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祸乃及斯文

4、戴好口罩

　　眼看着罗星走进她们家楼道，易知北对着司机女说：“聂重，陪我去趟海市念张私立医院吧。”

　　聂重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你终于得了大病了？”

　　“不是。”易知北说，“老娘身体倍棒，能打死一头牛好吗？”

　　聂重睨她一眼：“就你也配在我面前自称老娘？”

　　易知北赔笑：“不敢不敢，我这不是口嗨嘛。”

　　“要是别的私立医院还行，这个不行。”聂重发动汽车，“这家医院我来过，底下有个聚灵阵。系好安全带。”

　　易知北把安全带的插头插进插口，问：“同道中人？”

　　“不是。你听说过道上哪家姓顾吗？给我根烟。”听到这话，易知北轻门熟路地翻出一盒细苏，从中抽出一根放进聂重嘴里，聂重素手轻抚过烟头，一缭烟雾袅袅升起。

　　“还是你方便。”易知北说着也从包里掏出符纸，双指夹着符纸念了一句咒语，符纸顿时生出火焰，她借着火焰点燃自己嘴里的烟，又把符纸掐灭。

　　才抽了一口易知北就觉出不对来，她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掐灭，剥开烟身的纸：“这味儿不对，你往里加了什么？。”

　　聂重云淡风轻地说：“舍利子磨成的灰。”

　　“卧槽！呸！呸！呸！”易知北狂“呸”不止，“这是要折寿的！”

　　“你还怕折寿？”聂重不以为然，“你不会以为自己会有大寿吧？”

　　“那我也不能吃人骨灰啊！”易知北福至心灵，扭头看聂重，“之前的烟都是正常的，现在为什么加了舍利子？”

　　聂重把车开到一个地铁口，“生死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我与你修的道不同，不可妄加干预。这车留给你用，我先回去念经了。阿弥陀佛。”

　　很明显，聂重不希望易知北插手自己的事，说完就挎着她的小包摇曳生姿地乘地铁去了。易知北无奈，只能下车换位，自己开车去医院。

　　停车场内没有路虎。来得刚刚好，正好钻了“罗阳”的空子。

　　聂重方才讲说医院底下有个聚灵阵，易知北下车后驻足观察了一会儿。

　　正常来说，聚灵阵会吸引不少妖魔鬼怪在此驻扎，以便它们吸收灵气修炼。但是这里阳气十足，不像有阴物的样子。事出有因必有异，这里太过于干净，哪个医院没有几个枉死鬼呢？

　　突然，易知北的胸前的小挎包震动起来。她从里掏出振动源——手机，那位“罗阳的女朋友”通过了申请。

　　易知北想了想，给她发了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女生也礼貌性地回复她一张同样的笑脸，并紧接着问：“你是？”

　　“罗星的朋友。”易知北回消息时脚下没停，直奔医院前台。

　　前台值班的是个男护士。

　　“咱们这儿最好的病房一天要多少钱？”易知北问。

　　男护士瞅瞅易知北，她看起来很健康，于是男护士询问道：“您好，请问是家里哪位生病了？住院的话需要医生提前诊断的。”

　　露怯了！易知北心想。也难怪她不懂，除了做核酸她好多年没进过医院，修道之人的身体强壮，不容易生病。

　　“我姨夫腿摔断了，公立医院环境不好。我寻思给他找家好点儿的私立。”易知北硬着头皮瞎编。

　　护士闻言拿出一张表格：“请问咱们是想什么时间转过来呢？”

　　易知北看都没看表格一眼，“先不说这个，我要看看你们的环境再说。”

　　护士见惯了她这种人，拿起对讲机讲了两句话。两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眉目含笑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

　　“姐要定病房啊？”那个年轻男子说，“跟我来吧。”

　　易知北头一次知道医院电梯要刷卡。看着年轻男子刷卡，易知北问：“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男子赔笑：“叫我小周就可以啦！姐怎么称呼？”

　　“我姓李。”易知北说，她又延续了“李安安”这个化名。

　　“李姐。”小周问，“咱们预算大概是多少呢？”

　　易知北假装拿手机，不经意地露出奔驰车钥匙，“钱好说，环境好就行。这就像买车，用着舒服就行了。”

　　小周本来看她的穿衣打扮很一般，觉得她在装阔。但在看到她手中奔驰的车钥匙后，又猜想门口的迈巴赫是她的，于是把她带到最贵的那层：“李姐说的有道理，这层都是我们这里环境最好的病房。”

　　与楼下那个大型聚灵阵所散发的微弱“灵气”不同，这些病房的“灵气”明显要强一些。但这些“灵气”于修炼也无甚好处，最多吸引些无主孤魂，或使病人们恢复得快一些。

　　“全部？”易知北反驳道，“不对吧。”

　　小周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李姐您说笑了，那哪能啊？”

　　“这间病房的位置明显就比其他的好嘛！”易知北走到某间病房前，轻轻叩门，“这儿住人了吗？”

　　“李姐眼光真好。”小周赔笑道，“但是这个房已经住人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不过后天就能腾出来，咱姨夫大概想什么时间入住呢？”

　　易知北有些生气地说：“他不能挪挪吗？让他挪走，我姨夫今天夜晚就来。”

　　小周继续赔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他神神秘秘地靠近易知北，压低声音，“要是别人还好说，但这是董事长公子用的房间，你看……”

