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越夏挽秋

4、宋斯野也可以是妹妹

　　靳斯野是在后半夜醒的，嘴里迷迷糊糊喊着水，睡旁边儿的宋贤一下就醒了，怕吵醒爸妈，宋贤起身打开灯，把提前备在床头柜的水拿过来，扶起靳斯野，揽着肩膀喂给他喝了。

　　看着喝了水的靳斯野清明了一些，才问道：“饿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靳斯野轻微的摇了摇头，想来头上包着那么厚的纱布，实在是不太方便，宋贤刚准备去关灯睡觉，小孩儿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宋贤不解，回头问道：“怎么了？”

　　小孩儿脸有些红，弱弱的说：“尿”，应该是不好意思的，宋贤猜宋斯野大概是让尿给憋醒的。

　　宋贤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靳斯野包着纱布的脑袋和手臂，问了一句：“只尿尿吗？”

　　靳斯野点了点头。

　　宋贤说了句‘等着’，然后悄摸摸打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个饮料瓶子进来，那瓶子是宋爸爸回来时带的，应该是路上渴买的饮料，还剩一点儿，宋贤给倒空了才拿进来。

　　看着躺着的靳斯野和手里的水瓶儿，宋贤有些犯难，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大概知道什么叫羞耻心了，明白别人的有些部位是不能随便看和摸的。

　　宋贤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心一横，最主要是怕再拖下去靳斯野尿到床上，那就麻烦了，轻轻把靳斯野摞到床边儿坐着，看了看他受伤的一只手，只好好人做到底，帮忙把睡裤拉开，把瓶子凑过去，头偏向另一边：“自己拿着尿，快点儿。”

　　等靳斯野尿完，宋贤把瓶盖拧紧，轻轻走出门口丢到垃圾桶，又洗了手才回房间，把靳斯野摞回靠墙那边睡好，自己才关灯爬上床睡觉。

　　王叔再次来到宋家是在大年十五那天，主要就是来解决靳斯野的抚养问题，王叔问了靳斯野好些问题，比如:‘愿不愿意一直住在这儿？愿不愿意以后不回城里？愿不愿意把这儿当家等等……’，靳斯野没说话，宋贤猜他大概是还不知道家的概念的，王叔只好默认他答应了。

　　处理好靳斯野，王叔当面给靳家打了电话，说清楚靳斯野以后的归属问题，那边只会了两个字：“随便”，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王叔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靳斯野，无声的叹了口气。

　　当晚宋家完全是属于其乐融融的景象了，宋爸爸和宋妈妈本来在宋贤之后想再要个女儿的，奈何宋妈妈生宋贤时是在冷天，月子里受了寒，身体落下了病根，不适合再怀孕，这些年也没再想了，这孩子说要领养的时候也没想到过，夫妻俩只想着好好的把宋贤养大就行了，只是这孩子兜来转去又回到了宋家，想来就是缘分，俩个大人都高兴接着。

　　宋爸爸为此把回新疆的日程都往后推了一日，专门去办理了靳斯野的户口问题，宋爸爸思来想去还是保留了靳斯野的名，本来想把姓也保留，但是户籍那儿过不了，既不随父姓也不随母姓，转不到一个本儿上，最后靳斯野以宋家二儿子宋贤弟弟的身份出现在户口本上，名--宋斯野。

　　看到户口本上的名字，宋贤高兴的捧着宋斯野的脸揉搓：“宋斯野，你以后叫宋斯野了！”

　　宋爸爸在正月十七那天踏上了返回新疆的路，宋贤一大早带着宋斯野把宋爸爸送到了村口，从村儿里到叙城的面包车已经等在那儿了，村儿里一路的几个乡亲还打趣着宋爸爸：“老宋啊，你家真是捡了个好儿子，你看跟你家小贤站在一起，那就跟俩亲兄弟一样。”

　　宋爸爸看了看俩小孩儿，顿时感觉挣钱的压力大了一些，走过来摸了摸宋斯野的脸，回头看着打趣的乡亲们回道：“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都是我儿子。”

　　乡亲们尴尬的笑笑：“是是是，亲儿子，这以后长大了，有得享福了。”

　　直到面包车翻过最远的那座山头，宋贤才转身拉着宋斯野往回走，宋斯野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在太阳穴上去一点，五六厘米长的口子封了针，还好没在正脸上，小孩子的伤口长得快，红彤彤的像个虫子，这么一个骇人的疤痕出现在一个小娃儿头上，看着还是吓人，也是这两天有人上门来看宋斯野，跟着爸妈聊起来，宋贤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靳斯野跟着他当时住的那家人上山干活儿，踩滑摔了一跤，那家人看着流了好多血，把人放家里躺着就去找王叔，哪知王叔立马叫送医院，那家人不愿意花这钱，死活不送医院，看着昏迷流血的小娃儿，王叔才来找了宋爸爸帮忙。

　　自从自己懂事以来，每次送爸爸离开都是自己一个人，因为宋妈妈见不得这种离别的场面，每次宋爸爸要走时她都要在家里找点事儿做着，转移注意力，看了看旁边脑门儿顶着红疤的宋斯野，宋贤突然喊了一句：“宋斯野！”

　　“嗯？”

