任务太艰巨了,我得好好想一下。或者我可以在某个转角截住他,按着他的肩膀靠上墙,然后轻轻问他还想不想见你。
哈哈,真的这么做了,他应该会先给我一记老拳吧。
毕竟他还是男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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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优戏
进门之前,他又低头检查了一遍杯子:没有污垢、没有茶垢、没有油渍,除了捏着手柄的指纹,所有自己会留下的味道应该都洗掉了。
优戏干笑了一下,伸手叩开虚掩着的保健室房门。
医师,真不好意思,昨天忘记把杯子还给你了。今天都洗……
好了!这个伤口两天不要碰水,尽量避□□汗哦!
他说到一半,才发觉没人注意到他。
披着白外套的李正背对着大门,俯身在床前。而坐在床上的另一个身影,似乎往这边看了很久——左手还戴着土黄色棒球手套,那个人碰了碰医师,示意她转身。
喔!优戏,不好意思,没听见你进来。
李的止血钳夹着棉花,酒精味扑鼻。
……没关系,我是来还杯子的。
优戏说着将马克杯放在门边的CD机旁。他看了一眼正从床上站起来的人影,带着泥污的棒球服,红白相间色彩搭配很适合秋天的氛围,也很刺眼。
哎,等等!优戏!
还有什么事,医师?
今天难得沦也在,你们可以利用放学的去夕阳下的操场上尽情释放青春的汗水嘛!
没来由地吐出这一连串建议,她越说越来劲:
整天紧绷着神经埋头念书怎么行?适当的锻炼一下,就不会总是上我这儿来啦!
你才要等一下……医师。
土黄色的棒球手套突然伸到李的面前,堵回了她的滔滔不绝。倒映在优戏琥珀色眼眸中的棒球少年站起来,意外高大。高挑着眉毛的沦,对于这个总是脱线的年轻母亲却只剩一脸无奈。
你刚才才说过要我‘尽量避□□汗’吧?而且和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练习的……?
优戏没有反驳,但始终游移不定的双眼在听到那三个被强调的字之后锁定在了沦胸前6号的制服标志上。
说什么呢,优戏不但念书好,还会弹钢琴啊!在他中学毕业典礼上就作为乐队代表演奏过,对了,当时的小提琴手突然转学了,我一直想认识他呢,真可惜……
代替作答,李自怨自艾地托着脸,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身前的两个少年眉宇间不同的反应。
喔?会弹钢琴?你是什么社团的?高中部好像还没有乐队。
提了提背后的书包,优戏准备转身开门。
……回家社。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李蓦然爆发出尖叫。
糟糕!我忘记今天回家之前要去参加例会了!
那现在去啊。
沦耸耸肩。
可是这里还没有收拾好……!我一直在等优戏把杯子还回来,拖着拖着就忘了……
呵呵,没关系,我们来收拾就好了,医师你就去吧。
我们?
从背后飘来的这次词让优戏背脊一冷。果然在脚尖还没完全踏出门槛之前,那个低沉而稳健的声音就像跟针似的直指而来。
对,还有那个‘回家社’的。因为杯子的关系,你好歹也要负点责任收拾吧……
来吧,从止血钳开始?
四、优戏
挂钟不情愿地走到了五点。
收拾完桌上最后的残局,将垃圾封袋,优戏无力地瘫坐在社办前的椅子上。
不知道李医师平时究竟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空间里做着什么古怪的实验,医药柜的角落除了用过的棉花球和糖纸,居然还残留着疑似蟾蜍蜕皮类的不明物体。
居然把重要的伤口交给这种人——他这么头皮发麻得想着,对于李平时亲切温柔稍显毛躁脱线的印象有必要重新评估。
那个药柜里的咖啡杯到底多少时间没洗了?!钢丝球都擦不掉茶垢!
老远就听到跑出去洗药械和茶杯的沦一路抱怨,而优戏已经尽量不去听他的话,因为那些茶垢也许在不经意中也进过自己的胃。
喔,你收拾的挺快嘛!
还好吧……可是垃圾车还要半个小时才会来。医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沦将杯子一个个陈列好。除下棒球手套,他露出的双肘上满是淡淡的疤痕。至于洗杯子时被泡的有些水肿的手指,也掩饰不住被手套坚硬的皮质摩擦出的厚茧。
他应该疯狂地热爱棒球。
就像唯真那么执着于小提琴一样。
有一瞬间,面前那个有着深褐色短发、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与自己所熟悉的某张面孔重合起来。但优戏很快醒过来,相似的时间和空间,总容易使人产生错觉。
那就找点活动消磨时间吧?要不然我就遵循医嘱,义务让你陪着练球好了。
……谢谢,不必了。半个小时很快。
你好像一直很在意时间啊。难道害怕在太阳下山之前到不了家吗?
擦干双手,沦重新戴上棒球手套,伸展了一下贴着胶布的右肘。
再说我的右手现在活动不方便,投出球速一定是书呆子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放心好了。
沉默片刻,黄昏中被拉长影子的椅背,伴着站起的人影发出一声不爽的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