　　易知北“哦”了一声，八卦道：“他得了啥病啊？”

　　“不是，他开……”小周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把嘴闭上。

　　易知北听得正起劲：“开车，然后呢？你接着说啊。”

　　“您就别为难我了！”小周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这里到处都是实时录音摄像头，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啊！”

　　“你说得对。”易知北点头，她也不想为难小周，于是她提出想要打开门看看的想法。

　　“这个可以办到。”小周长吁一口气，“但是不可以进去哦！”

　　“好。”易知北说，“我就是看看装潢布置。”

　　病房内的装潢设计一看就出自行家之手，就连物件的摆放也有聚灵固魂的效果。罗阳不可能是在这里被夺舍的。

　　“这儿是谁设计的啊？”易知北冷不丁问，“每间房都一样吗？”

　　“一样的。”小周说，说着他打开旁边病房的门，“都是市内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

　　易知北看看旁边病房的内部构造，发现除了物件位置，其他地方都一样。

　　“设计师姓什么？”易知北问。

　　小周想想，“好像是姓左。咱们医院的宣传手册上有详细介绍，要不待会儿给您拿一张？”

　　易知北点点头，没再多问了，“行，明天让我姨夫自己来选。”

　　“好的，好的。”小周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张名片，“到时候您联系我就行。”

　　“嗯。”易知北拿了传单回到车上。

　　这下麻烦了。罗阳的魂不在这里，就算把那东西从他身上赶走，也只剩下一具无魂的躯壳——俗称“植物人”。当务之急是寻回罗阳的魂魄，不然等魂魄离体过了七天，就算回去原主也会变成傻子。

　　正想着，刚才那位“小周”打着电话从她眼前跑过，似乎是在赶路。

　　易知北心生警觉，驱车跟了上去。

　　“诶！”易知北摇下窗子，“去哪？”

　　小周指指手机，易知北识相地闭上嘴。小周背着打电话，易知北拿出手机看看微信，那女生没有理她，倒是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组建了个群，把她和李婷全部拉进去。

　　“干嘛？”易知北在群里问了一句。

　　看见易知北发言，罗星和李婷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发了好多段语音，每个都至少30秒。

　　易知北不想听，骗两个小孩儿说自己不方便听语音。两个小孩儿心领神会，纷纷打起字来，尽是些没营养的话。

　　小周打完电话了，易知北问：“这么急，要不要载你一程？”

　　“这样好吗？”小周踌躇道，“太麻烦您啦！”

　　“不麻烦，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嘛！”易知北打开车门锁，“反正我现在没事儿。”

　　小周也想坐一次豪车，于是他拉开车门：“坐副驾不会……”

　　“没事儿，我单身。”易知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去哪？”

　　“明月湾公园。”小周说，声音里带了丝怨气，“黑灯瞎火的，真不知道这个点喊我去干什么！”

　　易知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十八分了。

　　“加班啊？”她问。

　　“是啊！”小周愁眉苦脸地说，“打工人就是这样辛苦。”

　　明月湾离这里很远，易知北开了三四十分钟才到。

　　“谢谢啊！李姐。”小周真心实意地感谢她，“就到这里吧，里面不好走了。”

　　看着小周的背影，易知北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修道之人最忌讳这个。

　　“等等。”她叫住小周，小周回头，眉心有股黑气，这是方才没有的。

　　“怎么了？”小周问。

　　易知北想要找个理由叫住他，可是她的心脏突然像被人揪住了一样，痛得说不出话来。易知北满头大汗，想甩开那只手，整个身体不断地晃动。

　　从小周的方向看易知北就像在一直摇头，小周怕迟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转身走入黑暗中。

　　易知北试图下车，但是车门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她试图打火也未果。

　　她艰难地从包里随便抓了一张符，借着车外微弱的路灯灯光，辨认出这是张清心符。

　　危急关头，清心符也罢了。易知北知道聂重车上没打火机，于是她把口罩扯断，将符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吞了，手指掐诀闭目念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如此反复念了三遍，直到身上被汗浸湿，易知北才摆脱困境。她摘下安全带，把身体抵在车门上，几乎是用撞得撞开了车门，整个人从驾驶座上滚到地面。

　　易知北头晕眼花，在地上趴了半天。而后她又挣扎着坐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和小周的名片，拨通小周的电话。

　　前方暗处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此时易知北已经不头晕了，她不敢大意，扶着车子从地上站起来，把符纸攥在手上，死死盯着那有响声的位置。

　　黑暗里有东西在晃。易知北不敢轻举妄动，她抽出一张照明符，掐段法诀将它打到暗处。

　　照明符燃烧自己照亮这一方小天地：原来那里有盏发不出光亮的路灯，也许是坏了。而小周被挂在那盏路灯上，手机还捏在他手里，播放着铃声。

　　小周下车没多久，还来得及。易知北酿酿跄跄地往那边赶，虽然头不晕了，但是她的小脑目前和身体的配合还不是很好。

　　跑到路灯下后，照明符燃烧殆尽，周围又是一片死寂。小周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吊的这么高，易知北打开手机手电筒，试图寻找垫脚物。

　　然而就在她打开手电筒的一瞬间，一张戴n95口罩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啊！”易知北被吓得大叫，猛吸一口凉气。

　　“晚了。”那人说，“下次记得出门戴好口罩。”

　　世界天旋地转，易知北眼前一黑失去意识。