　　听到宋斯野回答的宋贤笑了笑：“没事，我就是觉得很开心，我们要一起长大，一起走出大坪村，一直在一起，以前我想走出大山，现在变了，我想和你一起走出大山。”

　　宋斯野不说话，宋贤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径自自言自语的说着。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宋爸爸不在，宋斯野上学的事儿都是王叔在帮忙操持着，开学前一天宋妈妈专门带着两个小孩儿上街给宋斯野挑选书包，宋斯野选了一个黑色带着海贼王索隆图案的，宋贤则给他选了一个蓝色带着小恐龙的，看着宋贤仔仔细细的看着书包上的绿色小恐龙，宋斯野把黑色书包还给了老板，最终买了宋贤选的蓝色书包。

　　走出商店，宋贤一脸疑惑：“你不是喜欢身上撇着三把刀那个吗？怎么买这个了？”

　　宋斯野想了一会儿：“他脸上有刀疤，吓人。”

　　宋贤一愣：“谁？”

　　宋斯野：“索隆，包上那个人。”

　　宋贤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问：“宋斯野，你，你笑不笑人？书包上那个假人儿你都怕，你脑袋上也有个疤呢，很帅呀！”宋贤说着还轻轻摸了摸宋斯野额头上还泛着红的疤。

　　宋斯野正式开始上学啦，开学第一天宋贤就拉着宋斯野向最好的朋友李灿介绍:“李灿，我弟弟宋斯野，你看脸白肉嫩的，长得又好看，抱着比抱你妹妹还舒服。”宋贤一边说一边摸摸头、捏捏脸，颇有些炫耀的意味，谁让李灿总炫耀他妹妹。

　　惹得李灿对着他‘切’了一声：“我妹妹是女生，女生才可爱。”

　　宋贤不以为意：“宋斯野也可以是妹妹。”又转头问了宋斯野一句：“对吗？宋斯野。”

　　宋斯野拧巴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成功让李灿捧腹大笑。

　　一开始学校里的同学们总会好奇宋贤什么时候有了弟弟，宋贤每次都说：“那是我爸从新疆生了带回来的。”大家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是亲爸生的，妈生的是弟弟，爸生的是弟弟也没错，时间长了，这些问题就逐渐少了。

　　宋贤已经五年级了，放学时间总要比低年级的要晚那么几分钟，于是就有了每次一到放学时间，一个小男孩站在五年级窗外的景象，让宋贤成为了全班羡慕的对象，原因是--有个听话懂事还好看的‘妹妹’。

　　上学已经快两个月了，宋斯野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城里孩子从小不干活儿，长得白净，宋斯野入了宋家，宋妈妈也没让小孩儿干活，老师们看着宋斯野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喜欢的不得了，同学们更不用说了，谁都喜欢和长得好看的小朋友玩，宋斯野小朋友的同桌更是把跟宋斯野同桌当作跟其他小朋友炫耀的事儿，天天嘴里都要嚷嚷几遍‘宋斯野是我同桌呢！，惹得老师们都啼笑皆非。

　　宋斯野脑袋上的疤颜色逐渐淡下去了，不想刚开始那样红通通的看着吓人，宋妈妈怕小孩子在学校被其他同学说笑，还专门带他去减了一个遮额头的发型，俗称锅盖头，剪完头发的小孩儿看着更可爱了。

　　可时间长了，老师们就发现宋斯野小朋友不跟别的小朋友玩儿，对主动找他一起玩的小朋友置之不理，也不说话，除了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以外，基本不说话，上课坐的端端正正，下课除了上卫生间以外也坐的端端正正，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童真和快乐。

　　班主任李老师有些担心，便主动找到了身为哥哥的宋贤，了解宋斯野的情况，宋贤一边回应老师会跟妈妈说，一边想着该怎么跟宋斯野说这个问题，教学楼是两层的小楼，一到三年级在一楼，四到六年级在二楼，除了放学时间，宋贤很少下去找宋斯野玩儿，因为他觉得宋斯野也有自己班的同学会一起玩。

　　放学铃声一响，宋贤看向窗外，果然，那个白白胖胖顶着锅盖头背着蓝色书包的小朋友已经出现在教室门口，宋贤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出教室，拉着宋斯野的手一起回家。

　　宋妈妈不在，家里还有种地，应该是出门干活儿去了，宋贤炒了蛋炒饭和宋斯野一起吃了，就拿出书本准备做作业，宋斯野也拿出书本坐到对面。

　　宋贤咬了咬笔头，这是他想问题时常有的习惯动作，突然叫了一句：“宋斯野！”

　　宋斯野闻声抬起头来：“嗯？”

　　宋贤把笔放下，一本正经的问：“你不喜欢和你们班的同学一起玩吗？”

　　“不喜欢”

　　宋贤有些奇怪，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都喜欢和小朋友玩儿吗？：“为什么？”

　　宋斯野继续埋头写字：“他们太吵了。”

　　宋贤：……

　　宋贤还是想着要跟他讲讲事情的严重性：“宋斯野，你要学会跟别人一起玩儿，今天……今天老师说你不肯说话，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告诉妈妈，妈妈就会担心，她一担心就会给爸爸打电话，而且……而且我还有一年就要去镇上上初中了，到时候没我陪着你，你又不跟其他同学玩，你怎么办呀？”

　　宋斯野终于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贤：“我一个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