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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逢缘 ...
春日里的小酒馆生意正好。
若因独自坐在中央的桌旁,手里把玩一盏桂花酿。托腮垂发,嘴角稍弯,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她侧眸望向窗外的新芳春燕,耳畔是不止的嘈杂人声。
方才那店小二甚是热情,借着为她端酒倒酒的功夫,口中言语险些要带着她游遍整个仁州。
“我们忘春楼别看地方小,好酒可是不少……现下离清明不远了,姑娘可要去城郊踏青?东大街口的玉饰店隔壁就有位糊纸鸢的老匠……莫忘了捎上两盏忘春楼的春酒……姑娘不是仁州本地人吧,我听着口音不像……”
我方才好像还不曾说过话罢,若因偏头瞥他一眼,微微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人间,她想。和从天上看到的也无甚区别。
只是她还不知前不久洒下的那一抹藕色会落在人间何时何处。
坐的百无聊赖了,她起身,指间撩逗着那半截绸缎。
那店小二却又来挽留她,若因只摆手说不必。
她转身出了酒馆,走向沿街的一家客店去撩开门帘,却不料门里另一人正欲掀帘而出。那人黑色衣袖里伸出的手抓握一空,触到若因手里的白绸子,倏然一惊,竟将那绸缎顺了去。
若因亦是一惊,左手挑起的门帘没了支撑而晃动,似乎听到“啪”的一声响。
那人再度掀开帘,这次若因看清了她的眼——便是她在寒食节那晚所遇见的,一双英气的眼。她一身黑衣,后脑扎着马尾,步履匆忙从若因身侧走出,目光扫过,腰间佩剑隐隐蹭到她的衣摆。
只一瞬间,那人便不见。
若因捋捋额前的长发,心里也不欲与这些九州中人计较。迈步向前,脚下却好像踩到什么物件。
大约是方才那人被这门帘所碰掉的,她弯腰拾起,见是块系了流苏的紫檀木牌。木牌面上纹理分明,赫然用正楷刻着“医者温缘”。
温缘。是她的名字罢。是个好名字,她挑起眉。
不知这木牌何用,她却收入怀中。
温缘走出几十步远,方才发觉手里仍缠着那半截绸缎。
洁白若雪,细腻如丝,似闻清芳。
常言只道见字如面,殊不知温缘此时见此物,亦如见人,映着那寒食之夜的一点烛光。
温缘将绸缎藏在左手腕里。
她心下默念着师父所说“走九州,悟世情”,漫步于仁州城什林长街。忽见众人聚在路旁一座府邸门前,她走近些,见朱门洞开,周围雕梁画柱,刻有“薛府”二字,富贵尽显。门前马车下一人身着华服,头戴官帽,身旁仆从皆以“公子”相称。马车里的女子想必是他的夫人,不时探头与他说上两句。
温缘问身边路人,是何故聚于此处?那人笑笑,道:“姑娘想必不是本地人吧?”随即将事情的原委说与温缘。
原来薛家世世代代居住在仁州,四年前春,薛家三公子薛旻之妻姚书燕诞下一子,谁知婴孩未满周岁便患了病。薛家四处求医招募,却无人能辩得薛氏小儿身患何疾,皆医治无果。算来到今日已有三载有余,薛家仍每月在门前求医问诊,常常有好事之人观望,却无人能医。
“如此说来,”温缘想着,“此病却不重,三年也未夺去这黄口小儿之命,或许我能帮上一二?”她谢过那人,向马车那边挤过去。
“请见薛公子。”温缘俯身行礼,“在下温缘,略通医理,听闻令郎身有疾已久,特来求见。”
“在下薛旻,见过姑娘,”薛旻忙向她回礼,“姑娘通晓医理,不知可有医牌在身?”
