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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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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起山又落,水止水亦前。
“这万里山河啊,我等凡人终其一生也走不尽!”
那简州街头的说书先生摇着一柄折扇,总要在结尾又半是念、半是唱,摇头晃脑地再来这么两句。
恰逢黎家小公子头回溜出来听书,闻得此句深以为意,却也不禁心中生疑:“先生既如此说,那山河万里自古便有,又是从何而来,可有其源?”
那说书先生听了,向这小公子一连看了好几眼,不疾不徐地倒上一盏热茶,捋着胡须久久不发一言。
直到喝尽盏中茶、引得众人心,才清清嗓子,放低了声音缓缓开口道:
“传说啊,不知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前,此间尚无这万物生灵,亦无那风月山川,只一片虚无光影而已。”
“那天上有位神仙,不知其样貌如何,但见那秀发如水,白衣若羽,不染是非红尘。”
“她啊,便用那秀发玉冠作笔,以那金风玉露为墨,天地为纸,流云作砚,一笔一画细细勾勒,方得一卷山河。因觉空寂无趣,又添那星辰日月与万物生灵,自此才有了我等凡人之祖。”
“后世这山河万里被分作九州,都道那东方仁州最是繁华,西部的祁州却是荒僻。传言这也都是源自她那笔下。”
天色渐晚,那说书先生摇摇折扇,抖一抖身上的褂子,又恢复成原先说书的语调。
“此话啊,皆是那途中传闻,不宜多讲,众人也只此一听,莫要当了真去。”
话音方落,人群渐散,却不曾见白羽自窗檐振翅而飞。
最终飞入云间,化为人形,身着一袭白衣。
“岳征,岳府官,”她指间绕着半截雪白绸缎,抬眸道,“府官劝我下人间,曾极言世间之美,但依我看却也无甚趣味,只街头传闻竟与真相有着八|九分相似。”
“人间无趣,总好过地府万鬼,”岳征颔首,向她走来,“虽是出自你所画,但千百年来,总要有些更替变迁才是。”
若因一笑,右手五指翻动,转眼便是玉笔在手,浮于云端。笔尖染霜露,似吸饱了墨,在挥洒间引秋寒送去暑气,再转过一场风雪便已是次年之春。
她回首,岳征不在。
他掌地府万鬼与人间游魂,少有闲暇。岂能如她这般,数月光阴流逝也仿若不觉。
她迎着千百年不改的春风,一如曾经那样望着眼下的山川河流,玉笔一挥便收作白色绸缎绕在指间。
若因抬眼看时,却见一抹未曾留意过的藕色竟被洒了去,洒向平原最富饶的一带的仁州。
这于她而言,是个意外。
但那天,仿佛是鲜有的直觉在推动着她,去追逐一些倏然浮现的、不可知其源的冲动——
不知那一抹藕色落在人间又会化作何种模样。
***
“松拾,常言道医者仁心,愿你于此程,走九州,历世情。”
老者双目浑黄,缓缓开口道。他持一枚石章,将“陆辞桢印”落在手书的“松拾”二字之下。
“来日若有缘再相见,为师仍有话说与你。”
“是,师父。”
温缘深深伏下|身去,接过那张泛黄的纸。
她身着一袭黑衣,颔首立在路旁,腰间别有一柄长剑,眉眼清秀却无甚神情。
面前的马车向着落日扬尘而去。
天色将暝,温缘沿长街独行。
身侧垂柳摇曳,忽闻一阵窸窣声,她惊觉,按下剑柄望去——
这日正值寒食节,普天之下皆循禁火之规。但仁州颇为富饶,豪门世家私自点灯已是常事。
于是就在那一刻,近处的院落燃起蜡烛,星光般微弱的亮映了她面前那一双明眸。
那人亦是一惊,但即刻挑眉一笑,白衣闪过。
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