温缘略一点头,手习惯性摸向腰间,却只余钱袋,不见医牌。
薛旻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但却被她抬眸时眼中的锋芒惊得一颤。
温缘再一回礼,转身便去了。
温缘大步流星往回,脸上常年不显情绪的她罕见地皱起眉来。
她年方二十,拿到医牌不足三年,谁能想她刚离开师父就丢了医牌。她左手指节抵在眉间,回忆着她这些日的行踪可能将医牌丢在了何处。
眼角忽然瞥见手腕里一抹雪白,温缘忽然想起她走出客栈时险些与那人撞了满怀。她似乎也被惊到,但仍是朝她一笑。温缘猝不及防,与其说是快步离开,不如说是逃跑。医牌大概便是在那样的慌乱中丢下的。
温缘很快回到客栈,这次换成她从外掀开门帘,留意着地上角落里有没有她落下的医牌。她抬眼看见那人跪坐在蒲团上,手捧经书,恰好在此刻抬眸与她相望。
“好久不见,”她挑眉一笑,“温缘姑娘。”
所以医牌果然是被她捡到了,却还在这里说好久不见,明明才不过一个时辰。温缘脸色冷下来,点头应了,快步走到她身边。
心下不满,却不能失了礼数,温缘向她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温缘,不知……姑娘可有……”
“若因。”她不待她说完,便站起身抢先道,白衣的褶皱随着动作散开舒展。
她从腰间摸出她的医牌,挂绳绕在手指上,“温姑娘可是在找寻此物?”
“正是,多谢若因姑娘。”
温缘伸手便去取,却不料若因一把收回去,笑容也敛了几分。
“不知姑娘要此物何用?”她轻声问,嗓音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空灵。
温缘本不欲多言,但见若因实无归还之意:“此牌为行医之人于医馆外行医之要证。”
“我听闻薛氏小儿久病不愈,温姑娘是要为他医治?”
“是。”
若因不由心生好奇,她来人间这些日,还不曾见过此间医术。于是她偏过头一笑,“在下能与姑娘同行否?”
温缘愣了片刻,还不待有所反应,若因已拿着她的医牌掀开客栈的门帘,回头看着她:“走吧,可不要误了时辰。”
温缘心下叹息,走过去欲从她手中接过门帘,谁料若因忽然向她左手腕抓来,她下意识伸手挡开,触到她温凉的手指。
两人皆是一愣。
然后若因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掀帘出去了。
她大步走在前面,方才去抓温缘的手腕时,她好像看见了自己那半截白色绸子从她深青色袖口里露出来,这般被她一挡,若因几乎能够确定了。
但她不肯还给她。
若因不曾与九州中人打交道,突然起了玩弄的心思。温缘面上常常无甚情绪,不欲与人多言,却又常在她笑时微怔,实在有趣。她挑挑眉,若她一直不提及,要等上多少时辰甚至多少昼夜轮回,温缘才会把绸缎还给她?
她想跟着她看看,那一天的到来。
两人不多时便至薛府,薛公子薛旻见了医牌,接待她们入内。
温缘随着薛旻走进内屋,一位侍女将若因拦下,道:“非是医者,不应入内屋,还请这位姑娘在堂中稍候,待温郎中片刻。”
“无妨。”若因笑道。
她的目光扫过打开一瞬又迅速关上的门缝,浅色的眸中闪着幽光。
温缘将手抚上从床帐中伸出的薛小公子的手腕,待放下手,仍是蹙眉不语。
半晌她才开口道:“在下无能,实是未见过令郎这般病症。非是伤寒风感,非是源于饮食,看似无恙,却血脉不通,精气不足,一病三年未好。”
“这般说来,却无他法了?”薛旻急道。
“公子若信得过我,可用针刺一试,却不敢断言有效。”温缘道。
“如此甚好。”
温缘探身帐中,为四岁小儿行针。事了,她还不忘嘱咐薛旻:“令郎身上阴气较重,若稍好转时,则可多于院中负暄。春日之阳,可补身之阳。”
“多谢温郎中。”
温缘走出堂门,见若因还坐在院中海棠花下石上。春风拾起几片碎花拂过她的面颊,而她恰好转身望过来。
仿佛那一瞬间恍惚。
温缘回神,快步走到她面前道:“若因姑娘还在等我?”
“正是。”
“有劳姑娘了,其实……也不必这般麻烦,耽误了姑娘的事就不好了。”她有意与她客气。
若因却恍若未觉,忽站起身来直望进她的眼中。
“那薛氏小儿,非是常人之病。其根源在魂魄。”
隔了快两年终于完成了这一章!
(实际上是原先想的一章的开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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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逢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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